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从政缓缓退出殿宇,最后关上殿门时,只能看到宫灯摇曳下,太皇太后投射在屏风之上的剪影。
他忽的没来由想起了张茂则,想起了曹皇后,一时不知为何悲从中来。
殿外等候的黄敞瞧见他出来,惊愕地问:你哭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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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梁从政摸了一下面庞,迷茫道,奴婢也不知道。
太皇太后还好吧?黄敞紧张问。
安好。梁从政连忙回答,他明白,大概是自己落泪让黄都知误会了。@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黄敞松口气,瞪了他一眼,道:你明日的出宫手续已经批了。
多谢黄都知。
翌日,梁从政在韩都尉府见到了韩嘉彦,并私下里秘密将太皇太后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达给了韩嘉彦。
他仔细观察韩嘉彦的面庞,却并未能在她面色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她只是微微笑着,眸光幽深地望着梁从政,道:
辛苦你了,你且安心回去罢。
都尉奴婢不知该不该问
不该问,我也不会告诉你。你去公主府看看你姐姐、姐夫去罢,莫在我这儿待着了。韩嘉彦笑道。
您不回去吗?
韩嘉彦僵了一下,道:莫对长公主说你今日来见了我,明白吗?
梁从政蹙着眉头,最终还是应下了:喏,奴婢知晓了。
梁从政离开后,韩嘉彦从自己的腰带之上解下了一个朴实无华的皮革鞘,从中取出了那把璇玑匕首,她凝望着匕首,忽而红了眼眶,喉头哽咽。
泪珠在眼眶之中打转了片刻,被她强忍着未能落下。她收回匕首,坐回了案头,开始铺纸写信。
这是一封写给龙虎山上清宫的信,她早就构思好了这封信,只是如今得到太皇太后的明确答复,她才终于能够动笔写了。
这封信,将以最快的速度送去江西,在接下来的计划之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苏辙叹息地望着手里的文章,身旁的文煌真忐忑地偷觑着他,苏辙一时语塞,不知到底该如何评价他。
若实事求是地说,他这文章写得真是毫无可取之处,全是陈词滥调。可若这般直白说出来,也未免太伤他自尊,也损了文家的颜面。
他只得道了一句:再做一篇,换掉这些套句,不要乱用典。
文煌真默默点了点头,神情痛苦地再度铺纸研墨。
就在此时,突然想起了敲门声:子由,是我啊。
兄长?苏辙连忙去开了门,便见苏轼一身襕衫,戴着东坡巾,正微笑着立在门口,您怎么来了?我正在给赫实辅导。
我就是来见赫实的。说着,苏轼便笑着跨了进来。
文煌真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揖手见礼:见过东坡先生。
苏轼坐到了文煌真面前,一双眼眸紧紧盯着文煌真,淡笑着道:我有些事想要问一问赫实啊。我也不绕弯子了,近些时日,我耳闻了一些消息,赫实你是在婺州府应举的?
文煌真瞬间面色煞白,一旁的苏辙察觉到了不对,望了眼兄长,随后也看向文煌真。
先生何故问起此事?文煌真强作镇定问道。
我想知道为何?苏轼不答反问。
家中曾有一位西席,是婺州人。因需要回家守丧,故我随西席先生在婺州读了三年书,顺便应举。文煌真慑于他强大的气场,不禁回答道。
是哪位先生?我在余杭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越地没有我不认识的大儒。婺州那里我也很熟啊。苏轼笑道。
那位先生名不见经传,您应不知。
说来听听嘛。
文煌真被逼的没办法,只得报出了眼下文府之中的西席先生的名号:邱道几,邱先生。
哦东坡回忆了一会儿,道,我还真不知晓呢,得去查查,得去查查。
说着呵呵笑起来,站起身来,看了苏辙一眼,便走了出去。
苏辙似是明白了甚么,望向文煌真。文煌真压根不敢抬头,眸光注视着地面,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这一日,文煌真草草结束了在苏辙府上的辅导,匆匆离去。他心中有种大难临头的不妙之感,不得已,终于回了文府,向父亲求助。
翌日,东坡抵达礼部公署,他身边辅助处理文书工作的押司前来迎接,东坡吩咐了一句:
让祀部的张郎中来见我。
尚书,张郎中五日前已经病退了。
哦,是我疏忽了。眼下祀部的主官是谁?苏轼又问。
乃员外郎主事。是章择,章从廉。
章择是章子厚的大公子?
正是,也是今年三月才新到的任。押司回道。
叫他到我公房来一趟,近期关于郊祀,我有些改进的想法,要与他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