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睡着了?”这时,顾爸走进来悄声问。
见顾宝宝点头,他便道:“那你下来,把药给吃了吧。”
两人一起走下楼,她却没见到阿妈。
“你阿妈先回那边去了,我今晚睡一楼,你和孩子在上面安全些。”
她一愣,隐约猜到阿爸可能是有话想对她说。
果然,吃过药,阿爸便让她到靠近店门口的椅子旁陪他坐坐。
“阿爸,”她坐下来,说着,“这里风大,还是进屋里去吧。”
顾爸摇摇头,点燃了手里的烟,抬头问:“要不要来一根?”
她愕然,“阿爸...”
阿爸怎么知道她会抽烟?
她只是在牧思远面前抽过,很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躲起来抽闷烟。
顾爸一笑,“你是我的女儿,这点事我还能不知道吗?”
说着,他又拿出一支,放在已点燃的烟头引燃,才递给了她。
顾宝宝接过来,却不抽,只拿在手里,让它陪着阿爸手里的那根一起燃着。
“男人抽烟是因为爱好,女人抽烟是因为...心里苦啊...”
说着,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才道:“宝宝,阿爸知道你心里苦。”
她垂下目光,眼角有些湿润。
原来阿爸阿妈什么都知道,他们不说,只是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而已。
顾爸拍拍她的肩:“我和你阿妈从没想过要跟牧老爷做亲家,特别是你阿妈,你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反对你跟思远少爷吗?”
顾宝宝摇摇头,她记得,自从她上了中学后,阿妈就坚持带她搬出了牧家给他们配的房间,阿妈也没有再在牧家做事,而是开了这个馄饨店。
从此,她不再跟牧思远读同一个学校,而是转入了距离馄饨店较近的中学。
那时候她很不能理解阿妈的做法,好几次还跟阿妈闹别扭。
后来她才明白,阿妈这样做,是想让她离牧思远远一点。
“牧家那么有钱,我们配不上!”
顾爸继续说着,“思远少爷的性格又很强硬,你阿妈怕你跟了他,会受委屈。你阿妈曾经跟我说,像思远少爷那样的男人,他爱一个女人的时候,可以把那个女人宠上天,但到了不爱的时候,那女人对他来说,就连根草都不如了。”
顾宝宝苦笑,没想到阿妈把他看得那么透彻。
她不知道被他爱着是一种什么感觉,但不被他爱的那种滋味,她的确已经尝够了。
“阿爸,”她将烟放到嘴里抽了一口,“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都过去了。”
顾爸淡淡一笑,“今天我还真的不想跟你说思远少爷,我想跟你说的人是阿烨。”
她知道阿爸的心思,也淡淡一笑,“阿烨,您就更不用说了。阿爸,我跟您说实话,我和思远不行,跟阿烨也不会有结果的。”
“为什么?”顾爸问。
“在美国的五年,他一直很照顾我和乐乐,阿爸,如果我可以的话,我们早就...”
她狠狠的抽着烟,说不下去了。
他一直在等着她,他不嫌弃她,他也不会计较以前的事,这些她心里都明白,可是她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决定忘记思远,现在...”
“阿爸,没有不同的。如果我无法爱阿烨,我又怎么能跟他在一起?这对他也不公平啊。”
她语气急促的说完,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逃避。
然后她大口大口的吸烟,一支烟很快就抽完了。
顾爸又拿出一支,为她点上。
“谢谢阿爸。”她接过来,手却不可抑制的发抖,怎么也不能把烟送到唇边。
“宝宝!”
顾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严肃且认真的看着她:“我还是那句话,阿爸阿妈老了,不能再陪你多少年,如果你决定为了牧思远孤单一辈子,我和你阿妈绝对不答应!”
她苦笑,“阿爸,您和阿妈是不是商量好了,要把我嫁给阿烨?”
顾爸不说话,她又说:“我嫁给他,他会很高兴,因为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但高兴只是一时的,哪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妻子心里有别的男人?”
“你会一直想着牧思远吗?”顾爸问,“即使有一天他结婚生子,和你彻底没有关系?”
她一呆,心口阵阵涩痛。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么一天,但从阿爸嘴里说出来,她才感觉到了真实。
不过想一想,事情不就是要这样继续的吗?
他不可能永远都不结婚。
即使不是郑心悠,也会是别的什么女人...
她想起游轮的那场舞会上,那些优雅美丽的女人,又沉沉的吸了一口烟。
“宝宝!你为自己想想吧,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呢?太虚幻了。你应该相信和把握的东西是亲情,阿烨对你,已经是一种亲情了。”
亲情?!
