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的军事研讨会如期举行。
    秦王思考了很多很多的东西，蒙武、冯劫、以及李信、王翦等军事将领也进行了精心准备。而冯去疾、王琯、李斯等有关重要文臣，也事先做好了准备。
    会议前夕，李斯向秦王提交了他此前给王翦、李信等人看过的“机密情报”，秦王哑然。
    那份情报上，却没有秦王此前的四个批字－－－“着实查办”－－－－－－－－李斯玩弄了一个花招！
    不过，深谙秦王心理和语言特色的李斯很快就得手了，秦王立即在那份情报上批示：着实查办！
    李斯下令枢密府调取物证、搜罗证人证言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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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场的气氛肃穆、压抑，高级将领和文臣们都心怀忐忑。
    秦王嬴政：此次军事失利，乃我大秦奇耻大辱！十万健儿，亡魂不归。大上造（大良造）桓齕战死，此乃本王主政以来最惨痛之教训。尤其是此次失败，是在赵国国力日蹙，窘迫不堪的时候让李牧得手，增长了敌人的气焰，其他诸国也趁机蠢蠢欲动，这就更加令人不可忍受！
    众臣拜倒：臣等无能，乞求王上责罚。
    秦王拍了一下桌案，那青铜的声音低沉回荡：失败一次不可怕，多次战败也还有翻身的机会！可是，如果你们诸将、臣下不能同心，思谋奸巧，则将君王和国家置于何地？
    众臣叩头，大气不敢喘息。
    李信、王翦偷眼看看李斯，想出班早奏。
    李斯给他们悄悄使个眼色，二将退缩回去，先低头不语。
    左相冯去疾、右相王琯先一同出班奏道：王上，请先听取诸位将领们的陈述吧。
    李斯出列：罪臣李斯处置不力！事前未尝探知燕国军队南下、配合赵军作战的讯息，贻误了军机大事，致使桓齕敌情不明，惨遭失败。臣罪该万死，跪求王上惩处！
    秦王：你且退下！若是惩罚了你，就能挽救回我大秦十万将士的性命，本王早就毫不犹豫地去做了。
    李斯手持象牙笏板，小心翼翼地退避到一旁。
    蒙武出列：王上，臣以为此战失利原因有五。
    秦王：讲来！
    蒙武进言：
    其一，我们低估了敌人的力量，原以为在邯郸牵制住了敌军，其主力就不敢北上。谁知赵军在邯郸防御坚固，南路军马攻战不力，未能完成拖住敌军的任务，致使李牧从容北上。
    其二，侦查不明，对于燕国援救赵国未加防备。
    其三，魏国、齐国、韩国搞小动作，也秘密援助赵国粮食、武器等物资，使得赵国赖以坚守。
    其四，军队的任务是作战，不是收割粮草。桓齕所部在战时一直在抢收赵国夏季成熟的庄稼，大战来临猝不及防，未能及时转入作战状态。
    其五，李由、蒙恬、杨端和所部被调往协助南路作战，桓齕所部兵力单薄，尤其是战车部队转为辎重部队被用于往来太行，载运粮草。也缺乏骑兵部队的掩护，轻兵和重甲部队机动能力差，致使全师陷没于敌骑兵之手。
    客观来说，蒙武此言不差，但有将责任推诿给南路军马作战不力之嫌。所以，当即激起了王翦、李信诸将的强烈不满！
    李信出列激愤地声称：我等南路军马，苦战经年，伤亡惨重而斗志昂扬，若不是北路军马失利，应可围攻邯郸得胜矣！
    王翦并不紧张，老成持重地说：
    南路军马的任务是什么？牵制和伺机攻城！
    北路军马的任务是什么？以精锐之师游击歼灭赵国不得不去援救其北方国土的军队！
    寻歼赵国军队的主要战场，就放在北方。这是我王和长史在战前就已经确定下来的策略。
    现在，敌人果然被迫出兵北援了！就算是燕国两三万人马加入了进来，北路桓齕军马也不处于劣势，如果加上我军在北方城邑驻守的部队，我军依然可以，以三倍于敌的优势力量歼灭之！
    难道这不是事实嘛？事实上是北路军马不但未能歼敌，自己反而被歼灭了！
    李信：兵法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用兵要采取诡诈之术，应当明明能战胜敌人，却装作软弱无能；本来准备用兵，却伪装不准备打仗；要攻打近处的目标，却给敌人造成攻击远处的假象；要攻打远处的目标，相反却伪装作要在近处攻击；敌人贪心就用小利来引诱他上当；敌人混乱就乘机攻取他；敌人实力雄厚就要谨慎防备；敌人强大就暂时避开其锋芒；敌人容易冲动发怒，就设法挑逗他，使其失去理智；对于小心谨慎的敌人，要千方百计骄纵他，使其丧失警惕；敌人安逸就设法骚扰他，搞得他疲劳不堪；内部团结的敌人，要设法离间他，让他分裂。在敌人没有准备时，突然发起进攻，在敌人意料不到的情况下采取行动。）
    北军之失在于六种失当：
    1）桓齕之军四处游荡，把自己的虚实已经明示给敌军，而对于敌情则不明。没有采取先以小利吸引敌军，再痛而歼灭之的战术。
    ）战策失当。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胜也！要掌握战场的主动权。而观此战，先是构筑营盘与敌对峙，后有将主力调离去埋伏打援，结果被敌军趁机攻破大营，再来救援时，却反被李牧军围城打援。
