“洗了，就简单的冲了一下，总不能带着一身的脏跨年吧，浴室的取暖灯都开着呢，热得我直冒汗。”老爷子知道孙女担心的是什么。
    说实话，这个澡洗不洗其实都不重要，昨天晚上就已经洗过了，只不过这人老了，即便再注意身上都会散发出一股老人的味道，所以他今天早上特意早起收拾了一下，苏泠的同学要来，总不能到时候让人家笑话吧，他注意一点就是了。
    苏泠摇摇头，递了一条毛巾过来，虽然已经不太湿了，但还是擦擦吧，要不容易头疼的。
    孟佳早就屋里屋外的转了好几圈了，欣赏完了她感兴趣的中式家具又跑到外面的院子里去看鱼，透过池子里冻得结结实实的冰面看下去，好像是在雾里看花。这样低的温度都没有冻死居然还是活蹦乱跳的，生命力真顽强。
    两只狗凑过来，鼻子一嗅一嗅的，这次他们没有拒绝被抚摸，不止如此还带着她在院子里逛了两圈，常年保持青翠的松柏，墙角的梅花，廊下还有几只鸟不知道是画眉还是鹩哥，是个很适合生活的院子，但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呢？
    院子暗红色的门半掩着，外面是往来的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熙熙攘攘的。
    “爷爷，这过年家里怎么就您一个人啊？”就是少了一点人气。
    “苏泠的爸妈都出去了，两个姑姑说了下午会过来看一眼，其他拜年的人也没有这么早，过年这几天也就能清净这一天了。”
    老爷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平时的生活也听丰富多彩的，不是天天在家里带着，所以这家里有多少人，也不会特别的往心里去，该来的时候都来了就行了。
    让苏泠带着孟佳去外面转转，他们这条老街上还保留着原来的一些东西，捏面人的，吹糖的，剪纸的，还有写大字的，有些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看见，既然来了可别错过了。
    “那爷爷有事您给我打电话。”
    苏泠嘱咐了一句，孟佳早就在一边摩拳擦掌了，感兴趣死了都要，拽着苏泠往外走，淡然了也没忘了和老爷子说一声再见。
    “你慢点，跟着我走，别走丢了。”这胡同有时候也挺绕人的，自己小时候还有在家门口走丢了的黑历史呢。
    “我知道了，你快点啊。”孟佳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催促。
    “等我一会。”
    苏泠给勾勾套上狗链，勾勾也不闹顺从的钻进去，然后用爪子轻轻刨着地面，只要她在家这遛狗就是她的任务，谁让勾勾太调皮了，在外面看见熟人就容易兴奋过度，力气又大，老人根本就拉不动它，这一点奶茶就不一样，像个小淑女从来都不往前冲，像个小淑女一样，萌乖萌乖的。
    两个女生一只大狗的组合走在路上还是挺引人注目的，至于为什么不把两只都带出来，苏泠诚恳的表示，她只有两只手，同时牵不住三个不太听话的大型生物。
    小胡同里的年味就是比高楼林立的市中心要更重一些，孟佳一路上是看这个也有意思看那个也好玩，尤其是捏面人的，特别喜欢盯着看了好久，苏泠也喜欢这个，小时候每次看见总得买一个鹦鹉造型的回来，家里也有养鹦鹉但就是觉得真的没有这个假的好看。
    中午没在家里吃饭，老爷子跑到邻居家去下棋顺带蹭饭了，两个人也就没着急，一直逛到就家家户户大红灯笼都挂起来了才往回走，大姑已经带着表姐在厨房忙活着包饺子了，一会还得回去，听说是姐夫的父母要过来。
    “呦，这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
    一见孟佳的面，大姑咋咋呼呼的性格就暴露了，笑的牙都露出来了，孟佳跟着苏泠一块叫了姑姑，苏泠这样文静的性格居然会有一个如此热情的姑姑，没想到啊。
    “姑，换我来吧？”苏泠挽上袖子洗手，见亲家去可别晚了。
    “不用，没剩多少你就别沾手了，带着同学玩去吧，聂帆在这帮我就行了，我一个人擀皮供不上你们两个的速度。”
    “要帮忙就叫我啊。”
    大姑摇了摇擀面杖，表示她知道了。
    “你姑姑的性格真好，够开朗的。”
    “那是，我们家就属她想得开，我小姑就不是同一个类型。”
