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慧瑾读懂了儿子的眼神，不由惊出了半身冷汗。
    刚要开口问点什么，却又忽地闭上了嘴巴，当着病人的面，有些话真不便说出口。
    掏出钱夹，抽出两张百元钞，往儿子手中一塞，连推带踢将张祎赶出了诊室。
    转过头来刚想对那患者说声不好意思，就听到这位舞蹈老师开口说道：“求您了，邝主任，您就收下我吧。”
    邝慧瑾如实回答道：“刚才你都听到了，我们医院还没引进可以用来手术的宫腔镜，用腹腔镜替代的话，理论上倒是可行，但实际操作起来……”
    舞蹈老师急切抢道：“我相信您一定能想到解决办法。”
    当下这年代，电脑尚未普及，上网冲浪还是一件奢靡消费，度娘更未现身，人们对医学知识的了解相当匮乏。
    用专业术语来表诉，那就是医从性非常之高，病人只要认准了某个医生，基本上就会把自己的生命交给那位医生。
    邝慧瑾拗不过舞蹈老师的这份信任和执着，同时坚信自家儿子不会骗她害她，于是，稍带犹豫的给这位舞蹈老师开了住院单。
    ……
    张祎找老妈讨钱是想请王鹏吃饭喝酒。
    只是动动嘴皮就赚了人家一套八千块组装机，心里面多少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另一点，王鹏才刚尝到甜头就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凭这就可以断言，此人可深交。所以，请他吃个饭喝个酒完全有必要。
    五点差一刻。
    王鹏带着他店里的一伙计打了辆面的，为张祎送来了刚组装好的电脑。
    一见面，王鹏便难掩激动地向张祎炫耀道：“你知道下午我又卖出了几台么？”
    话音未落，四根手指已然晃悠在了张祎的眼前。
    接着纵声大笑。
    “今一天的销售额都赶上我之前一个礼拜的了，哦不，今天还没过完，等下了班，还会有个客流小高峰……”
    小伙计主动抱上了最沉的显示器，张祎弯下腰准备去拎电脑机箱，却被王鹏一把拦住。
    “你教我的，要跟竞争对手拼服务，怎么好让你这个客户亲自动手呢？我来！”
    不由分说，王鹏抱起机箱，走在了最前面。
    进了家，安装好了电脑，王鹏就要告辞，张祎挽留道：“来都来了，吃点饭喝点酒再回去呗。”
    王鹏头也不回，甩下一句话后，径直出门下楼。
    “你可别耽误我挣钱，咱兄弟今后有的是机会……”
    送走王鹏，关上家门，张祎坐到了电脑前。王鹏的服务很贴心，配机赠送了三张游戏光盘。
    随手翻看了一下，张祎立马被其中一张给吸引住了。
    红警！
    读研时他玩过，只可惜学业太重，只玩过两次但都未能通关。听说二十年后出了手游版，只可惜那时的张祎更没空玩游戏。
    打开包装，取出光盘，放入电脑光驱……
    张祎随即沉浸在游戏之中，就连老妈用钥匙开门的动静都没听到。
    邝慧瑾一打开家门，就听到了儿子房间中的动静，放下包，再换上鞋，蹑手蹑脚来到儿子房间门前，侧耳一听，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全是英文。
    儿子是真用功啊，怪不得英语说得那么好……邝慧瑾再蹑手蹑脚回到沙发上坐下，怕影响到儿子的学习，连电视机都没敢开。
    终于通关了一局，看了下时间，新闻联播已到了尾声。肚子忽然咕噜噜叫了两声，张祎这才感觉到确实有些饿了。
    一出房间，刚好被老妈逮了个正着。
    “儿子，你不是说要出去吗？怎么躲在房间里学起英语来了？”
    张祎开了冰箱门，找了块蛋糕勉强充饥，同时得瑟道：“就我那英语水平还用再学吗？我刚才是在打游戏呢。”
    邝慧瑾连忙起身，去了张祎的房间，刚进门便惊呼起来：“哇，新电脑！儿子，是你老爸给你买的？”
    张祎哼笑应道：“就我老爸那副抠门样，他舍得掏钱给我买电脑？这电脑是我一个同学送的，他在海云大厦开公司，我帮了他点小忙。”
    帮了点小忙人家就送你一台电脑了？
    邝慧瑾倒是没有怀疑张祎的说词，而是认定自家儿子帮同学的这个忙肯定不小。
    由此，邝慧瑾想起了下午在门诊的一幕。
    “儿子，你下午说用腹腔镜代替宫腔镜的事，是认真的吗？”
    张祎再度开了冰箱，拿了包酸奶，一边喝着，一边点头。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用眼神告诉老妈，说你可以教我做宫腔镜，也是真的？”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医疗手术人命关天，容不得半点虚假。”
    邝慧瑾恍惚了下，又要开口，却被张祎一个手势给堵住。
    “别问，问就是做梦梦到了一个白胡子小老头，我这些能耐，全都是他教的。”
    张祎早就料到，他冒泡太快太猛，迟早会遭到老妈的严重怀疑。
    说实话，他也不想逞能，实习生一分钱工资都没得，逞再大再多的能，也无法转化成经济效益。
    他只是看不得老妈受难为。
    邝慧瑾乐道：“这东土大唐的神仙也懂西医？也会开刀？”
    张祎一本正经道：“谁告诉你白胡子小老头就一定是东土大唐的神仙了？他姓耶，叫耶和华，不行啊？”
    这套说词无非是调侃，肯定打消不掉老妈的疑问。张祎喝着酸奶，坐到了老妈身边，认真且严肃道：
    “跟你说实话吧，老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有一天，我再看手术图谱时，觉得那不是个平面图，而是一幅幅立体图，并且每张图都在动，跟真实手术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起初，我感觉自己是在旁观手术，再后来，就感觉自己是在主刀手术，一直到那天我再也忍不住，向肝胆外科的郭老二讨要了一台阑尾切除术的主刀机会，结果……”
    张祎将喝净的酸奶袋丢进了垃圾桶。
    “结果你都看到喽，只要我多看几遍手术图谱，那手术就能做的很熟练。”
    邝慧瑾就像是小时候听妈妈讲神话故事一般，好奇，憧憬，但坚信神仙老爷爷一定存在。
    呼——
    儿子果然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