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黄昏的时候,安锦破天荒地按时归家,后面还跟了一只细犬,肥头大耳浑身雪白。
我惊喜无比。大白狗见了我,撒着欢儿朝我猛奔而来,伴随着轻快的犬吠。
安锦眉头微皱,沉声道:“停。”于是它憋闷地停住了腿,蹲在地上看看我,再看看他。
我站在原处,扭着手朝安锦瞅了瞅。“它……”
安锦的唇角微翘了一下,立刻又压了下去,显得有些僵硬。“回来的时候路过你家,看到它蹲在门口朝这儿望,样子挺可怜。所以……”
我终于忍不住欢呼一声,俯身抱住元宵的大头。元宵抬起两只前腿搭在我肩上,脸上的白毛不住地往我脖子里拱。
安锦静静地看着,也不再掩饰脸上的笑意,居然真有几分温柔。
蹊跷啊蹊跷。元宵它蹲在门口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以安锦恰好在这个时候大发慈悲把它给领了回来?我一边揉着元宵的背脊,一边阴暗地揣测。难不成安锦他知道了宋夫人上门提亲的事,想讨好我以成功纳妾入门?
我越想越生气。元宵感受到了我心情的变化,疑惑地嗷呜了一声。
“灼衣。”我正色道:“这事儿没得谈,我绝对绝对不会同意。”
安锦微愣。“什么事?”
元宵见状,蹲在我身前不畏强权地朝安锦发出威胁的低吼。
“今儿个宋夫人上门,为宋家三小姐提亲,说要嫁给你做妾。”我试探地看他的神色。
“我知道。”他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
果然知道了?我继续往下说:“我拒绝了。”
他的笑意更深。夕阳的余晖照进他眼里,平素深邃乌黑的瞳孔显得通透。
我狐疑地看着他,试图找出些恼羞成怒的迹象,无果。“最后我让雀儿把她们赶出了门,还警告她们来一次我赶一次。”
他终于低低笑出声,像是十分舒畅。头顶上束着发的鹿皮小冠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着,再配上那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令我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花枝乱颤”这几个字。
“你不生气?”我试着再一次确定。“我又替你得罪了人。”
他朝我走来。元宵迟疑了片刻,夹着尾巴躲到我身后。“你做得很好,我为何要生气?”
我呆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那身紫色官袍上的衔绶双鸾像是活了过来,悠闲地在他身上缓缓地盘绕游移。
安锦到我身前一步的地方停住,垂下眼轻声说:“我很高兴。”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心想他果然不喜欢那宋家三小姐。然而一转念,却想到另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的?宋夫人上门的事。”
安锦似乎正伸手要拉我,听我这么一问,手指僵在半空中缓了缓,悻悻地收了回去。“归家途中偶遇宋大人,他向我说起了此事。”
这话十分经不起推敲。但我也没打算继续追问下去,跟安锦认识十余载,深知他不想说的事,是无论如何也撬不出来的。
安锦难得回家用晚膳,公公显得十分开怀,席间也没忘了问我们打算何时让他抱上小孙孙,就连平常不苟言笑的婆婆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元宵在饭桌上穿来穿去,最后守在公公腿下,惬意地吃着公公不时递给他的带肉骨头。
一家人已经许久未有如此和谐的时光。夜里,安锦伏在我肩头微微喘息,低声问我是否真的愿意为他生个孩子。我`着脸,直接勾下了他的脖子。
实在怪不得我,要怪只怪他意乱情迷薄汗覆体的样子在月光下实在显得太过美妙。
这场房事,从感官上来说仍然算不得多么美好。诚然他的手指在我身上滑动的时候,令我领悟到了几分飘飘欲仙的滋味,但后期却依然疼痛,只是锐痛变作了钝痛而已。其间元宵甚至还好奇地试图跳上床榻旁观一番,令我们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最后安锦气喘吁吁地将我拥在怀里,吻了吻我的唇,安慰我今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虽然我不明白他当时指的是我们两人的相处,还是房事的感受,但此番过后,无论哪一方面似乎都日益和谐了起来,偶尔的几句拌嘴,也只不过是情趣罢了。他渐渐按时归家,即使公务繁忙不能回来时,也会遣人回来说一声。
他心中那只张扬舞爪的猫终于收去的爪子,向我露出温柔依恋的一面,时不时还弓着身子往我身边蹭蹭以示亲密。
我几乎觉得美满了。然而闻名燕丰的风流公子安锦忽然变作居家好男人,令燕丰人啧啧称奇的同时,也让不少心怀不轨之人生出了不满。
比如眼前这位。
少女二八佳龄,一双秀目如新月弯弯,偏偏苍白瘦弱,楚楚动人。荷叶裙拢在身上,那小腰不盈一握,连我看了也忍不住要多怜惜几分。只可惜,她要的不是我的怜惜,而是我夫君的。想到这一点,我就忍不住要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地狠狠□□这朵娇花。
原本我实在不想赴会的,奈何这朵娇花守在半路上苦苦哀求,差点儿都要跪了下来,场面实在有些难看。
她泪光盈盈,双手握着茶盏。“姐姐……”
“叫夫人。”我纠正她。
她抿了抿唇,一双红红的兔子眼委屈得很。“夫人,娘亲说,你不同意我和安大人的事。”
“没错,我是不同意。”
“夫人,我是真心喜欢安大人!”她的眉头抽了抽,看样子又要哭。
我无奈。“我问你,什么是真心喜欢?”
