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旧玉脑子有点乱,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想,于是摆摆手,让孟昔昭出去。
只是在孟昔昭马上开门之前,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说了一句:“这些事,别告诉你娘!”
“您老放心,我知道这事不可告人,所以,我只告诉了您。”
孟旧玉刚欣慰的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之后,他眼睛一瞪,抄着旁边的茶杯就扔了过去。
孟昔昭嘻嘻哈哈的躲开,然后出去了。
孟旧玉又气又想笑。
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这孩子还这么没心没肺呢!
不过也是,这事就是他惹出来的,他要是胆子不大,能做出这种事来吗。
*
走出书房,孟昔昭也没他表现的那么轻松,而是沉沉的吐了口气,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庆福已经得知他出宫回府了,此刻就在府里等着,他眼圈通红,一看见孟昔昭就气得直哭:“郎君,那临江王根本就不想帮您!”
孟昔昭给庆福暗号,在衣袖上划一道,是让他去找临江王求助的意思。
而庆福去了王府,道明来意,之前去找人的门子就回来,告诉他王爷出去了,现在不在家。
哪是不在家,分明是听说孟昔昭竟然惹怒了天寿帝,他不想兑现之前的承诺,干脆躲起来了,毕竟这孟昔昭目前为止没给过他任何好处,反而特别能闯祸,他才不想为了这个人挨上一顿骂。
孟昔昭听了,却是笑起来:“行了,有什么可哭的,我早就知道他不会帮我。”
非亲非故,临江王这么做再正常不过,孟昔昭也没指望过让他来解救自己,他就是想借这么个机会,让孟娇娇看清这人的本质。
而且孟昔昭估摸着,得知自己安然无恙以后,他就该派人来解释了。
果不其然,不到下午,临江王府的小厮就上门来,说王爷想请孟昔昭出去吃饭,孟昔昭借口身体不适,推了。
等到晚间,孟家人全回来了,今日的事情,也被孟旧玉挑挑拣拣的,告诉了他们。
孟昔昂反应最大,差点没把桌子掀了。
孟夫人则脸色惨白,再是厉害的性子,也比不过真刀真枪的凶险。
孟娇娇则是在听到孟昔昭说,他让身边人去找临江王求救,而临江王避而不见的时候,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一般人的反应都是立刻去问孟昔昭,先跟他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不认识太子。
孟昔昭在家人面前回答的斩钉截铁:“当然不认识!众皇子中,我只认识宁王和临江王,唉,这两人却是一个想要我的命,一个对我见死不救……也是奇了怪,前段时间临江王总来找我,对我称兄道弟,怎么现在又是这个态度。”
孟夫人一拍桌子:“自然是因为外人都靠不住!这些王爷公子的,哪个不是只考虑自己,宁王……哼,他现在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幽禁一生也好,省得我一想到他还锦衣玉食的,就怄气!”
孟旧玉看一眼义愤填膺的孟夫人,然后又看一眼脸上写着“阿娘好棒”的孟昔昭。
孟旧玉:“…………”
他不说话,就低着头,狂喝茶。
孟昔昂则狐疑的看着自己弟弟。
鸡鸣寺……太子……礼佛……
太子礼佛的事情他也听说过,好像是每个月都过去住几天,住……
孟昔昂突然瞠目结舌起来,他猛地扭头,看向自己弟弟。
孟昔昭正哄着孟夫人呢,发现大哥看自己,他还甜甜的对大哥笑:“怎么啦?”
孟昔昂:“……没、没什么。”
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已然惊涛骇浪起来。
而且他发现事情能串上了,为什么在鸡鸣寺遇上的那个小厮那么凶,见了达官贵人都没有好脸色,为什么孟昔昭莫名其妙就跟谢家有往来了,就算谢韵喜欢流连瓦子勾栏,以前也没见过他爱跟其他纨绔结交啊,还有为什么孟昔昭遮遮掩掩,嘴里永远没个实话,原来,不是他不愿说,是他实在不能说。
想通以后,孟昔昂倒抽一口气,差点就这么把自己抽过去。
其他人看见他这个样子,十分震惊,还以为过了那么久,终于还是有中毒后遗症了,府里顿时人仰马翻,孟夫人把大夫请来,孟昔昭要跟着一起去,孟昔昂本想抓住他的手,然而一番犹豫,他就没动。
这事太大了!而且看这样子,就是他去问了,二郎也不会说实话,他还是先自己想想、自己想想……
就这一天,孟家两位主人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三皇子和林贤妃被驱逐出应天府的事,很快就传开了,但是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驱逐出去,原本的林大学士,现在也低调起来,干什么都十分谨慎,生怕天寿帝迁怒他。但不迁怒是不可能的,右相递了个札子上去,说是要给官员发放福利,里面就有林大学士的名字,于是,第二天,林大学士被贬成了林学士。
“……”
行吧,至少命保住了,而且也没被彻底踢出官场,只要以后他当自己没有那么一个女儿和外孙,还是能求一个寿终正寝的。
孟昔昭提出的动工申请,本来还需要一点时间,但因为这事在天寿帝面前过了明面,秦非芒又想卖他一个好,就帮了一把,工部很快批准,施工队也轰轰烈烈的干了起来。
孟昔昭去看了一下,别苑不在驿馆一条街,但是离驿馆一条街也不远,就隔着几条巷子,但地段更好,离皇宫也更近。
