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洁杀了范长江，然后自杀，在那份堪比铁证的忏悔书证明下，这件案子一目了然，特别是了解其中的隐情后，相信很多人希望就此结案。
    叶欢就是如此，他没有兴趣去探究真相，刘洁或许是个值得同情的母亲，可叶欢更关心的是范小希。
    如果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那母亲二字的伟大也将大打折扣。
    何况刘洁给丈夫戴绿帽，本身就是有错在先，一切的悲剧由她而起，现在用了最激烈的方法弥补了作为母亲的责任，只能算是功过相抵。
    可是真相与现实的差距实在太大，大到一点掩盖的机会都没有。
    除非是瞎子，否则去现场看过后的人，任谁都能得出案子另有真凶的结论。
    最显而易见的一点。
    案发时，厨房里的煤气上正煮着一锅汤。
    引来邻居的巨大声响，便是汤煮沸后，蒸汽水泡顶翻了陶瓷锅盖，随后溢出来的大量汤水浇灭了煤气，触发了灶台自带的报警装置。
    那么问题来了。
    一个留下忏悔书，马上就要自杀的人，还有心思去煮汤？
    另外，勘查人员发现阳台的窗户是打开了，昨夜的雨量不小，阳台地面和窗台上却没有水渍，也无被擦拭过的痕迹，说明窗户是雨后也就是早晨才打开的。
    刘洁自杀前开了窗？
    她开窗干什么？
    进一步勘查后发现，窗台的内外侧都被提取到了衣服纤维，其中有一团较大的黑色绒毛线团卡在了纱窗嵌合处。
    刘洁的衣服上没有明显的磨损，穿的也不是黑色衣服，而是白色休闲裤和米黄色的衬衣。
    黑色绒毛线团与她的衣服无法匹配！
    换言之，阳台窗户不是刘洁打开了。
    今天早上，房间里还有第三人！
    第三人就是从阳台的窗户进入和离去。
    现场勘查人员在地上标注了几个鞋印。
    三十八码的新鲜鞋印。
    叶欢看到后已经彻底无语了，凶手上门穿个鞋套都懒吗？
    刘洁穿的是居家拖鞋，款式底纹和鞋印完全不一样，何况她身材矮小，一双脚也就三十五码，留不下三十八码的鞋印。
    范长江穿的是四十四码的鞋，也与三十码的鞋印相距甚远。
    房子里有过第三个人，还是从阳台窗户进出，这种不走正门的行为，显然是图谋不轨。
    谁来过？
    这个不速之客彻底改变了案子的定性，至少在刘洁的自杀上，已经存在了重大疑问。
    案子变得扑朔迷离，可对于叶欢而言，凶手昭然若揭。
    他想到了一个无法不去想的人。
    姜芸！
    刘洁为了女儿毒杀范长江，动机十分充分，姜芸作为范小希的班主任，又经历过楚伟的猝死，守护学生的意愿同样强烈。
    不过叶欢在怀疑姜芸的同时，不禁又有了别的疑问。
    忏悔书中反复提到了姜芸，必然会把她带入警方的视线中，这可不是一个凶手的正常行为，同时也间接表达了是她和刘洁合伙把范小希藏了起来。
    姜芸这是要干嘛？
    即使凶手身份不暴露，藏匿范小希也是违法犯罪。
    这样一来，姜芸无异于是在自爆，不仅她的教师生涯彻底结束了，留下案底后，剩下的人生都会蒙上阴影。
    叶欢记得上次和姜芸不是达成共识了吗？
    她怎么就突然走极端了？
    难道是藏匿范小希的事情暴露后，姜芸担心叶欢不帮她隐瞒，导致范小希重新回到兽父身边，这才急着去铤而走险？
    叶欢烦闷不已，心里给姜芸贴上了无脑标签。
    对于范小希的归宿，叶欢也仔细思考过，甚至同样动过让范长江彻底消失的念头，可换做是他，绝对不会干得这么粗糙。
    早知如此，叶欢就该早点给姜芸一个定心丸，表示把范长江交给他去解决。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叶欢可不想因为包庇罪去踩缝纫机，只能找到姜芸，让她严守口风，别把他给交代出来。
    虽然叶欢可以矢口否认，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别忘了还有赵伟这个知情人，叶欢现在对他很不放心。
    市三中学，叶欢找到了姜芸，把她带到了音乐教室的小隔间里。
    姜芸看着叶欢一路沉默的严肃模样，以为他在楚伟的猝死案上查到了什么，脸上不禁流露出期待之色。
    叶欢同样期待。
    可当看到姜芸的一身黑色针织衫，脚下的鞋看上去很像三十八码时，他的期待烟消云散，倒也佩服姜芸杀完人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立马赶到学校上课。
    “姜芸，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些事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叶欢想劝姜芸去自首，可他说不出口，正如秦白若所言，在两条人命面前，自首几乎没有意义。
    “叶警官，你想问什么？”姜芸一脸认真道：“只要可以查到楚伟猝死案的真相，我知道的一定全部告诉你。”
    “我问的不是这个。”
    “啊？”
    “你……”叶欢盯着姜芸，只见她的眉毛微微颤动，一头雾水的样子让人不由得跟她一起疑惑了起来。
    “叶警官，你到底要问什么？”姜芸的脸上没有紧张和不安，只是单纯的疑惑不解。
    “今天早上六点半到八点之间，你在哪里？”
    “学校，我六点不到就在学校了。”姜芸不以为意道：“今天轮到我负责校门执勤，所以比平时早了大约一个小时。”
    “昨晚呢？九点到十二点，你又在哪？”
    “我……”姜芸脸色微微一红，似有难言之隐。
    “姜芸，回答我，这很重要！”叶欢凝视着姜芸，不敢错过她表情上的任何变化，却是一点撒谎的迹象都没发现。
    “我和大志……在一起。”姜芸低下头，声如蚊蝇道：“泰和酒店，昨天是我生日，大志陪我庆祝，晚饭多喝了点酒，人就有些醉了，也就住了下来……”
    泰和酒店？
    叶欢对这个名字很有印象，却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姜芸抬起了头，在叶欢的强势逼问下，她只是顺从的有问必答，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隐私被冒犯了，忍不住气愤道：“你问这些干嘛？”
    “昨晚范长江死了，早上刘洁也死了！”叶欢胸口的大石落地，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道：“我以为人是你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