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樱泓下意识地盯着她怀孕八个月、隆得高高的腹部,真正的孕妇与假的还是有不同的,赵樱泓心知自己的谎言若无游素心一直帮她掩饰,很容易被拆穿。
韩嘉彦又嘘寒问暖一番,窦娘子只是有气无力地应着。过了一会儿,韩嘉彦终于进入正题:
不知上回杨某的提议,窦娘子考虑得如何了?杨某一直盼着你回信呢。
杨大官人这个孩子,我还是想留下窦娘子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哽咽道。
韩嘉彦、赵樱泓顿时心头一凉,她说出此番话来,恐怕是收养无望了,若是强行夺她孩子实在是有伤天理,她二人是不会去做的。
韩嘉彦沉默了片刻,又问:那窦娘子往后有何打算?那寺庙道观,可不允你带着个孩子出家。
不出家,我到底是放不下这红尘,这孩子是我唯一的牵挂。我想着,先带着孩子在这福田院里帮活,再脏再累再苦的活,我也做,我要把孩子养大。
好,你有这个决心,我夫妻二人不会为难你。到底相识一场,你有甚么困难,就与我们说。韩嘉彦温和道。
杨大官人,赵娘子,是我对不住你们,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你们都是大好人是老天不长眼。窦娘子哭泣起来。
不要这样说。韩嘉彦安抚她。
窦娘子看着赵樱泓面上失望的神色,心头难过。她就要当母亲了,她知晓一个女人期盼要孩子,却始终无法成为母亲的痛处。
她禁不住道:杨大官人,赵娘子,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我听闻鬼市上有贩婴的,您二位实在不行,可以去看看。
如若我们想□□,其实早就收养了。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去为好,那些孩子都是被拐的苦命孩子,我们收养下来,是伤天害理的,他们本该回到他们本来的父母身边去。韩嘉彦摇头道。
期盼而来,失望而归。韩嘉彦与赵樱泓步出柴房,望着赵樱泓的失落神色,韩嘉彦心中也难过,她拉住赵樱泓的手,道:
是我不好,让你白高兴一场。
不,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佛家谈缘分,那孩子与我们无缘,无缘不可强求。赵樱泓道。
无缘不可强求,娘子说得很好。忽而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二人回头一看,发现不远处的水井旁,元达和尚就坐在井沿上休息。他身上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僧袍,蒙面的白布也摘下了,手里正捧着一葫芦水,端起来喝了两口,又挂回了腰间。
韩嘉彦带着赵樱泓迎了上去,主动打招呼道:这位大师傅可是每日在念佛桥上念佛的元达和尚?
施主认识贫僧?那倒也寻常,贫僧在这汴梁城里也算是个有名人。元达和尚笑道。
杨某总见您在桥上,不曾想您也会在这里。
诶,我也不是住在那桥上,这里才是我的住处。元达和尚摆了摆手,贫僧浪人一个,无庙收我,我便只能在此落脚,给这福田院帮衬帮衬。
韩嘉彦不禁回忆起元祐六年时,自己曾在桥上与元达和尚有过一番对话,彼时她还曾试探过元达和尚的双眼是否是真瞎。当时她得出的结论是,不是真瞎,而是垫了糯米纸,但长期如此,对眼睛也有较大危害,恐怕天长日久下来,也不得视物了。
如今两年过去,元达和尚似乎还是那个模样,只是感觉性子没有之前在桥上那般神神叨叨,倒显得和善起来。
贤伉俪来找窦娘子,这是要□□啊。元达和尚忽而话锋一转道,您二位如果要找孕妇,贫僧倒是有个门路。
请大师指点!赵樱泓连忙出声道。
元达和尚一笑,道:贫僧认识一个姓胡的稳婆,她有一个很私密的院子,专门收留有难言之隐,堕胎又有风险的女子在她那里生产,生下来的孩子多是不要的。这胡稳婆会给这些孩子寻出路,多的是送去给他人家收养了,她只是在其中赚个介人钱。这稳婆人品不错,在民间还有些口碑的。
这位胡稳婆在何处?韩嘉彦问。
附耳过来。元达和尚勾了勾手,韩嘉彦凑上前去,就听元达和尚悄声道,你去景龙门外大街旁的后门桥,桥北向东,拐入第二巷口,第三户人家便是。
韩嘉彦愕然,景龙门外大街这地方距离长公主府倒也不算远。没想到她寻寻觅觅这么久,原来家门口就有能解决她们最大困难的地方。
多谢指点。韩嘉彦揖手道。
元达和尚微微一笑:那些孩子中有不少都有皇室血脉,流失在外,岂不可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
这话听得赵樱泓浑身一凉,韩嘉彦却直接道:即如此,大师傅您保重,我们走了。
走罢,有缘再见。元达和尚摆了摆手,又解下了腰间的葫芦,继续饮水。
回城的骡车上,赵樱泓面现无奈神色:元达和尚说胡稳婆接生的孩子大多都有皇室血脉,我就想起了曾听闻宗室在外嫖宿,至妓怀孕产子的传闻,没想到是真的。真是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