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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杀人者终丧命,夺儿者亦丧子

    县衙后堂。
    “朱老板,不知道对这案情明天的审理可有什么筹划?”
    “高大人,这田三,明天要是不能判他无罪,他肯定是要攀扯我下水的。还请救我一命。”
    “朱老板家事我本不该妄加参言,但你我亲厚,我就说点想法,给朱老板做个参考。这田三杀人虽无铁证,但接连四人证词,证明其在当时江边出现,且极力撒谎否认,当是有事。这要是寻常人家的案子,我肯定是要上刑问一问的。”
    “高大人,上了刑那他肯定要是招了,然后说我指使,争取个从犯。这可怎么使得?”
    “所以,明日再不可以今日情形了,这也是我退堂的原因。那眼下,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就是重金赔罪,请主诉撤诉。”
    “大人,事到如今,钱我舍得下。可是牛二,奉母至孝,爱子至深,且罢工这一场您也看到了,是有点儿骨头在身上的。我只怕他未必肯。”
    “我也是这个判断,而且你一旦登门,他无论是否同意撤诉,你朱老爷和此事有利害关系的推测,对渡口镇民众来说,可就做了实了。”
    “那可使不得,使不得,我与此事万不可有瓜葛。敢问高大人,另一个方法是?”
    “主诉如果不能撤诉,就只能从被诉处切断继续审理的可能了。”
    “从被诉处……”朱勤复述着,说了四个字他已然明白了。
    高县令嘱咐到:“这个候审牢房钥匙你且替我保管一夜,酉时我会请看守衙役共进晚膳,酉时三刻前当不至于早回。”
    朱勤谢过,躬身退出,和朱勉返家。又嘱丫鬟往桃核儿处送了一盒子首饰,然后就对着朱勉发难。
    “逆子,你今日竟然干出有损朱家颜面和利益的事!”
    朱勉跪下:“爹,我憋在心中很久了。我常常觉得朱家利益和天下道义之间无从选择。每次我都选择了朱家,就这一次,我选择了公义。”
    “我早就告诉你,读书是为了为官,不要生出那些无用还有害的良心,你几时能懂得爹的苦心?仁义道德,这都是说给贫民听的,为的是要一个人人顺民的天下。你是贫民吗?你是御民者!你生这良心何用?爹在御民者的底层,但爹一直是期待你能爬到御民者的顶层的。”
    “爹,你可想过,不要有什么贫民与御民者,可以天下共和,人人幸福呢?”
    “傻了,真是傻了!这幸福是有数的,别人的多了,你的就少了。”桌上还没撤下午膳,朱勤指着一盘鸭脯,苦口婆心:“勉儿,你自小爱吃这鸭脯,我就常叫厨下早上现杀一只鸭子,让你吃上最新鲜的鸭脯。你可知,咱家的后罩房的石板,洒满了鸭血。你不能既做一个喜食鸭脯的人,又做一个爱护鸭子的人,是时候停止纠结,选一个唯一的身份落定了。”
    朱勉瘫坐在地上,他的世界里,这世道运行的法则有两个分支激斗,从没有弥合过,这两股力量把他戳在中间,落不得地,千疮百孔。
    另一头,一离开县衙大门,萧雨歇就再也不管场合和众人了,直接弯腰把秦梵音揽在怀里,他的人生随着秦梵音的来去已经明灭了一次,这次当他认出秦梵音,他的世界可见的明亮了。“你没死,你知道我多高兴么?”
    秦梵音被揽的微疼,而且牛二大家都在旁观,王五还凑近观看,发出“啧啧”的声音,她重逢的高兴里,还有很多羞涩,和一些些尴尬。
    扶风行拿月华的剑柄敲敲萧雨歇的手:“你读的哪本书教你不管人家姑娘意志,就当街搂搂抱抱的?”
    萧雨歇不好意思的放开,他又嗔怪的问:“你就没想着给我送个信么?”
    秦梵音没回答,看了扶风行一眼,扶风行说:“你没在窗下找到个纸条么?”
    萧雨歇:“那是你送来的?”
    扶风行:“悟性低不要怪别人。”
    一行人回到牛二家。
    秦梵音跟大家简单说了自己落水后的经历,只是忽略了自己被打死、溺死、斩首的事实,以及扶风行斩了张神医的事情,所以说出来简直就是在四处闲逛、吃喝玩乐。萧雨歇简单说了下罢工的情形,秦梵音心疼的说:“这样的结果,不是还是害了很多人吗?”一阵唏嘘之后。
    萧雨歇:“梵音,你这些日子吃苦了。”
    秦梵音:“哪有,倒是雨歇你们,顶了这么大的压力,干成了了不起的大事。”
    扶风行凑到他两中间:“你俩够了。聊点儿正事好不好?那个田三明显有问题,但我看着那个高县令不是很想办他啊。”
    牛二说:“雨歇,你看呢?”
    萧雨歇说:“明天升堂,我们还是要坚决主张田三要给出九月初六的路线和人证。如果说不出来,我们一起主张定罪。”
    扶风行:“我看那个朱勤是幕后指使。”
    萧雨歇:“明天公堂上自然是要对峙的。”
    等众人散去,扶风行拉着秦梵音说:“要是那个高县令想审田三,今日就不用退堂了。今晚我带你去牢房,咱俩审他一审。”
    县衙候审牢房。
    扶风行带秦梵音潜入,奇怪,没有衙役守卫,却发现朱勤在田三的牢房外和他对话,而墙角处,朱勉在阴影里偷听。扶风行和秦梵音躲在更远的入口拐角观察。今晚这牢房够热闹啊!
