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潇顿时无言。
话说完了,秦绩心里还念着未听完的佛经,匆匆就要告辞,秦潇留不住他,只能憋闷地让他走了。
殿内空静下来,秦潇孤坐片刻,又听内宦来告,“禀殿下,屈内侍来了。”
秦潇道:“让他进来。”
屈十九低头入内,行礼之后主动说道:“殿下,周帅让喻至忠来京述职了,现在就在海晏殿面圣。”
大楚定业天下后,南疆一域委以平南侯萧忱持守,然而平南萧氏传家不过百年,族中男嗣便或死或伤于与南疆十二寨的烽火之中,府中最后只剩孤女寡妇。
岭南不可无帅镇守,朝廷遂外放武将接任平南萧氏,而萧氏的女儿们也在皇命的安抚下嫁予他人。
平南侯的最后一代伴随着一抔黄土只剩下英墓一冢,萧氏血脉至此淡无可寻。
喻至忠便是萧氏那淡到出了五服的一点血脉。
南疆十二寨今年倒是平静,可越是平静,倒让秦潇觉得不安。
人一旦太安逸了,就容易忘乎所以。倘若处于战时,周茗还会因军饷粮草而与宁澄焕多做往来,眼下顺风顺水,他连信也不多寄,甚至连述职都差遣着其他人来。
秦潇这一时骤然想到了自己之前的一个猜测。
屈十九见他久不说话,脸色也不大好看,小心一喊:“殿下?”
秦潇问他:“喻至忠什么时候到的?还没到年底,他怎会在这个时候来京述职?”
屈十九道:“听说,喻至忠是为祭奠祖祠才来京,周帅顺道让他入宫述职,至于其他的,臣就不清楚了。”
秦潇看他这样子,估摸着就算再问什么,他也说不上来,遂道:“行了,你先去吧。”
待他走后,秦潇喊了人来吩咐:“这几日看着喻至忠,在他离京之前,孤要知道他的全部动向。”
秦佑受召前来海晏殿时,正遇上秦辙自殿内出来。
“三哥。”秦佑叫他一声,笑问道:“父皇也让你来了?”
秦辙道:“鞑合送亲的使团要来了,父皇让我接待他们。”
他忧心忡忡,不为别的,正是因为这份差事看着有些逾矩。
这种接待外邦的要事,向来都是由储君或者首辅来做,而今楚帝将这事情放在他身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引来秦潇的忌惮。
秦佑动动脑子就知道他在愁什么,笑道:“三哥,这可是事关国风脸面的大事,父皇器重你呢。”
“嘘。”秦辙左右看看,小声道:“你莫要乱说!”
他一贯就是这么胆小警惕,秦佑早就见怪不怪了,遂笑了笑,“要不我晚上请三哥喝酒,看看能不能帮帮三哥什么?”
“再说吧。”秦辙赶紧摆摆手,多一刻也不敢停留,“我先去一趟鸿胪寺。”
他说走就走,秦佑看了几眼,也不再逗留,提起衣摆跨过了门槛。
楚帝正握着朱笔批红,余光看到他来,头也不抬说道:“近来课业可有荒废?”
秦佑道:“有父皇这样念着,儿臣不敢怠慢。”
楚帝放下朱笔,对他道:“中州道多矿,可如今上缴的矿税只有不到三十万缗,你觉得,这事要怎么做?”
秦佑道:“此事儿臣早有耳闻,正巧也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楚帝道:“你说便是。”
秦佑道:“除却粮、绢此类正税,如今的杂税皆以钱币计衡,矿税此项,朝廷又是以民间流动的商价而定。儿臣觉得,可以将矿税按照民间的商价作以换算,更改为征收实矿。等到这批实矿收入国库,一部分可以用来整修器械铸造钱币,剩下的,父皇可以暗中让人用高于民间的商价再卖出去。这样一来,国库的收入较有提升。”
“好,”楚帝看着他,微微带笑,“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秦佑稍有怔然,旋即迅速领命,“儿臣领旨。”
谢昕端着站在一旁,等到殿内没有第三人之后,走来楚帝身旁给他揉揉肩,问道:“范氏祠堂已经重修好了,你要将阿棨留在京中吗?”
楚帝握住搭在肩上的这只手,叹了声气说道:“我也想,可若是将他们留在邑京,我又放心不下。”
谢昕问:“你要去看看吗?”
楚帝问他:“你与我一道去吗?”
谢昕垂眸,眼中似是在挣扎,但等到最后,他还是摇头,“不了。”
楚帝站起身,忽然就抱住他,心中愧然至极,“对不起啊,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用留在这里。”
谢昕拍打着他的肩背,反而笑道:“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知道这二十多年要怎么过。你说你锁着我,可你明明是在保护我。小祯,你早就与我的骨血长在了一起,你要我怎么做,割骨放血吗?”
楚帝眼瞳微湿,谢昕松开他,又问:“什么时候去?”
“等天黑。”楚帝道,“我早去早回,不会让你等很久。”
范棨清扫完院中的落叶,回身时看到范蔚熙与范芮已经在屋檐下挂好了灯笼。
“大功告成!”范芮从梯子上下来,拉长了手臂伸个懒腰,“打扫了这么多天,总算将一切都布置好了。”
范蔚熙拍拍手上的灰尘,眼尖地隔着篱笆栅栏看到那边有几点灯火在慢慢靠拢。他抬手指了指,对范棨道:“叔父,好似有访客来。”
第2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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