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夏说过要前往医院探望住院的前班主任,就会信守承诺。然而派西斯却执意要与她一同前往,声称可以趁此机会向前班主任汇报最近的工作情况,纪夏只好妥协,带上果篮搭乘派西斯的汽车去往市区的医院。
刚刚到病房,就看到有一位棕色短发的医生背对着他们站在病床的一侧。
“最近有没有感到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胸口还像之前一样堵塞着,呼吸不畅吗?”
病床上的中年男人虚弱地摇摇头,医生在单子上写了什么,夹在床头,同身边的护士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后,转身。
然后就对上了先上来的,纪夏的目光。
纪夏抬眼望去,这位医生与她印象中的秃头主治医生截然不同。他看起来非常年轻,一头长至下颔的棕色卷发优雅地覆盖在他的脑后,眼睛如火焰一般明亮炽热,在与她对上目光的瞬间,似乎划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这样的男子,本该是身着最青春的装束,踩着滑板飞跃大街小巷,一身白大褂仿佛封印了他的气质,赋予他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纪夏没有停下脚步,毅然向前走去,那位医生凝视着她的举动,注视着她逐步走近。然而,当她走到病床边时,医生的目光略过了她,喉结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他快步迈离了这个地方。
她把果篮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拉开椅子坐下来:“老田,我来看您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田迷迷瞪瞪地转过来,眯起眼睛认认真真审视着纪夏,半晌后恍然大悟,双手撑着床板努力坐起来:“纪夏,是你啊,怎么不去学习,反倒来看我这老头子来了。”
“老田,现在放假呢。”纪夏莞尔,“我们有听您的话好好学习的,别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老田抚着胸口颤颤巍巍地躺回去,“也不妄我一把年纪躺在这里了——今儿就你一个人来的?”
纪夏垂眸:“还有派西斯老师,我在医院门口看见了他的车,他停完车就上来见您。”
“派西斯老师啊……”老田苦口婆心地看着纪夏,干瘦的食指在空中用力地点起来,“他是位好老师,性格好,教书水平也不错,你们要好好听他的话才是,别又惹他生气了,听到了吗?”
纪夏笑着点头,表示听到了,突然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纪夏回头,见到派西斯迈着步伐走了进来。
“田老,几个月没见您了,您身体可还好?”派西斯带着笑走过来,握着老田的手,在边上坐着。
“还好,还好。”老田激动地注视着派西斯,紧紧握住他的手:“怎么样,那帮小兔崽子近段时间还听话吗?”
派西斯笑道:“孩子们既努力又上进,校运会期间也很团结,最近一次期考总成绩位列全年级第一名,英语成绩也是第一名。”
老田高兴得手都在颤抖:“那就好,那就好,派西斯老师啊,我的那群娃娃们就交给你了,虽然他们之中有几个确实让人不省心,但他们本质上都是些善良的孩子。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要劳烦你继续为他们殚精竭虑了。”
说完,老田发出几声沉重的咳嗽,派西斯握住他的手,郑重地说道:“田老,您放心吧,我会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充分展现自己的潜力,不负最后这一年的时光的。”
“好,好啊。”老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气色总算看起来好了一些。
在随后的时光里,两人尽情交谈着,谈及了无数的话题,其中不乏一些关于教书时的趣事,派西斯的幽默感总能让老田开怀大笑,而纪夏也被他们的对话勾起了许多过去的回忆。一时间,病房内弥漫着笑声,欢乐的氛围填满了整个空间。
突然,病房门被敲响了,有个身影推门进来,老田注意到了那边传来的动静,撑起身子费力地和来人打招呼:“医生,您怎么回来了?”
“有东西落在这里了,你们谈。”白皙的手掀开窗帘,露出一张瘦削的俊脸,是之前与纪夏有过一面之缘的医生,医生与老田短暂的寒暄之后转过身,目光同派西斯撞上。
那一瞬间,医生的火红色的瞳孔蓦然瞪大:“你……”
派西斯也顿时站起身来,惊疑地上下打量着医生。
“你、你们认识?”
老田疑惑地指着两人,派西斯先整理面部表情,随后转身面向老田,露出了一个笑容:“没错,我们碰上熟人了。田老,真是巧啊,你的主治医生竟然是我哥哥。”他的手拂过纪夏的后脑勺,不露痕迹地提醒她。
纪夏错愕,也跟着扶着凳子起身。
医生注意到派西斯的细微举动,他的目光惊疑地在派西斯和纪夏之间来回打量,对两人的关系感到疑惑不已。
派西斯笑容满面地向老田挥手,“我们兄弟有些事需要商议一下,夏……抱歉,我是指纪同学,你在这陪着老田再聊聊啊。”说完赶紧将处于迷茫状态的医生拖出了病房,留老田和纪夏在原地面面相觑。
病房外,派西斯把指着自己支支吾吾的医生放开,用坎斯特语叫出了他的名字:“阿瑞斯。”
阿瑞斯短暂地愣住了,显然对派西斯叫出他的真名感到有些不适应,随后他飞快地反应过来,用坎斯特语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老师,到这里是看我学生的前班主任来了,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阿瑞斯“我我我”了半天,抓狂道:“我是医生,出现在病人病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不是,重点不是这个,关键是你和那个女的有什么关系?你干嘛拿手碰她!”
派西斯冷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也不想想,我会碰奥亚以外的人吗?”