    “田三,你跟了我有十几年了吧?”
    “要是仔细一算,得快二十年了,当老爷还是少爷的时候,我就跟着了,老爷打年轻的时候显示出了管家治店的才能,我一见就动了效忠的念头。”
    “是啊,从那时起到现在,你可帮我处理了不少麻烦事。”
    “嗯,近的这次罢工里两家、牛家,远的还有姜家、楚家、木材行……”
    朱勤听他记得清楚,很烦,赶紧打断:“田管家这些年受累了。”
    “老爷,明天可不能审了,我要是招了那就是一死。求您使点银钱,弄个越狱的样子,我远远的跑到您铁石矿上,继续给你做牛做马。”
    朱勤说:“也只有这样了。”同时,他掏出一把钥匙,要打开牢房的挂锁。
    田三可没想到朱勤已经运作得了钥匙,绝望里的希望突然亮起,往牢门奔,嘴里还千恩万谢的念叨:“就知道朱老爷会救我,下半辈子您说什么,我绝对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门锁“哗啦啦”落地,沉重的牢门“吱呀呀”开了,田三抬脚往外走,朱勤没让出门中空当,反而上了一步,一把迷粉撒到了田三的脸上。
    面对突然大动作的发难,阴影里的朱勉背影耸动了一下。秦梵音看向扶风行,意思是“怎么办?”扶风行拽住她的袖子下扯,脚步未动,表情轻松,眼睛往牢门那儿撇,意思是“看看热闹。”
    田三“噗、噗”的吐了两下,烟尘散尽后,他并没有倒下,强壮的他左手掐住了朱勤的脖子,把朱勤紧紧压在牢门柱上,朱勤因为无法呼吸脸色开始逐渐涨红。
    田三满是恨意:“朱勤,你这是起了杀心了?用我教你的迷药对付我?我常年吃着解药呢。”
    “二十年了,我给你处理见不了光的勾当,人人觉得我是畜生,我却向你摇尾巴。你倒好,对我随意呵斥,今天还要杀了我。咱们的恩怨今天一起清算吧。”
    他右手从鞋底里抽出一把软刀,抽出时软刀变硬,田三毫无犹豫向着朱勤的胸口刺去。但突然,他持刀的手被两只白嫩的手紧紧拉开:并听到:“田三,你放开我爹!”
    “少爷?”田三惊诧了一秒钟,就已经拿定了主意,他右手放开了窒息到快晕厥的朱勤,猛力一拳挥在了朱勉的脸上,朱勉往侧后扑倒在地,抓握田三的手也松开了。田三举着刀,迫近:“朱勉,我本不要杀你,但今天你父子挡了我的生路。”
    朱勉看到,田三刀举起,亮晃晃的往下落向他的胸口,却在一寸之外停住了。他惊恐未定的看着田三,但他凶狠的眼神突然变的柔顺,站立其身体,不再动作,朱勤从田三背后露出了面容,他满眼红光崩现,他转到田三身前,拿走了田三手上的刀,又往田三左胸猛力扎去,田三整个过程表情保持着温顺,没有任何挣扎和反抗。
    朱勉终于明白了:“爹,你是妖!?”
    朱勤没有说话,抽出刀,田三胸口血液喷射,他终于在剧痛中摆脱了朱勤的妖术控制,回归了自我意志。他低头一看,又摸了摸胸口,满脸惊讶,明白了自己将死的事实,“朱勤,去你奶奶的”,然后他的眼中也突然红光乍现,空气中逐渐凝聚了一把光的匕首。朱勤完全没有预料到田三竟也有技能,他并看不懂这种异术,只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红光匕首凝结完成,飞速冲向朱勤的面门,朱勤的眼里映着匕首的红光越来越盛,感受到了死亡气息的笼罩。突然间,朱勉推开朱勤,红光匕首接触到朱勉,触体消失,朱勉软软倒地,身上并没有任何创口出现,但他脸色已经没了半分血色,他只留下一句话:“爹,我从今往后不吃鸭脯了”,就没了任何呼吸。田三最后一刻的眼神是遗憾的,他没有杀的了朱勤,但他对这个意外又是满意的,也好,让要了牛二儿子命的人也体会下失去儿子的痛楚,他也永远闭上了眼睛。朱勤抱着朱勉,肝胆俱裂:“我的儿,我唯一的儿。”
    秦梵音并不介入甚至饶有兴致地看田三和朱勤的搏杀,但看到朱勉触地,她心惊,再也不顾扶风行的拉扯,跳了进来,俯身去摸了朱勉的脉搏和鼻息。竟然死了?刚才完全没有任何实质的物体接触朱勉啊,一瞬间就死了?她心中悲痛,朱勉是个好人,是一个在朱勤和田三的夹缝里不断纠结,但却始终维持本性的好人,但终究没能抵抗在这场冲突中消散的命运。
    田三尸体向外有血流流淌,但流淌到秦梵音的脚底就不再蔓延,所有的血液似乎被吸收了,秦梵音的妖册里又一页面上逐字显示出:“寄生妖——认主寄生,为其爪牙,主荣我荣,主衰我衰。技能——反噬,当遭主人剥离弃置,可剜其血肉夺其性命。”
    朱勤架着朱勉的身体往牢狱外失神走去,扶风行问到:“他确认就是幕后黑手了,杀了吧?”秦梵音:“明天就要审理了,别再背一条命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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