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诚义顺着女人给指的方向，摸索着找到了牛小草的家。
    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女人，眼尾上挑，看上去有些刻薄。
    女人年纪不算大，但是面上有掩饰不了的疲惫。
    “你找谁？”
    徐诚义挂上和善的笑:“请问这是牛大壮家吗？”
    女人疑惑的看着徐诚义，“是啊，你谁啊？”
    “是这样的，我是清河县公安局的，你们的女儿牛小草在公安局等你们好久了，你们……”
    女人没想再听徐诚义继续说下去:“我家没有女儿，你找错地方了！”说完用力关上了门。
    那死丫头竟然说了自己家在哪！
    本来听到要把人给卖了的时候，她还挺犹豫的，虽然丫头片子不值钱，但是好歹能帮自己干活。
    要是这死丫头不在了，哪还有人给自己干活，那活儿还不得全都她干。
    现在可好，明明知道家在哪，自己不回来，还找人上门，这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那死丫头知道是他们想卖了她？！
    想到这儿有点心慌，连忙走进屋子里，叫自己丈夫。
    “大壮！大壮！那死丫头叫公安来咱家了！”
    乱七八糟的炕上，躺着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身上的衣服也是黝黑锃亮的，头发跟个鸡窝一样，怀里抱着个空了的酒瓶子。
    整个人堪比流浪汉。
    女人不停的用力扒拉着牛大壮的胳膊。
    可是他只是哼唧几声，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被关在门外的徐诚义摸了摸鼻子，既然这家人行不通，只好转身去找这个大队的大队长。
    一路打听着来到了大队部，见到了南水村的大队长和村支书等人。
    他之前没来过南水村，都是各个村子的干部去县里开会，只有村里出了什么大事才会有公安到村里去。
    因此，徐诚义并没有见过南水村的干部，但是他们却是认识徐诚义的。
    徐诚义正式上任副局长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给各个村的干部开了会，让他们认认人，别到时候闹笑话。
    因此询问工作进行的很顺利。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有价值的内容，无非就是牛小草在家并不受待见。
    每天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
    还要照顾三个弟弟，爹是个酒鬼，娘也不是个勤快人。
    家里过得更是家徒四壁，是村里最穷的一家了。
    他们都怀疑小草是不是两人亲生的。
    明明报纸上都写了小草的基本特征，他们家小草也确实丢了，可是他们就说没丢孩子。
    村支书是个年近半百的男人，两鬓斑白。
    叹了口气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家的事儿，我们外人也不好插手。只是小草那孩子……”
    徐诚义听了大家的话，眉头皱的死紧。
    现在确实是重男轻女的思想普遍存在，人们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转变的，但是他没想到，还能严重到这样的地步。
    也难怪牛小草不想回家。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
    如果牛小草只是因为这样就不想回家，那她真的没有必要一直拖到昨天才跟自己说。
    她完全就可以在被带回来的时候就说啊。
    看着也得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了，杨志军看着几个干部说:“小草确实在公安局，但是她不想回家，看着牛大壮也不想找这孩子，你们村里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安置。”
    村支书皮笑肉不笑的:“那个，徐副局长，你看我们整个村子，谁家不是紧巴巴的，能有什么办法安置啊，这事儿还是得靠县里救济了……”
    谁家愿意多一张嘴啊，自己家的粮食都不够吃呢，哪有那闲心养别人家的孩子。
    那孩子都那么大了，也养不熟啊！
    徐诚义听着这支书在这打官腔，冷哼一声，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南水村的情况，他这一路走来也看在眼里了，确实是比较困难的，这也是他没多话的原因。
    虽然他看不上这村子里的人的自私，但是确实也不能说什么，人家自己都吃不上饭了，你不能逼着人家收养孩子不是？
    有些气不顺的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不由得怒从心起。
    一大群人把一个孩子这样踢来踢去，也不觉的害臊！
    说起别人来的时候字字句句都是谴责，可怜孩子。
    等真的让他们出力了，又各个推三阻四！
    真是气人！
    徐诚义回到公安局后，就来见了牛小草。
    “小草，你可以就在报社，但是你要先把你的身份信息脱离出来，选一个新的监护人才行。”
    牛小草听到自己以后可以自由，眼睛里终于有了神采。
    徐诚义看着她，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应该不是因为长年不公平的对待才不想回家的，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牛小草敛了敛目光，明显不想接这个话题。
    只是声音闷闷的说:“公安叔叔，我怎么样才能跟家里脱离关系，又怎样才能选一个新的监护人呢？”
    “要么，你能证明你和你父母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就无权管你了。”
    “要么，只能是你们商量好，他们愿意把你交给其他人抚养，但是这样其实只能算是协商，无法真正的脱离关系。”
    牛小草认真的听着，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语气很是坚定的说:“公安叔叔，你带我回去一下吧，我能和他们脱离关系的。”
    她心中很是肯定，因为她爹娘把她卖给人贩子的事是见不得人的。
    他们一定会配合她的！
    徐诚义看着牛小草小小的孩子，脸上都是老气横秋，有点发堵。
    “行，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就带着东西带你去一趟。”
    徐诚义也想开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那样的家，他想想都觉得窒息，更不忍心劝人回去。
    两人又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牛大壮家。
    听到敲门声的田翠花骂骂咧咧的喊道:“谁啊谁啊！一天天的跟叫魂儿一样，怎么今天不长眼的这么多！”
    开门一看就瞪大了眼睛，这小赔钱货怎么回来了！
    “娘，我有事跟你们说。”
    牛小草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田翠花。
    田翠花干笑两声:“呵，呵呵，这孩子，怎么逮着谁都叫娘呢，呵呵。”
    说完就心虚的要关门。
    就在门快被关上的时候，牛小草大喊:“娘，你们那天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