阿瑞斯目光都呆住了,惊叫:“那是奥亚?!”派西斯连忙捂住他的嘴,阿瑞斯急忙举起手表示投降,派西斯这才把手放下。
阿瑞斯小心地瞅了瞅病房内,再转向派西斯,迟疑又有些近乡情怯:“可是她看起来还那么小……”
派西斯抱胸冷笑连连:“别告诉我你没起疑过,我上来得比她晚,你和她应该碰过面了吧。”
阿瑞斯不说话了,显然默认了他的话。
派西斯看着阿瑞斯欢喜到眼眶微红的样子,原本还想骂出口的话收了回去,他叹了口气,把门推开些许,对阿瑞斯说:“她现在叫纪夏,17岁,还是高中生,你别吓着她。”
阿瑞斯一擦眼泪,激动得猛地点头,一点没有往日那个沉稳可靠的主治医生的样子。
病房门被轻推开,医生和派西斯再次走入房间,与之前的状况不同,医生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一只小狗发现了诱人的骨头。他几乎无法自控地向纪夏靠近,像是要扑上前去热情地拥抱她,并疯狂地舔个不停。
纪夏:……
纪夏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医生可怜巴巴的表情。
派西斯知道阿瑞斯估计没有心思再去拿回他的东西了,这货为了他的妻子连命都可以说丢就丢,丢点别的东西算什么。他扶着纪夏的肩膀,和还在迷茫状态的老田告别后,便将她带离了病房。
一路上,阿瑞斯一间又一间地推开病房,打扰到了房间里病人也来不及说声道歉,他现在已经狂热到精神不正常了,只想迫切地把他的挚爱紧紧圈进怀里。
终于,他如愿了,他成功找到了个没人的病房,他急切地拉着纪夏冲进病房,一进门就把纪夏重重摁进他的怀里。
纪夏蓦地撞进医生炙热的怀抱中,这医生像八爪鱼一样把她缠得特别紧,她想挣扎都挣扎不了。
派西斯轻轻把门合上,无奈地看着这一幕,一路上他说道歉已经说到嘴巴都酸了,还好老天开眼,终于让阿瑞斯找到了空房间。
“上帝,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我的神,我的老天爷啊……”阿瑞斯紧紧地将纪夏拥入怀中,嘴里不断低语,激动得眼角溢出欢喜的泪花。 “我终于再次见到您了,终于……啊啊啊啊啊!”
他猛地松开纪夏,兴奋地双手捧住她的脸庞,凝视着她的双眸:“您知道我多么期待这次的重逢吗?我为此等待了漫长的岁月,我好想您,我好想您,想到我快要疯掉了!”他再次将纪夏紧紧拥入怀中,心脏怦怦跳动,充满狂喜与欢愉,他简直要陶醉其中。
派西斯心道完了,纪夏一向讨厌别人对她用敬语,阿瑞斯这一口一个您的,嘴里又反复念叨着“重逢”,纪夏素来敏锐,肯定又要起疑了。
果然,纪夏在阿瑞斯怀里皱眉道:“重逢?我们之前见过?”
阿瑞斯的目光一瞬间变得茫然,他望向派西斯,派西斯背对着纪夏,用口型示意着“她失忆了”,阿瑞斯才终于明白了情况。
“我很久之前就见过您。”阿瑞斯松开了纪夏,小声地说,“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您了。”
纪夏沉默着,半晌点了点头,派西斯见纪夏脸色比当初面对凯瑟的时候要好看许多,心下松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我名阿瑞斯。”他乖乖答道。
“派西斯说,你是他的哥哥。”纪夏看着阿瑞斯,“在你们十二个人中,你排在第几位?”
“五,我在家里面第五大。”阿瑞斯放柔了声音问,“我可以叫您夏儿吗?”
“……随意,”纪夏说,“另外,不要对我用敬语。”
“您不喜欢吗?”阿瑞斯擦了擦鼻子,害羞地说,“好,我会改的。”
派西斯看不下去了,直接开口问:“我和凯瑟在夏夏的学校旁边买了套房,你要不要搬进来?”
阿瑞斯惊喜地看向纪夏:“我可以吗?”
纪夏轻轻点头,说道:“如果你现在的房子离医院近,不搬过来也可以。”
“不,不,我没关系的。”阿瑞斯牢牢握住纪夏的手,深情地注视着纪夏的眼睛,纪夏能够清晰感受到阿瑞斯心脏急促跳动的节奏。
他热切地说道:“和能同夏儿住在一起相比,其他一切算什么呀,我不在乎!”
“那就别愣在这里,赶快回去收拾,给你五天时间,搬不进来,就扯张凉席睡门口吧。”看着阿瑞斯在纪夏面前疯狂表忠心,派西斯就有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我会尽快的,” 阿瑞斯亲吻了一下纪夏的手,笑容洋溢地说道,“夏儿,等我搬进去,我们一起玩吧。” 然后,纪夏眼睁睁看着阿瑞斯如一阵狂风般刮出了病房。
阿瑞斯走后,派西斯轻轻扶住纪夏的肩膀:“夏夏,感觉还好吗?”
纪夏目光下垂:“他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派西斯轻笑一声:“他的确看起来冒失,然而夏夏,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他。因为他……”派西斯张了张嘴,罕见地用着褒义的词语来形容一个人,“直觉很准,且极度敏锐。”
“小看他,可是要栽跟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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