“他对你好,不需要你付出,也不需要你回报,这就是亲情。”
她一愣,低头默然不语。
**************************************
“哗啦”一声,下面的铁门被关上,阿爸在一楼睡下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她靠上床,听着两个宝贝细密的呼吸声,心里是满足的,又是空虚的。
片刻,她起身走到角落的柜子前,最下面那一层的抽屉装了一个密码锁,密码是她的生日。
她拉了拉抽屉,不由地一笑,多少年了,抽屉居然还是锁着的。
她试着用自己的生日数字开锁,真的也可以打开。
阿爸阿妈居然从来没有动过她的这一个抽屉!
而抽屉里,放着的是她从小学到大学写过的整整五大本日记。
好重!
她将它们拿出来放到地上,从第一页开始翻。
看时间,居然还是她读小学的时候,纸张都已经泛黄。
5月18日好大的太阳
今天思远哥哥让我去池塘里给他抓小虾米,说能捞到一百个,他就带我去参加烧烤活动。
我抓呀抓,太阳都快把我烤糊了,总算抓到了一百只。
可是我拿着去给思远哥哥看的时候,在花园里摔了一跤,小虾米都不见了。
我知道是初寒偷偷绊了我一下,不过算了,下次我用塑料袋装起来,就不怕了。
9月21日大雨
今天是我十一岁的生日,思远哥哥答应给我礼物的。
我在大门口等了好久他都没有回来,然后天开始下雨了。
终于,我看见一辆车往这边开来,我以为是思远哥哥回来了,赶紧迎上去,没想到车子打了一个回旋,激起大片的水花泼湿了我的衣服。
然后我看到思远哥哥从车上下来,后面还有一个女生,那女生叫住他,扑上前亲了他的脸颊才走。
从头到尾思远哥哥都没有看我一眼,好像我是个透明人。
可是,那个女生又是谁?是他的女朋友吗?
......
顾宝宝抱着日记走出了短巷,往左拐的不远处,淌过了一条河。
她踩上柔软的河沙,慢慢的坐下来,看着满天星光。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她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对爱情怀抱憧憬的少女,也已不再是那个能够为心中的爱情付出一切的女人。
现在的她,只想要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她起身,在河边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开始往沙地里挖。
挖了很久,终于挖出了一个大坑。
她微笑着擦了一把汗,将这些日记都放入了大坑中,再用土将它们掩盖。
再见了,我的过去!
再见了,曾经深爱的人!
原来忘记一个人,并不一定需要离开,忘记一个人,是将他从心里拿出来!
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她一定会努力这样做的!
深吸一口气,她将泥土踏平,毅然转身离开了河边。
晚风阵阵拂过,空荡的河边在她离开后很久,又走来一个身影。
这个身影在她踏平的地方顿住,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之后,他也找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翻开了顾宝宝用泥土埋好的大坑。
良久,他把这五本日记都拿了出来,将大坑回复原样后,才拿着日记回到车内,翻开来看。
9月30日晴
今天阿妈不在家,让我去牧家找阿爸。
我好高兴,因为已经有好多天没有看到思远哥哥了,今天是周末,我在去牧家的路上,一直祈祷着他能在家里。
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阿爸说他在家,我高兴到不顾一切的跑入了别墅,想要找到他。
走上二楼,我马上听到了钢琴声,我高兴的走到了琴房,还来不及叫他,却见他和一个女孩一起坐在钢琴边共同弹奏。
那是一个很漂亮,很优雅像公主一样的女孩,不要说我了,就算是班上那个最漂亮的女孩跟她站在一起,也会黯然失色吧。
但是,她坐在思远哥哥身边却刚刚好,他们是那么相配,连笑容都是一样的那么好看。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哭,我的心里就是很伤心,很伤心。
11月8日好冷
这是第一千二百一十次,思远哥哥叫我走开了。
以前的每一次,我都可以让自己笑着,对他撒娇,装作不在乎。
今天我却没有这个机会,因为他说完后,就立即转身朝郑心悠走去了。
那时候,我觉得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我,我真的好难堪。
所以我默默的对自己说,不能哭,不能哭,如果现在流泪,就会把自己变得更加难堪了。
但现在可以了,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怎么哭都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笑话我了。
我觉得我真的很想哭的,可是为什么,我却流不出泪水。
8月19日纷乱
我还应该继续下去吗?我不该继续下去了,我的心好痛,好痛,好痛...
