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贺晓夫身边的中年男子名叫周诚。
    周诚是虎康医疗器械的副总，也是南部区域的总负责人。
    此刻，他的面色极为不好。
    今天的主宾是在贺晓夫，周诚看在贺晓夫的面子上，才会参加今晚的饭局。
    贺晓夫是神经外科的知名专家，尽管在南协并不是大主任，但他的团队是南协排名第一的团队，每年的手术量和经济指标排名靠前。
    像贺晓夫这种级别的专家，跳槽到任何一家医院，起码是科室大主任的待遇。
    虎康医疗是全国排名靠前的器械商，像他们这种器械商少不了贺晓夫这类专家在背后支持。
    前不久，有一个经典的公关案例。在鲁省某地级市，当几家医院均被一家大器械商垄断，虎康医疗多次公关都没能打入其内部。
    恰好，贺晓夫接到其中一家三甲医院主动联系的飞刀手术。
    贺晓夫与医院要求必须要用虎康医疗的器材。
    结果医院当即用了虎康的器材，后期还追加订单。
    为此，虎康医疗给贺晓夫塞了一个大红包。
    当医生到达一个级别之后，经济方面的压力就会很小了。
    医疗市场的蛋糕很大，稍微分一块就足以让人吃得很饱。
    贺晓夫是聪明人，尽管明面上很少与器械商走动，但私下里他与多家器械商保持良好的联系。
    有时候医生与某些器械商从未联系，但因为手术中用了某家器械商的产品，后期器械商也会想方设法地给医生塞红包作为回报。
    如今国内器械商那么多，尤其是导管、微导丝一类消耗器材，质量都差不多，用谁的都是用。
    作为医生想要混得开，也得随波逐流。
    很多大型医学活动，背后都有器械商的影子。
    有时候你没法出面的事情，器械商会帮你办妥。
    总而言之，医疗行业是一潭深水，想要能如鱼得水，必须要审时度势，懂得进退。
    以单振宇为例，尽管他的水平很高，但到了退休，依然只是天华医院的科室主任。
    若是单振宇情商高一点，多积攒点资源，在国内神经外的地位起码还得升一级，甚至有机会冲击院士。
    邵坤被天华神外清退之后，被虎康医疗作为人才招纳。
    刚进入公司，邵坤就提拔成为经理级别，现在管理一个二十人的销售团队，专门负责与天华医院对接。
    贺晓夫最近跟天华那边走动频繁，单振宇最多一两年就要退休，现在天华急缺一个大主任，贺晓夫极有可能成为单振宇的继任者。
    周诚便将邵坤和贺晓夫安排在一起，见面吃饭。
    等贺晓夫正式进入天华之后，邵坤的工作也就更加好做了。
    只是周诚没想到，事发突然，竟惹来一场闹剧。
    “那个打人的青年是谁？” 周诚冷声问道。
    “他就是赵原。”邵坤揉着腹部，咬牙切齿地说道。
    周诚深呼吸，与贺晓夫赔笑脸，“贺主任，不好意思，好好一顿饭弄成这样，让你见笑了？”
    贺晓夫见惯风浪，淡然一笑，“小邵，你没事吧？赵原出手挺重，你要不要去医院瞧瞧？？”
    邵坤强作轻松，“谢谢贺主任关心，我没事。刚才没反应过来，被偷袭了。今天是见你在场，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息事宁人了。”
    贺晓夫暗自好笑，邵坤还真喜欢朝自己的脸上贴金，刚才那情势，多亏对方手下留情，不然邵坤能不能走出餐厅，恐怕还难说。
    贺晓夫扭头问吴芬，“那女孩是天华神经外科的医生？”
    吴芬点头，“是的！不过，她还是单主任……单振宇亲自带的实习生。我也是为她着想。你快要接手神经外科的工作，让她早点认识你，不是一件好事嘛？？没想到她这么不识抬举。”
    贺晓夫冲着吴芬轻轻挥手，“是否进入天华神外工作，还是未知指数呢。说实话，我对现在的生活心满意足。天华神外的那摊子事情太乱，我懒得接手。”
    吴芬满脸期待，“正因为太乱，迫切需要您这样的大神过去救火。眼下只有你这个实力让神外焕然一新。”
    贺晓夫被吴芬这顿马屁拍得很舒服。
    “顺其自然吧，天华有几个领导长期与我保持联系。合同一直在谈，细节方面有待商榷。”
    吴芬微微颔首，眼中故意流露出崇拜之色，“贺主任，你是我们的希望，务必尽快加入，我们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