    赵曼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回来了，里面装的是干果，不是外面卖的称重量的，超市里定量密封好了的那种，拿了就可以走，她特意去买的，大姑今天带了不少，家里也不是差她这一口，但该买还是得买，她做为儿媳妇，还是个一年到头露不了几次面的儿媳妇，前前后后的街坊多少人看着呢。
    “你这是去哪了，过年了回来不开心啊？”
    脸上的这个表情和这个过年的气氛太不匹配了，熟人看见了，就多嘴问了一句。
    赵曼说哪能啊，就是有点堵的慌，至于在哪堵上的，还能是哪，娘家呗。
    前几年每年年三十都是丈夫跟着她回去看一眼送点东西，结果今年就自己一个人了，赶得时间还不巧，老太太出门去了，打了个电话之后就在屋里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黄昏了，看见人进门叫了一声妈，谁知道老太太劈头就来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
    “最后一天过来看看，给你送点东西。”赵曼看屋里有点暗起身要去开灯。
    “不用开了，时间不早了，东西放着，你赶紧回去吧，快点。”
    老太太也是有点讲究的，在老家出了嫁的女儿年三十不能看见娘家的灯，要不会坏了一家子未来一整年的运势的。
    催促着女儿赶紧离开，丝毫不顾及在儿子面前女儿会不会尴尬。
    “姐，我想起来家里的酱油没有了，你陪我出去一趟吧。”赵林上前解围，想着有个合理的由头，由有自己陪着应该不会太难看吧。
    两个人也没什么话说，走了一段之后就分开了，赵曼买了东西往家里走，看门半开着，里面又传来了那标志性的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推门进屋。
    “哎，回来了！家里都还好吧？”
    “没什么事。”
    赵曼把东西放下，进了厨房，看样子也是想帮忙，大姑赶紧拦着，还是那一套说辞，不是她嫌弃，弟媳妇这包饺子的手艺，估计老爷子腼腆早上就只能喝猪肉白菜的片儿汤了。
    “苏泠带了同学回来过年，你先进去吧。”
    赵曼现在对苏泠的意见是大大的，对于苏领的同学也没什么印象，来就来吧，扭过头进了屋子里面。
    “阿姨好。”孟佳马上就站起来了，低头问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好。”
    赵曼正想着这声音有点耳熟，面前的人一抬头，脸色登时就黑了一片，嘴角上好不容易堆起来的那点笑模样一下子就掉下去了，前几天刚跟她呛声的小姑娘。
    “阿姨，抱歉，今天晚上打扰您了。”这声抱歉也不知道是为了今天的打扰还是为了之前的事情。
    “我们又见面了。”赵曼的声音不阴不阳的，孟佳现在是承认也不合适，不承认更不合适，瞧瞧这是弄得，她今天就不应该过来，傻笑了两声算作是回应。
    呵呵，这尴尬的场面啊，还救得回来吗？
    一个绷着脸，颜色黑的连粉底都遮不足，一个垂着头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面对面站着，谁也不再开口。
    “你们见过啊？”老爷子看气氛不太对开口问了我一句，要是见过那就更好了。
    “之前偶然碰见过一次。”这一次孟佳抢先回答。
    “是啊，前几天在xxx小区碰见过一次。”重音落在小区的名字上，赵曼直到现在对那天的事都不是完全相信的，她还在试探，尤其是在孟佳之前装作不认识之后更觉得这样做的必要性。
    孟佳在心里大呼不妙，这要是穿帮了，今天晚上的戏可就有得瞧了，老爷子要是知道这个发展，不被气死也得被气得半死。
    完了完了！
    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弟子需要你神圣的佛光的庇佑！
    她不知道她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苏老爷子可不是个傻的，不是个整天就知道乐呵的老头子，相反他耳聪目明的，赵曼那天晚上回来之后的欲言又止他心里就已经有想法了，再加上有一天晚上起夜路过他们的房间听她在里面说什么男朋友，住在外面什么的，心里还能没点数？