我不想要再赖在他的身边,不想看到、听到、知道他对她有多好,也许阿妈说的对,我应该找个人嫁了。
这样一了百了,我也就不会再想着他了。
可是,可是如果我不再想着他,心里没有了他,我是不是还能活下去,我...
顾宝宝,你真是太没志气了,没了他你就活不下去了吗?你真是太没出息了...
我是没出息,我不能没有,不能没有他,一想到我离开后,他会跟她结婚生子,我觉得我自己就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12月19日灿烂的阳光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一辈子都要记住。
今天我去医院检查了,我有了思远哥哥的孩子。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好高兴。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可以为他生孩子,我是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是的,一定是的!
9月26日下雨
为什么离开的时候总是会下雨?
电视上这样演,小说上这样写,当我决定离开的时候,天空都是在下雨?
医生说预产期是在三天后,那么三天后也是我离开的日子。
阿烨问我,既然连孩子都愿意给他生,为什么生下孩子后反而要离开?
我太天真了,曾经以为孩子可以让我得到他更多的关心。
但是,自从那天晚上,他丢下双腿抽筋的我出去之后,我再也不愿意自欺欺人了。
我知道那时他是去看郑心悠了,我听到他在打电话,说郑心悠喝了点酒不能开车,他便马上赶过去了。
郑心悠是他的全部,而我算是他的什么呢?
我承认我曾经嫉妒得发狂,但现在我连嫉妒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有三天,那天快点来吧,这别墅就像一个囚笼,我真怕闷坏了肚子里的宝宝。
......
天际渐渐发白,他的手有些颤抖的翻过了日记的最后一页。
只见纸张的底部写了一行小字,没有日期,没有心情,应该是昨晚才写的
--顾宝宝,忘掉这一切吧,把他从你的生命里拿出来,你可以做到的!一定可以!--
他一怔,将日记往桌上重重一放,想要忘了他吗?
想要彻底的忘了他?
顾宝宝,你可以吗?你真的可以吗?
他低吼一声,双臂怒气冲冲的一甩,桌上的文件顿时哗啦啦落满了一地。
为什么要忘了他?
是不是为了公孙烨?
昨天在游乐场,他都看到了!
他看到公孙烨亲了她,她却没有丝毫的拒绝!
顾宝宝,你该死的!你居然敢让别的男人吻你的唇?!
猛地,他站起迅速往门口走去,他要去当面问问她,是不是真能把他给忘掉?!
--顾叔,你这样说,是不是想要我娶宝宝?--
--思远少爷,你想得太多了。我知道我的女儿配不上你,我也没想过她要嫁给你这样好身世的男人。--
--在我心里,我的女儿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儿,但如果她真要随随便便的嫁给什么人,我第一个打断她的腿!--
手在门把边顿住,想到顾叔说过的话,他不由紧紧皱眉。
他明白,在顾叔说了那样的话后,他如果再去找她,就表示他愿意对她负起婚姻的承诺。
昨天在游乐场,当他看到公孙烨亲吻她的时候,他同样愤怒,但也同样被顾叔的这些话拦住了脚步。
对她负起婚姻的承诺!
他愿意吗?他可以吗?
他的心为什么是茫然一片?
走回办公椅坐下,他下意识的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打开来,是一枚钻戒。
这是他之前买来准备跟心悠求婚的钻戒。
在他的心里,他一直对他未来的妻子有着预定的期许,她漂亮、聪明而有修养,跟他能有共同的爱好和话题。
当郑心悠出现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这样的女人,所以他一直把她当成自己未来的妻子对待。
当他知道她爱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并不生气。
他不明白的是,自己平静的心态是来自于对她的包容和疼爱,还是因为自己并不爱她?
而自己对顾宝宝,那些愤怒、独占、又带着渴求的心态,他知道那是因为自己想要她,想将她占为己有。
但如果这些要用婚姻的承诺来交换,他为什么又迟疑了?
有迟疑,是否就是因为他并不真正爱她?
他痛苦又迷茫的闭上双眼,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牧总?你在里面?”
是秘书主任,他按下了开门键。
秘书主任走进来,诧异的看着满地的文件,赶紧上前去拾捡,一边问:“牧总,你今天来这么早?”
牧思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秘书主任也不再问,而是继续拾捡文件。
“别捡了,”忽地,他开口道:“你站起来,我问你一个问题。”
上司有命,她只好乖乖站起。他想了想,才道:“你...跟你老公,是怎么结婚的?”
嗯?这算什么问题?
秘书主任撇嘴,当然是登记注册,然后结婚的。
“我是说...”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傻,马上改口:“你老公...是怎么决定跟你求婚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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