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病床上穿着病号服戴着氧气罩打着点滴的少年，秦兮娆终究没有忍住，抬手捂住了头，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
    凌竹拍着她的脊背，缓缓地安抚着她的颤抖和恐惧，轻声说，“别怕，张开嘴，呼吸……慢慢来……”
    秦兮娆的创伤性应激障碍比他们想象中的更严重。
    她光是站在这个地方，已经十分勉强，根本不可能久留。
    难怪夜劭试了这么久，都没有让她克服掉心理障碍。
    她只要看到手术室，闻到医院里特有的消毒药水的味道，都会想起秦兰舟死前那一幕。
    如果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人，不是被她牵连到快死的郁既白，秦兮娆或许就根本不会出现。
    过了许久，秦兮娆的呼吸才有了丝和缓。
    她伸出雪白冰冷的手指，握住了郁既白的手，声音沙哑的可怕，“师兄……对不起……”
    秦兮娆聪慧，早已摸透了一切。
    夜劭再一次骗了她。
    他明明说过，不会再让她受那样的痛苦，可是当生与死的抉择再一次摆在眼前的时候，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留住她。
    他明明知道，她会很害怕，会很痛苦，甚至可能会怨恨他……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残忍地挖出了被她遗忘的那一切。
    他明知道郁既白可能会遇到危险，还将她跟他一起放在了音乐教室里。
    她不知道郁既白是自愿，还是被夜劭蒙在鼓里，但左右都逃不过他是被她连累的。
    秦兮娆眼眶泛红，透明的泪珠落在郁既白的手背上。
    凌竹惊讶地看着她的眼泪。
    秦兮娆曾经是会哭的。
    后来她又不会哭了。
    但是现在，她又会跟正常人一样，掉眼泪了。
    她甚至从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难过，伤心，后悔各种复杂的情绪……
    凌竹终于察觉到了一个事实。
    站在她面前这个秦兮娆，或许苍白脆弱，神智恍惚，但她终于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而不是之前那个冷情冷性，漠然到让人绝望，甚至连愤怒都需要旁人提醒她的人了。
    她的记忆回来了。
    然后她曾经被剥夺掉的感情，也跟着回来了。
    虽然还很淡很淡，无法跟她之前的肆意活泼相比，但在未来的天长地久中，只要有人肯宠她，爱她，抚平她身上的伤口，那么终有一日，她还能变回那个鲜活任性的小公主。
    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凌竹转头，看向窗外的阳光。
    在这之前，她一直对夜劭的做法，抱有微词。
    虽然他也是为了秦兮娆好，但他终究还是伤害了她，还赔上了一个郁既白。
    但在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天底下，没有比夜劭更爱秦兮娆的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她的心结在哪里。
    或许伤口最开始挖出来的时候，她会很痛苦。
    但对于她的人生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出路。
    秦兮娆看着郁既白手背上的泪珠，有些怔然，她抬手擦了下眼睛，果然摸到了一片湿气。
    她看着指尖上透明的泪珠，只觉得他们陌生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