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劭盯着这个让他又敬又恨的女人端详了片刻，才缓缓地蹲下身，唤醒了秦兮娆。
    秦兮娆纤浓的睫毛如黑蝶的羽翼般轻轻地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乌黑的眼眸里笼罩着一层雾气，倒映着头顶上湛蓝色的天空，带着令人心疼的迷茫。
    夜劭深深地凝视着她，心脏也仿佛被她眉眼间的每一抹痕迹触动了。
    他喉结动了动，低沉的声线裹着艰涩，“懒懒，她在等你。”
    秦兮娆眨了下眼睛，没有焦距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似乎努力想听清他说了什么。
    夜劭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双眼，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一寸寸地朝着前方的墓碑转了过去。
    宛如慢镜头般，墓碑上的照片与名字从上到下，一点点地钻入她的眼睛里，占据了她冻结的思维。
    秦兮娆瞳孔骤然狠狠一缩。
    一股毁灭般的恐惧，沿着脊背爬满了全身，少女顷刻间方寸大乱，呼吸猛地窒住，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白的近乎死去。
    纤细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从男人怀中滚了出去，双手按着眼睛，整个人难受的缩成了一团，语气压抑地近乎呜咽，“不……不要！”
    夜劭尽管早已做好准备，却还是被她凶狠地挣脱开了，她的手甚至在他手背上扣住了血。
    他低垂着睫毛，看着鲜血淋漓的手背，眉眼中笼罩着一层疼痛的意味，“懒懒……”
    秦兮娆就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听到呼唤，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眼珠红的宛如浸泡在血水里的宝石，“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恨我……”
    “你想毁了我……”
    “你想撕了我……”
    夜劭看着他的小姑娘，她歇斯底里地谴责他，声音带着恨不得焚毁一切的疯狂，但她的表情，却依旧空洞的令人心疼。
    夜劭脸色惨白，却依旧坚定地朝她逼近，诡谲的目光摄住她的视线，温柔地哄着他崩溃痛苦的女朋友，“不，我爱你。”
    秦兮娆视他如洪水猛兽，她恐惧地后退，却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恶魔靠近的脚步。
    她从喉咙里泄出一丝哀求的悲鸣，恐惧侵占了所有的神经，她空洞地摇着头，“不……你恨我，你恨不得我死去……只有堇珞哥哥爱我……”
    夜劭被精准地戳中了痛处，脸色越来越白，却依旧在温柔地告白，“这个天底下，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秦兮娆被逼到崩溃，似乎连灵魂在这一刻都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声，迫着她想要逃离。
    这个男人先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疯掉，在她相信了他之后，却又让她连疯，都得不到解脱。
    他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对她……
    似是怨恨，又似是为了阻止他靠近，秦兮娆神情诡异地冷了下来，眼睛红的渗血，疯魔般的嘶喊，“不要逼我！不然从今以后，我可以爱这天下所有的男人，唯独不会爱你!”
    夜劭呼吸一窒，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脸色白的跟秦兮娆有的一拼，身躯微微颤抖，一颗心似乎被痛苦腐蚀的鲜血淋漓。
    他诡谲地视线直勾勾地缠绕着她的眼睛，声音平静的令人毛骨悚然，似是难以自抑般，冷冷地说，“你爱谁，我就杀谁！”
    不疯魔，不成活……
    既然要疯，那就一起疯！
    他终于走到她面前，在秦兮娆伸出双手，强势地将属于他的小姑娘，狠狠地扣入了怀中。
    “我舍不得伤你……”他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情人间的呢喃，“我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秦兮娆僵成了一块石头，双眸失神，再也不会反抗他了。
    夜劭将她抱回到秦兰舟墓碑前，亲吻她的发丝，强势地让她看着已经死去的秦兰舟。
    他与她耳鬓厮磨，一字一句裹着温情的话语，焚心蚀骨，挖出她此生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如此温柔。
    又如此残酷。
    “她等了你两年了。”
    “两年前，你没有送她，她一直都在担心她的女儿。”
    “你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个冰冷的地方，这么久都没来看一眼……”
    “懒懒，她是你的母亲。”
    似乎过了一个甲子，又好像只隔了几秒钟，秦兮娆终于无法在逃避下去。
    她失神的目光似乎是经过了亘古的追寻，终于落到了实处，第一次清晰看到了冰冷的墓碑上，那张温柔熟悉的脸。
    她开始发抖，细白的手指缓缓地落在沥青色的墓碑上，抚上秦兰舟的脸，温柔地摸过那个熟悉入骨的名字。
    一梦忽醒。
    是了。
    再也见不到了……
    那个总是温柔地抱着她，笑着说她是她唯一的宝贝的女人。
    母亲死了。
    已经死了两年了。
    秦兮娆伸出纤细的胳膊，环抱住整个墓碑，似乎想要自己变成一个小婴儿，重新回到那个怀抱里。
    夜劭看着她清醒又空洞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拂过她的眼皮，似乎是想抚平她眉眼间的压抑与难受。
    她就连伤心和崩溃，都是这样悄无声息的。
    “懒懒，哭出来好不好？”
    “你是会哭的……”
    都知晓秦家小千金金尊玉贵，最是怕疼，稍微一点儿疼痛，都能哭的整个秦家人仰马翻。
    何况是如此伤心欲绝。
    秦兮娆面色茫然，像极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她眼眶泛红，眼中似乎有某种即将决堤的情绪挣扎欲出，但又被压抑成死寂。
    夜劭声音更加温柔，几乎要将人溺毙在其中，“你是有人疼爱的孩子，永远都不会孤独，你是最有资格哭泣的孩子。”
    “从前她疼你，以后我疼你……”
    他俯身，将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眉心上，温宠至极，“你哭了，我会知道你疼，然后我会想办法让你不疼……”
    “我会比你妈妈更疼爱你，所以懒懒，哭出来，好不好？”
    旷野的风呜咽地吹过，这次不在冰冷，阳光下，恍然有一双温柔的手，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
    秦兮娆垂着头，长长的黑发散了下来。
    许久。
    夜劭伸出手，一颗透明的泪珠，落入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