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陷入沉思,神色凝重。
白矾楼张定远背后的利益集团是谁?恐怕只能是朝中重臣及其党羽了。窃取国之利器私贩与外部敌寇,中饱私囊,损公肥私,简直可恶至极!他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晓朝中竟然有这样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毒瘤,真是令他心寒至极。
是不是当年先帝五路伐夏,也是因为这个内部的毒瘤而失败的?是不是曾经历代大宋帝王想要夺取失地,都是这些人在其中作梗?若还留着这些人,不仅大业难成,连祖宗留下的这片基业恐怕也难以守住了。
不行啊,这叫他如何能安之若素?自此以后真就是寝食难安了。
姐夫,这事必须查,差个一清二楚,一定要将这个利益集团连根拔起,绝对不可以让其再祸害大宋了。他神色凝重道。
韩嘉彦微微叹了口气,道:官家,如今看来,咱们的目标反倒与那李玄一致了。臣一时不知是该继续查她,还是查张定远了。
事分轻重缓急,朕认为应当先查张定远,此事紧急,不可耽误。至于那李玄,她不过是要报复而已,我们就遂了她的愿又如何?
韩嘉彦却显出忧虑来,道:禀官家,臣一直知晓李玄心怀仇恨几近癫狂,她曾扬言要让大宋、辽、西夏全都付出代价。她本就是南唐后裔,与我大宋有不共戴天之仇,一直想要倾覆宋室。臣担忧她驱虎吞狼,促使我们与张定远背后利益集团开战,根本目的是为了达成她颠覆宋室的狼子野心。臣对此有些犹疑,不知是否该顺着她的安排继续走下去。
没想到官家却显出豁达神色来,笑道:
哈哈哈哈,倾覆宋室?有朕在,就没有人能做得到。朕心中很清楚自己该做甚么,对于朝堂党争,朕也已有解决之法。假以时日,定可弥合朝中矛盾。只要给朕时间,朕就可让大宋重新获得一统天下的大好局面。那些隐藏在阴暗沟渠之中的宵小鼠辈,谋划些阴谋诡计就妄图颠覆我大宋?痴心妄想!
韩嘉彦知道官家并不是狂傲自大,他确然对未来的朝局早有深刻的预想,对于亲政后该做哪些事,也已然规划了很久。这些构想都是他在长久的压抑中,自己思索或与长姊商讨出来的。而自己也为他提了不少建议,都被他采纳了。
见他如此有信心,韩嘉彦心怀一宽,于是起身揖手拜下,道:
官家之眼界魄力,臣万分感佩!
姐夫!官家站起身来,抓住她的手,道,你与阿姊是朕的智囊,也是朕的主心骨。有你们在,朕做甚么事都有底气!你们放心,朕是你们的坚强后盾,不论风吹雨打,都不能改变朕与你们互相扶持一起走下去的想法。姐夫有甚么想法,尽管放手去做,朕都全力支持。
韩嘉彦心中感动至极,她本以为官家大婚之后,性子改了,已不如从前那般对长姊依赖难分,愈发像是个孤高的天子,谁人都不能靠近。
但到底是从小一起相依为命的亲姊弟,感情之深厚不可轻易动摇。
二人交谈间,忽闻殿外苻杨通传:
官家,遂宁郡王已到,在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罢。官家吩咐道,随即偏头对韩嘉彦解释了一句,朕的九弟、十一弟已快要到开府的年纪了,朕近些时日正在给他们寻开府的地址,九弟的选好了,就是这老十一呵呵,这小子要求可真多,始终是不满意,这不,等会儿还要继续谈。
那臣不打搅官家与遂宁郡王议事。韩嘉彦连忙要告退,却被官家摁住。
你别急着走,昨夜中秋你走后,老十一跟朕闹,说要与你好好聚一次,把酒言欢。朕答应他了,总不能食言。酒可以不与他喝,但你也给朕一个面子,坐下来与他饮一盏茶,好好聊聊。
说话间,遂宁郡王赵佶已经大阔步走了进来。韩嘉彦无法,只能依言而行。
她扭头向外望去,已然是时近黄昏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李师师携着随行的僮官自长公主府返回自己的宅院。她虽婉拒了送行,但长公主府还是派了车马专程将她送了回去。@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到家时,时辰已然不早了,街面上的商贩大多快要结束一日的生意,正陆陆续续收摊归家。这汴京城里消息传得是极快的,经过一日的发酵,昨夜蔡香亭被杀之事,已然传遍了大街小巷,李师师的车马路过之处,都能隐约听见有人在议论此事。
李师师叹息,心道这起案子恐怕会给长公主和韩嘉彦带来不小的麻烦,但愿她们能早日渡过难关。
她今夜有客,并非是风月客,而是一位年轻的友人。李师师抵达自己宅院门口时,客人已经到了。
她整理了一下妆容,才去了会客厅,一入花门,便瞧见一位年轻俊雅的男子坐于圈椅中,正端着茶盏缓缓品着。
文公子,让你久候了,真不好意思。李师师福身行礼。
那公子放下茶盏,连忙起身,抖袖揖手拜道:师师姑娘有礼了。文某亦是刚到,没有等多久。
今日师师家的来客,正是文彦博之孙文煌真。
文煌真与李师师算是笔友,他与李师师相识于去年的上元灯会之时,文煌真应秦观之邀头一回来师师家赴宴,猜灯谜时才思敏捷,给李师师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后来二人时常书信往来,信笔闲谈,逐渐成为互相欣赏的文才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