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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另许后他悔了 第19节

    她此刻的梦里,是在抄经吧?
    贺长霆翻了几页经文,没有一处错字,没有一处涂改,字迹虽丑,胜在干净工整。
    这么厚厚一沓经文,便是寺内清修的沙弥也不可能一气呵成抄写成这般挑不出错来。
    概是反反复复,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有了今日这沓行云流水的经文。
    贺长霆将经文放回原处,目光随着烛影落在垂头跪坐、呓语不止的小姑娘身上,不知是不是灯火的缘故,他的目光竟生出许多温度来。
    旁人为母后抄写经文,恨不得敲锣打鼓,叫满朝皆知,目的自不单单是寄托哀思,缅怀亡者,概要向他示好,叫他承情。
    可这位小王妃,专挑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来此祭拜诵经,当真是图个天知地知、亡灵有知。
    一向精明立世的段家,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
    贺长霆看着以这种姿势都能睡得香甜的王妃,不知该不该叫醒她。
    若不叫醒,她这样睡一晚,明日必还是乏困,若叫醒,她知道那幅丑字被他撞破,概又要羞惭无地自容。
    贺长霆忖了片刻,重新回到后厢隐蔽处,以刀柄敲击梁柱,发出动静,试图叫醒熟睡的人儿。
    几声之后,不见段简璧反应,贺长霆只好用力一击铜鼎,叮当一声脆响,才将那跪坐打瞌睡的人吓了一个激灵,挺直脊背,跪的端端正正。
    段简璧环顾四周,没寻到声音的源头,疑心是方才梦里听错,却也不敢再留下去,且她确实乏困,无法继续诵经,遂又磕了几个头,收拾经文纸稿,小声商量说:“母后,我方才打了瞌睡,并非故意不敬,您莫要怪我,明日还是这个时候,我会再来,一定把这经文给您诵读完毕。”
    说罢,仔细将经文装进袋子系上,轻手轻脚开门,四顾无人才离开。
    贺长霆这才自后厢出来,瞧了眼供案上的点心,拿起一块儿小方糕填进口中,起初味道很淡,尝不出甜咸,却越吃越香,余味儿很足,叫人食髓知味,想再来一块儿细品慢咽。
    ···
    寂静的夜色里,段贵妃房内却并不祥和。
    段贵妃稳坐高榻,盯着跪在面前的段瑛娥,姑侄俩的面色都不好看。
    “你若还放不下晋王,就同我明说,我跟圣上说说,叫你晋王阿兄纳你做侧妃,省的你如此不甘心,成日里不干正事,与一个乡野草包争风吃醋!”
    段贵妃声色俱厉,训斥地是刚进永宁寺门,一个匣子引发的风波。她是过来人,瞧得出段瑛娥变着法想叫晋王妃出丑。
    段瑛娥不说话,她爱慕晋王不假,但怎可能做侧妃,要做,也是做正妃。这些话,她却是不敢说与姑母的。
    段瑛娥再沉得住气,不露喜怒,终究瞒不过姑母,段贵妃哼了一声,不顾念丝毫情面,冷道:“这魏王妃,你要是不做,就说一声,我是你亲故母,自会为你另择良缘,只你以后不如意了,别后悔就成。”
    段瑛娥仍是不语,父亲早就与她晓以利害,魏王在后宫之中有姑母相助,朝堂之上有段家辅佐,圣上又偏爱幺子,连晋王辛辛苦苦打下的东都也毫不犹疑给了魏王经略练手,就是要让他学习治国之道。父亲甚至隐晦地向她透露,圣上有意立魏王做太子,只是在等一个时机,或许洛阳大都督就是这个时机。