    贺晓夫的心情大好，脑海中不知为何盘桓着柳莎那俏丽的脸蛋，婀娜的身影和青春美好的气质。
    他心中忍不住暗想，没想到单振宇这个老东西，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团队里带了这么一个年轻且顺眼的实习生，骨子里其实挺会享受的。
    经此一闹，饭局也就结束了。
    贺晓夫起身。
    周诚朝薛雪使了个眼神。 　　 　　薛雪连忙起身，笑嘻嘻地朝贺晓夫走过去，挽住了他的胳膊，“贺主任，我和你顺路，你送我一程呗？”
    贺晓夫与薛雪不是第一天相识，之前薛雪是蝾螈医疗的总监，前不久跳到胡康医疗担任副总。
    贺晓夫知道薛雪的用意，知道被她缠上别有目的，不过没有拒绝的意思。
    贺晓夫在薛雪的手背上拍了拍，“好啊1
    薛雪扭过脸，朝周诚递了个眼神。
    周诚明白薛雪的意思，淡淡一笑。
    薛雪被自己从蝾螈医疗挖过来，周诚可是下了血本的。
    经过半个月的试用期，他发现付出是值得的。
    女性在公关时往往有不少优势，尤其是像贺晓夫这类人，投其所好，可以起到很好的作用。
    ……
    赵原等人离开饭馆，将董芳送回酒店。
    董芳让柳莎晚上留下跟她一起住在酒店，柳莎同意了。
    赵原来到楼下，柳莎从后面追了过来。
    陈帅很识趣，招呼邢东、张康年上车先行离开。
    赵原和柳莎沿着街道朝南边的天桥走。
    柳莎脑海中一直盘桓着今晚包厢里的画面。
    赵原出现的瞬间，她真的很开心。
    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赵原很在乎自己！
    “别送我了，等下你走回来要很久。”赵原突然止步。
    “行，那我就在这里目送你打车离开。”柳莎目光朝赵原迅速看了一眼，又迅速朝地上望去。
    赵原朝不远处望去，“网约车快到了1
    “等等。”柳莎鼓起勇气，“我们能在一起吗？”
    赵原微微一怔，柳莎此刻眼睛盯着自己。
    “对不起……”
    柳莎豁然松了口气，脸上挤出笑容，“谢谢你的坦率。”
    “是我有点糊涂和一厢情愿。”柳莎努力表现得很坚强，嘴角浮出一抹笑容，“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对不起……”赵原再次道歉，“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但，的确有一个人出现了。”
    赵原只觉得内心深处突然多了一个声音，他意识到潜藏在深处的另外一个赵原，在这一刻被唤醒了。
    赵原没撒谎，他打从重生开始就是这个心态，从没想过要去深刻地喜欢某个人。
    只是伴随着和许鸢一步步相处，她的正义感，孤注一掷，赵原没法逃避。
    柳莎有点蔫，努力回忆，从一开始赵原似乎在回避自己。
    “你们认识多久了？”
    赵原想了想，“没有多久！1
    他心想，比和你认识的时间要短一些。
    柳莎“哦”了一声，朝酒店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走到赵原身边，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嘴角露出无奈的苦笑，“你为什么像石头一样，我明明就很好骗。”
    赵原摇头，“正因为你很好骗，所以我不想骗你。”
    柳莎转过身，“我不喜欢你了，赵原1
    赵原内心有一个声音，追上去，抱住她。
    但他的脚死死地定住了。
    柳莎第二次转身，走到赵原的身边，抓起赵原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一口。
    赵原很疼，没有出声。
    柳莎松口，又喊了一声：“硬的咯牙，果然是块石头！1
    赵原望着手腕上五个牙印，虽然很疼，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柳莎的脚步越来越快，掩着嘴巴，仿佛在流泪，跑入酒店。
    路边的网约车已经等了几分钟，司机不耐烦地摁着喇叭提醒赵原：该上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