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怎么样？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闻拾柒立刻道。
    张医生却是一笑，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种笑意：
    “无碍，就是身体过虚，有些营养不良，要好好休息和调理。”
    闻拾柒闻言，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
    “那……”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
    但是，又像是在碍于什么没有把话说出口，只是下意识看了闻玉诃一眼。
    闻玉诃心思何等敏锐？
    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装作随意地站起身，道：
    “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着，他还像模像样地拿出了手机。
    但明明他的手机根本就没有响。
    想也知道，他这是在故意留给闻拾柒一个私人空间。
    临出门前，他还不忘看了那家政阿姨一眼。
    阿姨也很识趣，说了一声：
    “我厨房还有工作要忙。”
    也就跟着离开了。
    闻拾柒心里不禁有些感激。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了她和张医生两人。
    她这才开口：
    “我就是想问问，我……”
    到底是事关女性的事情，又是那样沉重的话题，虽然闻拾柒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真要问出口的时候还是迟疑了一下……
    片刻后，才缓缓出口：
    “我、我于子嗣上面是不是有碍？”
    张医生一愣，大概是没有想到闻拾柒要问的，是这样的问题。
    不过，身为医生，他也是什么样的病症都见过。
    也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他的神态就已经恢复了自然：
    “你把手伸过来，我再替你诊断诊断。”
    闻拾柒闻言，重新把手又伸了过去。
    客厅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但是这几分钟在闻拾柒感觉来却是格外的漫长又难熬……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张医生结束了诊脉。
    他收回手，看了闻拾柒一眼。
    闻拾柒的手顿时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拳，道：
    “怎……怎么样？”
    虽然她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等到声音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努力都是惘然。
    她的声音简直抖得不成样子。
    张医生倒是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
    “你确实有些宫寒。”
    闻拾柒的眼睛一下暗淡下来。
    关于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
    在怀上那个孩子之前，医生就是这样告诉她的，说她的体质极难受孕。
    但很快，张医生话音一转：
    “不过，并不是特别严重，你以前是不是喝药调理过？”
    闻拾柒一愣，心里隐隐又生出了几分期待：
    “是，喝过好几个月。
    “那张医生你看，我现在……？”
    还有没有机会再怀孕？
    后面这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但从表情到眼神，全都是写着这句话。
    这一次，张医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迟疑了一下才道：
    “你也知道，中医在妇科方面，只能检查出人是不是宫寒，是不是下行有淤。
    “你的脉细看来，确实是有些细浮，有淤堵的情况。
    “具体情况，我一时也分辨不出来。
    “如果是体内郁结，是可以把出来的，但是……如果是本身宫体受损的话，把脉的结果并不完全准确。
    “如果你想知道确切的结果，还是去……”
    他想说，可以去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神情间，隐隐还有几分懊恼。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闻拾柒此刻满脑子都是张医生刚刚那一句“宫体受损”，脑子里只觉得一片嗡嗡的，好似无数的蜜蜂在自己的脑子里嗡鸣一般，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宫体受损……
    宫体受损……
    她想到自己怀着孩子时，被顾雪漫狠狠踹的那几脚……
    还有后来，闻慕迟坚持要她做流产手术时的冷硬……
    以及，昨天在医院里，听到她说起自己不能再有孕时，闻慕迟的反应……
    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几乎不用再确认了，她也知道，闻老夫人说的都是真的。
    她，是真的再不能怀孕生子了。
    她再也不可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了。
    她渴望了那么久的亲情……
    都是奢望了。
    家人，父母，孩子……她通通都失去了……
    “呵……”
    想到这里，闻拾柒忽然淡淡地笑了一声。
    明明那一声极轻，却仿佛掺了苦药汁子，一直苦到了人的心里……
    “闻小姐，你……还好吗？”
    张医生问。
    “没事。”闻拾柒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回房间静一会儿，就不送了。”
    她说着，缓缓起身，摇摇晃晃地朝房间走去。
    只是，才刚走到一半，她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张医生一惊：“闻小姐！”
    门外，闻玉诃听到动静，立刻闯了进来：
    “怎么了？”
    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彻底失去意识的闻拾柒。
    “怎么回事？”
    他走过去，将闻拾柒从地上打横抱起，看向张医生。
    张医生的嘴动了几下，似是有些无措，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只道：
    “我也不知道。她说要回房间休息，然后突然就晕过去了。”
    闻玉诃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追问。
    抱着闻拾柒把人送回了房间。
    将她在床上安放好后，他转身对随后赶过来的家政阿姨吩咐了一句：
    “照顾好她。”
    便走了出去。
    张医生也快步跟了出去。
    等到四下里无人，闻玉诃才再次开口：
    “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
    张医生面色露出一抹凝重，道：
    “依我看，这位闻小姐怕是时日无多了。”
    “怎么可能？”闻玉诃下意识地否认。
    闻拾柒才多大的年岁？
    怎么可能？
    张医生叹了口气，道：
    “我也不知道这位闻小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显然，她的身体里面都已经耗空了。
    “眼下看着还不明显，只不过是因为年纪轻，撑起来的。
    “但也就只是表面看着好好的罢了，内里实则的空了。
    “等到一旦彻底耗尽精气，人也就一下垮下去了……”
    说直白点，闻拾柒现在的身体也就是空中楼阁。
    表面看着似乎还没有什么大问题，实则，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彻底坍塌。
    根本抵抗不住任何侵蚀。
    闻玉诃默了默，转身神情晦涩地看了一眼闻拾柒所在房间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