她呆了呆,甚至忘了哭。
“好罢,我换个方式问。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她想了想,迟疑地说:“他……俊美,又有才华。还很温柔。”
我起身推开窗,指着街上摆摊卖书画的书生。“那个书生长得如何?”
她仔细看了看,面容微红。“清秀。”
“那么……那个呢?”我指着人群中一位修长俊俏的少年公子问她。
她看了一眼,面色更红。“很俊美。”
“那是越家三公子,刚过弱冠之年,父亲是兵部尚书,家世显赫。他极擅抚琴,在燕丰也有‘雅琴公子’之称,为人温和风雅。更重要的是:尚未娶妻。”
她望向我,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我究竟想说什么。
这姑娘养在深闺,自然没听过这些,而我常年注意燕丰的美人动向,这些信息全都了然于胸,信手拈来。
“还有那个。”我指着酒楼里另一侧端坐饮酒的持剑白衣公子。“很英俊是不是?他是唐门的少主,那一手暗器用得是出神入化。更重要的是:同样尚未娶妻。”
宋三小姐朝白衣公子的方向偷偷看了一眼,脸颊上的红晕不散。接着,又看了一眼。唐门少主似有所感,抬眸望了过来。宋三小姐立刻满面慌乱,连手脚也不知放到哪儿去。
“还有那个――”我转头又发现一名长相阴柔漂亮的男子,手持折扇,正从门口从容不迫地迈进来。定睛一看,很有些眼熟。再一看――大惊。
绿帽东宫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东宫十分低调,环顾一周后视线落到我身上,朝我微微一笑以示招呼。
我亦低调地回了他一个笑容。身旁的宋三小姐不解道:“他又是什么来头?”
“这个――不提也罢。”我摆了摆手。“三小姐,我的意思你可明白?在燕丰城里头,俊美,温柔,有才华的男子比比皆是,更不用说他们都未娶妻。你确定要放弃那么大一片森林,跟人分享这么一个安锦?”
宋三小姐怔愣了半响。“我……”
“我与安锦从小一起长大,且不说你是否能争取到安锦的心,就算你能争取到安锦的心,也绝对不会是完整的。更何况你身为大家闺秀,委身为妾,受了多少委屈不说,今后的孩儿注定是庶出之子,难免还得受人歧视。哪一日安锦若是厌弃了你,你便只能独守空闺,寂寞度日,没人会同情你,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
她的脸色渐渐发白,真成了一只在狂风中凌乱的小白兔。
我叹了口气。“你的年纪跟舍妹相仿,令我也忍不住疼惜。你仔细想想,这一切值得么?”
宋三小姐垂下了头,半响不语。我扬手叫来了小二,让他上了一堆菜。
“尝尝,这家店的樟茶鸭子和蒸茶糕做得很不错。”我劝她。“除了男人之外,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好东西来着。看你瘦成这样,要是连自己也不疼惜自己,还能指望谁疼惜你?”
她眼神闪动,提起了筷子。一开始是细嚼慢咽,到后头放开了,吃得很是欢快。
我松了一口气。恩威并用,软硬兼施,这一招也就能哄哄这样纯真的小姑娘。平心而论,这宋三小姐还算得单纯善良,只是思想还有些幼稚,被那些郎才女貌的戏本子给带动得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消打开窗,让她看看这外头的世界多美好,自然茅塞顿开。
趁她大快朵颐之际,我偷眼瞄了瞄,发现绿帽东宫夏之渊坐在离我们不远处,正一个人喝酒。见我朝他望去,他举起酒杯,朝我遥遥一敬。我赶紧回了一杯,抖索索地又收回眼。
说起来,对这东宫还真有些亏欠。当初也算是我间接放走了他的未来老婆,如今又拒绝为他的舞姬画画。再加上拒绝后据陈老板所说,他也并未有怒意或对晒月斋不利,又令我这亏欠多了几分。
对债主,不管欠多欠少,还是绕道走得好。
放毕,宋三小姐满面油光地打了个嗝,不好意思地捂住嘴。我正要最后表现一番巩固成果,身边却坐下了一人。
“阿遥。”安锦凝视着我,唇角带笑,眉梢含情。
宋三小姐瞪大了眼。
“阿遥,我来接你回家。”安锦揽住我的肩,替我理了理鬓发。
安锦的这一举动,彻底断送了宋三小姐的最后一丝绮念。过了不久,我将她介绍给小妹认识,令这两人成了一对闺中密友,算是意外收获。
9、第九章 宋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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