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紧紧抿着嘴唇，努力控制着情绪，但泪水依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眼睛空洞而深邃，宛如一池秋水，却映射出无尽的哀伤。
    叶欢从姜芸的叙述中，了解到楚伟不仅学习和体育双优，个人品德同样堪称完美。
    楚伟年纪不大，却是相当老成，为人处事远比同龄人成熟稳健。
    在姜芸还是实习老师的时候，楚伟不仅帮助姜芸维持课堂秩序，还把同学一个不少的介绍给她认识，增进师生感情，迅速确立她的教师威严和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
    姜芸性子内向软弱，如果不是楚伟的热心肠，她一个外地农村来的老师，在城里的这些孩子面前，必然会手足无措，麻烦不断。
    时间久了，姜芸几乎就把楚伟当成了自家弟弟，这个阳光大男孩给她的城市生活带去了太多的温暖。
    但是万万没想到，老天爷竟然会把不幸降临到这么一个德行兼备的孩子身上。
    “当手术室灯暗下，医生一副无奈的表情走出来时，我宁愿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人是自己……楚伟只有十三岁啊！”姜芸的脸色变得煞白，心如死灰的神态让人不寒而栗。
    叶欢心生惋惜，可也没有太过强烈的感同身受，他的专注度都在楚伟的猝死上面。
    “医生的结论是猝死？”叶欢目光闪烁，沉声问道：“上官瑾说的？”
    “没错，上官瑾亲口说的，楚伟死于心源性猝死。”姜芸的脸上已不见悲伤，神情逐渐变得凶狠起来。
    “梁求实呢？他又有什么关系？”
    “当时是梁求实负责把楚伟送去医院的。”
    “这……有问题？”叶欢无法理解，即使猝死存疑，也就负责主治的上官瑾脱不了干系，难不成是梁求实导致了楚伟的猝死？
    “当时没想到有问题，可后来……”姜芸语气放缓道：“楚伟之所以少年老成，因为他父母早亡，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又有一个小两岁的弟弟要照顾，生活的压力让他迅速成长了起来。”
    “我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后事自然要尽量帮忙一些，可当我第二天带着楚伟爷爷奶奶来到医院时，楚伟已经被火化了。”姜芸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道：“没有家属签字，没有法医确认，医院怎么可以单方面火化？”
    叶欢面色沉重地问道：“医院给什么说法了？”
    姜芸怪笑一声，目光泛冷道：“说搞错了，以为烧的是另外一具尸体。”
    叶欢暗暗握紧拳头。
    如此荒诞的借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楚伟不是猝死的，甚至……
    他根本就没死！
    “医院拿出两千元，说是作为工作失误的赔偿。”姜芸的脸上写满了自责和懊悔，嘴唇咬到发紫道：“我当时竟然信了，还收下了那两千元，却不知……这可能是买命的钱啊！我是有多蠢才会毫无察觉，真以为楚伟是猝死的！”
    叶欢心想：你不蠢，你蠢的话怎么能策划出范小希的失踪案，不过如果你真是蠢的话，那么可就……
    姜芸的哭泣声打断了叶欢的思绪，也把他拉回了现实。
    楚伟的猝死确实蹊跷，从昏迷到判定死亡，全是由上官瑾一人所言，医院的所谓失误也是充满了可疑。
    姜芸止住哭泣道：“在事发前的一个月，学校应上级要求组织了一场全校师生的体检，楚伟一切指标都没问题，怎么可能会突然猝死？”
    “心源性猝死具有偶然性。”
    “偶然？”姜芸嘴角轻扬，眼神中透着一股嘲讽的戏谑道：“那你告诉我，楚伟宣布死亡后不久，上官瑾和梁求实坐在一起吃饭，也是偶然？”
    “吃个饭而已，不能说明什么。”叶欢面不改色，保持着客观的态度。
    “这顿饭吃完没多久，上官瑾当上了副院长，梁求实成为了教导主任，又是偶然？”姜芸呼吸急促道：“楚伟是死了，不是被他们给救活了，无功还能晋升？还是说他们在楚伟的猝死上，立下了巨大的功劳？”
    “偶然遇到偶然，也是可能发生的。”叶欢声音很轻，似乎对于自己说的话，也感到荒谬绝伦。
    姜芸像是被逗笑了，只是笑声如鬼嚎一样刺耳，死死盯着叶欢道：“还有一件事，在你看来，应该还是偶然。”
    叶欢直视姜芸锋锐的眼神，始终保持着淡定道：“你说，我现在对偶然发生的事情特别感兴趣。”
    “有学生看到，在楚伟昏迷前，被前音乐老师单独叫去过办公室。”姜芸讥诮道：“她被破格提拔到市教育局，也许不单单是前校长的功劳，而当时曾有学校账务存在巨大亏空的传闻，可前校长却在不久后安然退休，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些……只能让人产生联想，而任何一种联想也可算作主观臆断。”叶欢就是不松口，明显在和姜芸唱对台戏，他要用这种方式把姜芸所知道的全部给激出来。
    姜芸没有被叶欢消极的态度给气到，她的眼中锋芒更盛，大声道：“那我再说点能让你产生联想的事情。”
    叶欢不说话，只是做了一个尽情倾诉的手势。
    “我刚才说过，遇到了上官瑾和梁求实一起吃饭。”姜芸顿了一下，幽声道：“当时除了他们，吃饭的还有两个人。”
    叶欢眼皮一跳，问道：“我认识？”
    不等姜芸给出答案，叶欢的脑袋好似过了电流一样，他的脸色遽变，急声又问：“还有两个人……是警察？”
    如果那两人是警察，那么姜芸对警方不信任也就有了解释。
    另外，姜芸信任叶欢，她信任的理由可能也和那两个警察有关。
    换言之，叶欢和那两个警察之间的关系并不和谐，甚至是相互敌对，姜芸才敢于向他吐露一切。
    “谁？”叶欢语气发颤，他已想到了一个人。
    姜芸一脸惊异之色，没想到只是提到了两个人，叶欢就能推测出这么多，从他变幻不定的表情来看，说不定可以猜到是谁。
    叶欢又不等姜芸回答，神态由犹疑转为坚定，双眸深邃如海道：“你看到了……蒋兴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