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夜颇显疏离,且有心事,面对燕六,神色中有着无奈与愁闷,但眸光缱绻依旧。
燕六多少能体味她的心境,她今日见到了韩嘉彦射箭,被其箭术折服,又听闻韩嘉彦的身世凄苦,心中对这位驸马愈发愧疚难安。
故而在面对燕六时,她的情感就愈发复杂起来,情愫仍在,但却因内心的道德谴责,而不愿与燕六亲近了。
韩嘉彦心中亦无奈愧疚,她知道赵樱泓会有这样的心境转变,因为她今日展露射箭本领,本就是故意为之。她想稍微平衡一下燕六和韩六在长公主心目中的地位,否则若是燕六过重,韩六过轻,那她就很难继续维持眼下的局面了。
但长嫂的事是个意外,她并不知道长嫂今日会来。而长嫂也无意中加重了韩六在赵樱泓心中的重量,于是造就了今夜赵樱泓的格外疏离。@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燕六甚么也不问,甚么也不说,只是按照惯例给赵樱泓行针。待针灸完毕,又给赵樱泓切脉,最后只道:
三娘身子如今是一日好过一日了,好好休息,莫要忧心劳累才是。
说着,收拾好物品,便下榻着履。一直不曾开口的赵樱泓,终于说话了:
你也知我不能忧心,你怎不问我今夜为何这般对你?
燕六驽钝,不知三娘如何对我了?燕六平静问道。
你你这人,真是愚木至极!赵樱泓愤愤地咬牙,斥了她一句。赵樱泓有生以来几乎不曾开口骂人,今日是极少见的一回。
她真是气急,怎会有女子如她这般对感情迟钝至极,她怕不是故意气自己的,再不然,就是也故意在疏离自己。
她果然是不愿守在自己身旁的。这么一想,不由得鼻尖一酸,泪意上涌。她侧身过去,一口吹灭了床榻内灯台中的烛火,以被蒙头,赌气道:
你走罢!莫要再来了。
黑暗霎时笼罩过来,燕六默然在榻边站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她不是愚木,只是当她身为燕六时,已然不知该如何回应赵樱泓才好了。只能装傻充愣,来回避她的亲昵。
但她根本见不得赵樱泓落泪哭泣,都是自己不好,怎惹得她伤心难过起来。
成婚后,她扮做燕六接近赵樱泓,本意是想为她医病,因为这件事韩嘉彦不方便来做。其次,也是想逗她开心,毕竟此前燕六几次出现,赵樱泓都表现得十分兴奋快乐,在她的眼中,燕六象征着自由。
可如今似乎一切都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她无法预料到赵樱泓竟会对她升起情爱之心。谁又能想到赵樱泓会对一个陌生神秘的女子起了感情呢?以至于她甚至怀疑赵樱泓的感情是否真的是情爱之思。
踌躇了片刻,燕六坐在了赵樱泓床榻边,试着将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扯下来,道:
莫要这般蒙头,呼吸不畅,对身子不好。
怎的?你将我当孩子来哄吗?赵樱泓更气了。
你小我八岁,确实还很年轻。
那又如何?
三娘,你可真的对我起了情爱?亦或是,混淆了某些感情。燕六已经强行扯下了她蒙在头上的被子,以温暖的手掌附在她的侧颊,询问道。
赵樱泓沉默了许久不曾回答,燕六能感受到她的身躯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起伏着,她在委屈伤心,但不回答,也确实是因为她并不能给出完全确定的答案。她被问住了,也开始仔细思索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三娘,我平生不曾经历过感情,也确实愚笨。我尚且不曾体味过男女之情,就更难理解女子与女子之间的感情了。我需要一些时间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我想,你也一样需要才是。她发自肺腑地说道。
我只知道,我不想你消失。赵樱泓轻声道。@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我知道,我知道的。黑暗中,燕六以指腹缓缓抚过她的面颊,拭去她的眼泪,莫伤心,伤心更伤身,你若又病倒了,我可真是太罪过了。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出现,燕六决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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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白日还是黑夜?你时时刻刻都能陪着我吗?赵樱泓得寸进尺地索求道。
不论白日还是黑夜,我一直都在。也许你看不见我,但我一直都在。燕六轻声回道,她不曾撒谎,这是十足的真心话,不论白日还是黑夜,不论是韩六还是燕六,她真的一直都陪着她。
此时此刻的赵樱泓无法理解她这话中的深意,她以为这是燕六在说些好听的话哄她开心。但不得不承认,她很受用,心中不禁舒服多了。
你你陪我一会儿赵樱泓极少在人前落泪,今夜却在燕六面前哭泣,像个孩子似的撒娇耍赖。这会儿冷静下来后,她赧然不已,感觉自己都不像是自己了。
幸而她吹灭了烛火,有深浓的夜色做她的伪装,她兴许还可以再肆无忌惮一点点。
燕六坐在榻边,赵樱泓静静侧躺。好一会儿,尽管神思疲倦,赵樱泓却全无睡意。她辗转反侧,又怕留燕六太久,劳她苦熬深夜,也很伤身。
正没主意间,察觉到她失眠的燕六悠然道:我给你哼一段小曲,儿时我娘亲总会用埙吹这曲调催我入眠,很是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