    而晋王虽智计过人,劳苦功高,惜势单力薄,前朝后寝皆无可靠的助力,只能孤军奋战,又为圣上所忌惮,虽为嫡出,却迟迟未被立为太子,圣心所向,可见一斑。
    这也是当初,段瑛娥与晋王的婚事迟迟未能落定的缘由。说到底,汝南侯虽欣赏晋王为人,但他要做的是国丈,而晋王在储位之争中并没多少优势。
    段瑛娥也并不满足于只做一个王妃。段家百年公侯,声望显著,她出身嫡支,金尊玉贵,理应该有一个更好的前程。
    她要站的比姑母更高。
    可这第一步,就是嫁给极可能成为储君的魏王。
    她不敢违逆家族,不敢违逆姑母,不敢孤注一掷将余生押在晋王身上,她知道父亲说得不错,晋王会是一个功冠全军的好臣子,但想君临天下,难比登天。
    她明白利害,也知道最有利的选择,就是父亲和姑母为她谋划的这条路,嫁给魏王,助他登上帝位,她便可以母仪天下。
    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心心念念十多年的东西,叫一个乡野草包贪了去。
    “姑母,我知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做那等无聊之事,我会一心一意照顾魏王表哥。”段瑛娥一番思虑后,伏首认错。
    段贵妃自是明白这个侄女多大能耐,料她绝不会放弃魏王妃这个极可能一步登天的身份,方才不过稍作敲打,叫她不要胡作非为失了身份,此刻见她认错,也不再追究,摆手叫人退下。
    段瑛娥心中不平,离了姑母住所,并没回自己居处,反而去寻交好的宫婢讨酒来喝。
    “表姑娘,贵妃娘娘都是为了您好,您宽心,别记恨娘娘。”宫婢一边为段瑛娥倒酒,一边劝说。
    段瑛娥懒散地嗯了声,见房内只她一人,问起另一个宫婢去向。
    那宫婢朝僧侣住的方向奴奴嘴,段瑛娥便晓得其中意思了。
    这些宫婢都是段贵妃手下得用的心腹,常来永宁寺,宫墙内寂寞难捱,寺中沙弥多有俊美者,一来二去,便对上了眼,有时候也不免郎情妾意一番缠绵,互慰心中寂寥。
    段瑛娥撞见过几次,早不觉得惊怪了。
    “那小沙弥怪痴情,这才几日不见,又这般火急火燎把人拐去了。”段瑛娥嗤笑道。
    “哪里是痴情,全靠手段罢了。”那宫婢掏出一小包东西给段瑛娥看,说:“那小沙弥想念的是这个。”
    段瑛娥玩味地看了看,“这是什么?”
    宫婢凑近了,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是叫男子言听计从的好东西。”
    段瑛娥并不信,嗤了声:“你倒说说,如何叫男子言听计从?”
    “这是西域秘药,头一回吃,不过就是叫人意乱神迷,情难自禁,吃上几回,他就得了其中妙处,欲罢不能,到时候,药在你手里,他可不就得对你言听计从?”
    段瑛娥心中一动,“意乱神迷,情难自禁?”
    若果真凑效,倒可以试一试。
    “东西我拿走了,不许跟我姑母说,不然你们和那些小沙弥,一个也别想活。”段瑛娥起身要走。
    “表姑娘,您可别乱来,尤其不能用在魏王殿下身上!”
    是药三分毒,这药若叫魏王吃了,段贵妃得剥了他们的皮。
    段瑛娥笑了声,“我想要表哥言听计从,还需要这种东西么?”