    苏泠谈男朋友的事情苏旗算是他她猜出来的然后苏泠又没有否认，而自己则是孙女亲自告诉的，在这件事情上他跟儿子采取了一样的态度，完全的尊重和放手，现在男女朋友住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有点什么，都成年了，难道还不知道为自己负责任吗？
    至于赵曼刚才着重提到的某小区的名字，他就更没有想说的了，想当初他还帮着出了不少力呢，还有人能比他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吗？
    “好了，赵曼你也别拉着脸了，再吓着孩子了，这是苏泠的同学外加室友，你们既然见过那就好办多了，都别见外了，收拾收拾，一会苏旗回来了就可以准备吃饭了。”
    老爷子或者这么多年那就是个人精，一番话连消带打弄的赵曼根本就回不了嘴，心里有无数的疑问也问不出来了，只能硬是缓和了脸色，同时本来就不通畅的心脉又被堵死了一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您先坐吧，我去厨房端菜。”
    苏旗踩着8点春晚开始的时间回来，老爷子已经率先落座了，极力比较讲规矩，他这个大辈儿还站着是不会有人坐下的。
    孟佳第一次见苏泠的父亲，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是不可否认，一看就知道绝对是电视里演的那种好爸爸的样子，有耐心，理解自己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他不光对自己的女儿好，对着她这个不相干的人也好的可以。
    苏泠的爸爸和妈妈简直就是两个极端的存在，她们两个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孟佳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你的勺子快要塞进鼻子里去了。”
    “啊，哦。”孟佳赶忙挪开，发现其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把注意力由电视上的小品挪到了她的身上，出了赵曼之外，他一直就盯着自己看。
    不还意思的挠了挠头，今天她丢了几次人了？
    “你的好奇心别这么重。”
    苏泠正在剥虾，揪掉脑袋扯开肚皮然后拉住尾巴一拽，晶莹剔透的虾肉沾上了汤汁房子老爷子的盘子里，她草了一下手然后又开始剥下一只。
    “你知道我想什么？”孟佳有些惊奇，同时也学着苏泠的样子动手，确实比她之前用的方法要方便很多。
    “知道，因为我跟你有同样的疑问。”
    而且已经好奇了好多年了，善解人意，情商高是认识的人对苏旗最多的评价，而对于赵曼更多的评价就是固执，在苏泠眼中甚至可以用专横独断来形容，人们都说找对象不能找性格跟自己太相像的，但也不能找跟自己一点共同点都没有的，所以怎么看，苏旗和赵曼，这样的两个人都是不太般配的，用苏泠自己的话说就是她爸这样好的人当年怎么就看上她妈了？
    想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或许这就是青春？
    一顿年夜饭在大家各自坏有不同的心思中总算是吃完了，说不上有多么欢声笑语，但也勉强能称得上是和乐融融。
    “孩子，吃的好吗？”苏旗夫妻两个在厨房收拾剩余的垃圾，老爷子抓了一把小番茄递过来，然后又让苏泠去壁柜里拿山楂果茶出来，说饭后吃这些促进消化，孟佳高兴的接了，连着说了好几个好。
    “这春晚播了多少年了还是这些老花样，还是这些老面孔，都没有事没新鲜感了。”苏旗从外面进来端了一壶开水把茶给沏上，坐在善法上显得有点兴致缺缺。
    苏泠对这类节目的兴趣也不太大，也就是陪着老爷子看看，如果只有自己，她宁可去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古代文学，好歹还有些值得研究的东西。
    “行了，知道你们不爱看，待不住的话就自己去找事做吧，看好了时间，到了点回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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