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才是第一个见到她的人。
    鼻腔里浓浓的血腥味，在下次循环开始之前，王昊迫于沈云卿的威胁，向他们妥协了。
    他坐起身，看着那个远不可及的阿茶再次重启时间时，心脏一下比一下钝痛。
    过去的记忆不可躲避地终于全部爬上了他的心头。
    循环再次重启，这次还是从花开始的。
    还是只需要王昊扮演好深爱阿茶的李宗元，便可。
    王昊踏出了步子。
    他很从容地做着每一个本能的动作。
    他对阿茶的爱意，从来......都不需要演。
    那是深入到骨的。
    王昊自小到大对于任何情感都格外的淡漠，他就像冷血的机器，被培养，被放在李宗元身边，给他善后，替他处理麻烦。
    他最多的情感就是对那些女性的同情。
    所以他做的唯一一件违背主子的事，就是给那些被李宗元抛弃的女子安排好了之后的生活。
    可遇到阿茶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他甚至都未曾见她全貌，只是看进了那双眼里，他就迷失了自己。
    可他不懂这是什么情感。
    在阿茶的面纱被他不小心摘落时，他听到寻他而来的公子一声惊叹。
    那是李宗元每次遇到玩物时的惊叹。
    他知道不妙，但是为时已晚。
    从此之后，他努力站在暗处，在李宗元提出每一个更可憎的念头时出口制止，又在阿茶每次单独出门时暗中跟随在后。
    他的能力，他的身份，他拦不下太多的事。
    可他固执的，站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的阴暗中，握紧了手中的剑柄，随时准备着将轻薄阿茶之人斩杀。
    他比李宗元更早知道阿茶是妖。
    他不介意，他甚至感觉很好，一只鲜活的妖，总要比自己活得时间要久一些，也不会像之前的那些女子般受起欺负却无力反抗。
    但李宗元受了惊吓，发了高烧，足足烧了五日，最后也是王昊劝导他，他才轻微地放下了心结。
    从阿茶答应与李宗元在一起之后的每一天，王昊梦里梦外无数次想取代李宗元的位置。
    当知道白璟要带李宗元回狼族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见她。
    就算会被她厌恶，就算可能会遭遇不可言说的折磨。
    但那一刻，想见她的想法已经把他所有的理智吞没了，他必须去，他一定要去。
    错过了这次见到她的机会，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期盼。
    所以他藏起了公子身上所有的符纸，在东渡城外，他留下一路的印记，让白璟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们，将他们一同扔进了妖族。
    阿茶厌恶他，对他所有站在身后不出手制止的行为，她都憎恶着。
    他当然都知道。
    但只要她肯施舍给他一个眼神，他觉得立马死去都是值得的。
    他就那般病态地执着着阿茶的注视，刚被抓进狼族的每一天都在期待着阿茶对他的鞭笞。
    痛与欢交织着。
    美妙。
    实在是过于美妙。
    后来他同李宗元一起被她丢进这塔中，经历了一次循环之后，他知道只要杀掉一个人故事就会迅速到最终章，他就能看到穿着喜服只能看见李宗元的阿茶。
    于是，在这塔中的无数日夜，他手中的剑从来没有停下过。
    鲜血染红他的衣衫，又在时间逆转中回到最初的模样。
    他执迷着一次又一次去见盛怒的阿茶，至于李宗元的死活，他不在乎。
    就在他再一次剑尖插进其他人胸口时，他被抽离出了塔，他又一次见到了有其他表情的阿茶。
    他克制着，隐藏着，收起了自己所有卑劣的情绪，他听她的话，被关在了水狱中，半死不活地等待着那几位仙师。
    他最初，也是想解了这塔内的局。
    毕竟只是看到喜服的阿茶已经不能满足于他了。
    可当标记变换，他终于以李宗元的模样站在镜前时，心底一直压制的魔终于开了口。
    兴奋地，雀跃地，歇斯底里地叫嚣着——
    “我终于是她名正言顺的夫了。”
    “李宗元不珍惜你，可我是真的爱啊，阿茶......”
    “我终于......站在了这个位置上，我终于成了你眼中唯一的人，我终于......也被你爱着了，阿茶。”
    “阿茶......”
    尤其是在经历了上一次循环之后，他的想法变了。
    他怎么舍得离开自己渴求了那么久的她专一又深情的爱。
    所以他想继续扮演那个坏的李宗元，他不想结束循环，他要永生永世留在这里，留在这片幻梦之中。
    可他被人抓住了把柄。
    是离开还是混在这塔中再也不见阿茶，他别无选择。
    这次，王昊完整地走完了整个循环。
    热泪撒过，他紧紧握住最后时间点阿茶的手，一声又一声低念着：“不要走......”
    像是回应他的语气，阿茶面容停顿了一下，随后又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再来一次吧，李宗元，下次我就放你走。”
    眼中亮起惊喜的是王昊。
    眼中出现困惑的是陈昭等人。
    “怎么回事？怎么循环还是没有结束？！”
    王昊这次的过程可以说是一点都没有出错，那为什么阿茶会说出同样的话？
    不可阻挡的，时间再次回溯。
    王昊自然而然满怀欣喜地去重新继续循环了。
    而沈云卿与陈昭在时间倒退的洪流中站在一条路的两边对望。
    就在时间即将回溯到初始位置时，陈昭眼里亮了一下，对沈云卿做了个口型：“灵魂。”
    其实在一开始陈昭就应该想通的。
    这塔关住的从来都不是他们的肉体，一直都是他们的魂体。
    所以他才联系不到识海里的特码头，众人的修为也被抽离干净。
    如果他们被困住的是灵魂的话，那这个阿茶呢？
    是幻象还是......那位狼族公主真正的灵魂？
    沈云卿会意，在循环开始之前，将绳索抛向了笑意满面的阿茶。
    绳索一紧，阿茶被拉到了沈云卿的身边，时间停止。
    “你们要做什么！”
    陈宵再次按住了要暴动的王昊：“别动。”
    “不！仙师！求您！我求您！别动阿茶！你们要杀就杀了我！别......”王昊的声音近乎破音：“别伤害阿茶......”
    阿茶低垂着头，低声喃喃：“仙师，你看啊，李宗元他......还是愿意爱我的啊.....”
    眼泪从她的眼角一滴接着一滴：“你看啊......他愿意为了我改变的，他是真心爱我的，仙师......”
    阿茶突然像失去了所有支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掩面哭泣：“仙师，让我再经历一次吧，让我......”
    哭腔遍布整个塔内：“让我再看看他爱我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