    她自然不是给魏王用的。
    她要在出嫁前,了却一桩念想,这世上,她还不知道求而不得是什么滋味。
    鱼和熊掌,她都要,连根脚趾头都不给段十四那个草包留下。
    第23章
    沙弥要为孝敬皇后诵经七日,这七日里贺长霆也会暂住永宁寺吃斋,他夜中?总还是喜欢躲在?供奉亡母神主大殿的后厢里,一言不发?听着前面动静。众人大都在第一日已经祭拜过了,自第二日起,这处大殿就冷清了,只有他那位王妃,每晚子时初刻来,三更末才去,连续五日都是如此。
    不过,她昨夜已将经文诵读完毕,不知今夜还会不会来。
    贺长霆百无聊赖地捻着腰带上的玉扣,一会儿听着外头的打更报时,一会儿又仔细回想,王妃昨夜是否说了今夜会来。
    她每次来了并无太多题外话,也不贪心,反反复复说?着那一个心愿,盼与他夫妇和美,相知相敬,白头到老?,再就是让母后劝他别对她那么坏,她害怕。
    贺长霆回想成婚至今诸般事由,他白日里不在?家,夜中?也不宿在?一处,哪有什么机会对她坏,是她胆小罢了。
    贺长霆这般想着,不由朝前面看了看,他的王妃还没?来。
    还未到子时么?
    还是她今晚不会来了?
    若她今晚不来,他要回房去歇么?
    贺长霆莫名有些烦躁,等待的烦躁。
    可他在?这里,明明只是想清清静静陪母亲待一会儿,原不是为了等他的王妃。
    她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
    才这样想罢,便听殿前有了动静,贺长霆心中?一定,竖直了耳朵,如往常一样悄悄拨开一条缝隙探看,生怕惊动了胆小的猫崽儿。
    来人却不是他的王妃。
    而是他亲如手足的兄弟,裴宣。
    裴宣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在?殿内张望了一会儿,面露失望之色,对着孝敬皇后神主拜了三拜,便打算离去。
    “元安。”贺长霆话音落下,见一向镇定的裴宣明明显显颤了下身子,概是没?料到他会在?这里。
    “王爷”,裴宣回转身,面色已归于平静,不待贺长霆开口询问便先一步说?道?:“我来祭拜皇后娘娘。”
    来这里除了祭拜孝敬皇后,还能?有何?事?他根本不需要多作解释。
    贺长霆自然?也是这样以为的,全然?未作他想,两人并肩出了大殿,贺长霆才道?:“去看过吕大了么?”
    裴宣点?头。
    “我跟你说?的事,想的如何?了?”贺长霆问。
    裴宣有意无意地又朝大殿看了眼,没?有见到熟悉的影子,心想,她今夜大概不会再来了。
    “王爷,我还不想娶妻。”裴宣的手,不自觉又放在?了腰间的平安牌上?,淡淡摩挲着。
    “为何??”贺长霆看着裴宣问,“我记得前不久,你还跟我说?,想要搬出王府,在?京城买处宅子,说?是成亲了住着不便。”
    “你那时,应该有了娶妻的打算。”
    裴宣唇角扯了扯,笑?自己当时天真,他以为段家女郎口口声?声?羞羞怯怯唤他“阿兄”,会因为他的伤口心疼落泪,会亲手为他庖厨缝衣,便是认定了他做夫君。
    可他忘了,京城卧虎藏龙,人是要往高处走的。
    他如何?比得过晋王殿下?
    他就算打定主意,穷此一生只她一人,拼尽全力予她荣华富贵,也抵不过她一朝嫁入晋王府来得体面风光。
    当时的娶妻打算,不过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现在?,没?那个想法了。”裴宣说?。
    贺长霆少见裴宣如此挫败模样,更不愿他陷于儿女情长这等小事,着意要问个清楚,好替他排忧解难。
    “你想娶的,是谁家姑娘?”
    裴宣不答。
    贺长霆皱皱眉,“别逼我费心去查。”
    裴宣心中?一凛。王爷果真去查,他和王妃的那些前尘往事必定藏不住,王爷若知真相,概不会为难他,但对王妃,怕会更加冷待。
    她已嫁做人妇,还是堂堂晋王妃,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鬼,他也不想她这一生过得艰难。
    “王爷,都不重要了,我与她再无可能?。”裴宣重重说?道?。
    贺长霆顿了顿,问:“她嫁人了?”
    裴宣点?头。
    贺长霆沉默了,这确实有些难办,他总不能?为了成全兄弟,强夺他人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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