用扇子给自己扇风,孟昔昭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象征性的对泥瓦匠们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然后就打道回府,准备回去享受府中的冰盆和凉风。
然而刚一转身,他就看见一个人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有点眼熟,好像是太子身边的人。
庆福把马车拉过来,正要请孟昔昭上车,孟昔昭却突然把扇子合上,一脸的兴致勃勃:“我改主意了,回府有什么意思,我要去转转,找点乐子,你去百花街等我吧。”
附近的泥瓦匠:“……”
说什么找乐子,直接说你打算去女票不就完了吗,这些官,一个个的都忒虚伪。
庆福现在也学聪明了,不管郎君想干什么,听着就是了。
应了一声,庆福自己驾车离开了。
孟昔昭不远不近的跟着前面那个人,直到那人拐进一间民居,孟昔昭在外面站着看了看。
不是小倌巷附近的那个地方,看来是换了个新的。
左右看看没有人,孟昔昭推门进去,郁浮岚站在门口,张侍卫却不在。
孟昔昭歪了歪头,也没多想,只是试探的走过去,见郁浮岚没有拦他,他才推开门。
穿过堂屋,走到里面,孟昔昭才看到太子的身影。
崔冶今日穿着一袭黑衣,人也看着比以前冷了一些。
孟昔昭眨眨眼,朝他作揖:“拜见殿下。”
崔冶抬眸。
“你真是命大。”
孟昔昭笑得十分厚脸皮:“不瞒殿下说,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没人的命,能比我的更硬了。”
前世淹死,再一睁眼都能得到第二条命,这不算命硬算什么。
虽说第二条命有点糟心……但只要活着,就是胜利啊。
崔冶看着他脸上的笑,却说:“既如此,便该好好珍惜,哪怕大罗金仙,也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劫数。”
孟昔昭看着他,半晌,他走过来,在崔冶对面坐下:“劫数这个词,是道教的用语,代表它是天定的,而我所做的事,是我定的,自然,我还没狂妄到认为自己可以人定胜天,只是,我确实相信自己,可以人定胜人。”
崔冶突然露出一丝茫然,他叫了他的名字:“孟昔昭,你究竟想做什么?”
孟昔昭却没回答他,而是反问:“不如殿下先告诉我,殿下想要做什么?”
崔冶垂眸,过往在他脑海里一瞬间掠过,然后他说道:“我没有想做的事。”
孟昔昭听了,没有多惊讶,只是歪了歪头,对他说:“那我想做的事,可以分给殿下,变成殿下想做的事。”
崔冶笑了:“你当真是什么都不知情,你总是高估我,却不知,我不是你料想的那般厉害,我无法帮你。”
这应该是崔冶第一次跟他交心,说了一句真真正正的实话,可这实话听在耳朵里,总有几分心酸。
孟昔昭怔了怔,他好像也没料到崔冶居然这么妄自菲薄,作为太子,他总该有几分志气,可想想也是,书里的崔冶就从头到尾都没反抗过他的父皇,凭什么到了这,他就变了呢。
至今,孟昔昭仍然不知道崔冶过去是怎么样的,为什么他在宫里那么尴尬。有些怔愣的看着崔冶,突然,他脱口而出:“可是,我需要殿下。”
崔冶一怔。
“除了殿下,不会再有人能够容忍我的汲汲营营,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是我,在做了这么多之后,也不可能再让新君摒弃前嫌,不计过往的重用我了。”
如果下一个登基的不是崔冶,孟昔昭的日子一定会十分艰难,毕竟他走的是宠臣路线,宠臣这东西,就跟妃子一样,哪个新皇帝会真心喜爱自己爹的妃子的?又不是变态。
所以,打发的远远的,这是常态,要是再添上点新仇旧恨,找个理由宰了也不是不可能。
孟昔昭此时看起来有些无措,他大概是真的没想到崔冶居然不打算接他的橄榄枝,甚至在出了那等事以后,还想跟他说清了,撇清关系,他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的看着崔冶,像是一只小狗,不明白它的人类好朋友为什么要拒绝它。
然而孟昔昭终究不是小狗,抿了抿唇,他不想再继续待在这了,他怕继续待下去的话,会更加难堪,说到底,还是他想当然了。
孟昔昭起身告辞,眼睛垂着,遮住了里面的情绪,崔冶愣愣的看着他,慢了一拍才站起来,然而孟昔昭跑的飞快,他已经出去了。
郁浮岚见孟昔昭神色有异,愣了一下,他赶紧进去。
然后发现太子也是一样,他这才紧张起来:“殿下,出什么事了,孟少卿为何神色匆忙?”
太子笔直的站着,手握成拳,紧紧的垂在身侧。
孟昔昭平时外放,刚刚的情绪却很内敛,而太子正相反,他是平时情绪内敛,此时此刻,却把所有情绪都显露了出来,愧疚、担心、无措、痛苦。
郁浮岚这辈子就没见过太子这么慌乱的时候,他都快紧张死了,而这时候,他突然看见太子抬起头:“把张硕恭叫来。”
郁浮岚不懂:“叫他做什么?”
刚挨了四十棍,皮开肉绽的,正养伤呢,就是叫了,他好像也过不来啊。
太子拧眉:“我记得他曾说过,扬州有个擅解毒的大夫,叫他过来,我仔细问一问。”
郁浮岚:“…………”
亲娘啊。
太子终于决定要试着解毒了?!
皇后娘娘在上,郁家列祖列宗在上,太子他终于想通了啊!
郁浮岚带着狂喜的表情夺门而出,这时候他就不在乎张硕恭能不能来了,张硕恭爬不起来没关系,他可以把他背来!
……
而另一边,孟昔昭慢慢的走在小路上,一边揉脸,一边叹气。
太子没天寿帝好骗,在他面前,孟昔昭只能沉浸式演戏,但这沉浸式……有点费精力,搞得他后来都真情实感了,心好累哦。
保护我方反派剧本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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