    ）地势不明。凡行军打仗，必须利用好天时和地势，远离河流以免背水而战，行军时要先排出前哨探知前面详细情况，不可冒进。平原地形骑兵疾进，而步兵缓慢。此时应当相互交替掩护而行。此战也，竟被敌军利用滹沱河河道与河堤之间的空隙、平原设伏，骑兵轻进被歼灭，步兵则无助矣！
    4）临危失控。重甲部队的优势正是不怕骑兵！发现被敌军骑兵四面围困后，应当立即择取居高临下的地形，先驻扎下来，编组强力阵型对抗，而不是继续行军。这样自身可节省体力，而敌军骑兵围绕袭击不得反而会首先疲惫下去，此时我军再去突围或固守待援均可。
    5）骄兵必败。桓齕与蒙武去年大破扈辄，屠其军马十万，获得君王褒奖有加，自以为天下无敌。对李牧所部毫无警惕，竟然迷信敌军会听从自己调遣，如此焉能不败？
    6）桓齕、蒙武所部去年屠杀赵国困顿之军，再演武安君长平之事。此不仁之举，既玷污了我大秦国的声誉，也激起了赵国士卒死命抗拒的士气，而纷纷与我军死战到底。南路军马也因此损失惨重。吾王不可不察！－－－－－－
    王翦：失败的种子在去年桓齕、蒙武升大上造时就种下了，现在我们收获的只是苦果！
    秦王问蒙武：你与桓齕当年有无屠戮赵国困卒？
    蒙武人很老实：臣劝过桓齕，但他不听－－－－－－扈辄其军四面被围，难以走脱，－－－－确实已经军心动摇了－－－－－－－－（又忙着分辩）可扈辄还死战不降呀！－－－－－
    秦王动怒：将尔从公乘攒升为左庶长，再拔为大上造，连升八级啊！汝竟有如此作为？也不向君王呈报实情！
    蒙武只得下跪：臣辜负王上，实有罪愆。
    秦王阴沉着脸色，又一次怒拍桌案：王翦、李信，我且问尔等－－－－－－－彼时桓齕求援，尔等为何不救？
    王翦、李信：臣冤枉啊！臣等留有桓齕当时的书信－－－－－
    秦王：呈上来！
    那书信大意写着：李牧军强势来袭，“命”汝等诸将火速前来，围攻合击李牧。
    桓齕所书，原来是个“盼”字，王翦等人涂改了竹简字迹，改成了命令的“命”字！
    王翦、李信：桓齕与臣等平级，各领南北两路军马，担负作战任务不同。臣等接到书信，反复斟酌，感觉其处事狂妄。没有君王和统帅部的命令，其安敢擅权，去打乱原有部署？
    臣等又怕果真贻误战机，待吾等急遣一军前去探视，则李牧军已破桓齕赤丽大营而去，去向不明，部队方无奈返回。请吾王明察啊！
    秦王迟疑：莫非错怪了尔等？－－－－－
    王翦：那桓齕骄狂，莫非统帅部里蒙武不知晓？臣闻：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强，辅隙则国弱。从此战失利来看，桓齕治军，明显存有偏差和隐患，而蒙武将军对此毫无察觉吗？
    若其事先有察觉，因何不主动向王上建议，提前采取换将或其他补救措施？
    定当是他顾忌桓齕是其早前的部属，心中怀有私情又顾忌自己的爵位得失，才不明言于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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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众人围攻下，蒙武百口莫辩，他成了此次军事会议最大的牺牲品－－－－－－他被解除军职，罚俸三年，勒令回家长期怀罪检讨，每月给君王上交一篇“过己书”！
    而李斯一句话都没有去指责蒙武，王翦、李信等人就全办了。
    蒙武一身晦气回到家里，垂头丧气地跟老伴商量说：明日老夫就搬个地方去住，再没脸住这么宽阔的府第了－－－－－
    蒙武心烦意乱喝着粗茶，忽然把桌案掀翻在地。
    正在一旁伺候的两个儿子蒙毅、蒙恬兄弟俩吓了一大跳。
    蒙武声嘶力竭地呼喊：骗子！骗子！－－－老夫中了小人的奸计！－－－－－－
    蒙毅、蒙恬兄弟俩：父亲，怎么了？
    蒙武失魂落魄地说：孩子们，你们可要听好了－－－－－－人心狠毒，世事艰险啊！
    为父在统帅部里总共就只下达过两道命令，其一是让桓齕出击敌国。其二，是让驻守军士收敛我北军阵亡士卒的骸骨，其他概不是为父所为！
    可军战失利，诸将、谋臣却俱无责任，他们把屎盆子都扣为父头上了！－－－－其中必有小人的奸谋！
    孔子说：“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有便佞，损矣。”
    对于外表威仪而内心不正直，当面恭敬、背后诽谤、陷害，花言巧语、夸夸其谈的人，一定要小心提防啊！－－－－－－－
    虽然父亲没有明言，但蒙毅、蒙恬兄弟若有所思，心中埋下了对李斯怨恨的种子。
    李斯，无疑是个智者。但说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君子执道忠信、不诿过、不塞责”等方面，李斯还应学习曾子的“吾日三省吾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