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羊水不同于见红，情况会紧急很多，特别是林娉婷还是高龄产妇。
    苏瑶想起上辈子有个同事也是突然穿羊水，此刻需要平躺着，避免羊水流干了。
    不过，现在平躺容易，要平躺着送过去就很难，现在又不是随手就能拦到一辆出租车的年代。
    她思忖了一下，决定打个电话回大院，让袁旷林帮忙开车送去医院。
    虽然不符合规定，可现在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加上林娉婷好歹也是军嫂，虽然男人不属于这个军区，别人就算有意见，应该也不敢多说什么。
    “林总现在在哪里？”苏瑶问。
    “就在一车间，咱也不敢动她，先让她躺着。”女工说。
    “你先去安慰一下林总，我现在马上去打电话，你让她别害怕。”苏瑶说着就要往办公室走去，这时却被人叫住了。
    她扭头一看，发现是程旭。
    程旭看她一脸慌张，立刻走过去问：“发生什么事了？”
    “林姐穿羊水，现在急需送去医院。”苏瑶顾不上他了，说：“有事改天再说，我现在要去打电话，让人开车过来。”
    程旭一听，马上说：“你现在让人从大院过来，得耗上一段时间呢，倒不如咱自己送。”
    的确，利群这个新厂区离县城很近，可如今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把林娉婷送过去，总不能骑自行车吧。
    “咱没车。”苏瑶无奈地说。
    “有没有板车？就你们平时卸货拉货的那种？”程旭说：“有就让人立马拉过来，我把她送过去，肯定比你叫车过来要快。”
    既然他这么有信心，苏瑶选择相信他，急忙让人拉了一辆板车过来。
    下一刻，就看到程旭把她的自行车停在板车前面，又让人拿来木板，三两下的功夫，就自制了一辆用自行车带板车的三轮车。
    众人来不及惊叹，就听到程旭说：“人现在在哪里？我把车骑过去，然后送她去医院。”
    “就在一车间。”苏瑶领着程旭来到一车间的门口，他直接把车子倒进去。
    此刻的林娉婷已经惊慌失措，全然没了平日运筹帷幄的模样，看到苏瑶，就差哭出来了，“瑶瑶，我就应该留在家里待产的，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没法原谅自己。”
    “林姐，现在不是说晦气话的时候。你放心，我哥会安全把你送去医院的。”苏瑶一边安慰，一边跟几个女工合力把她抬上了板车。
    程旭本来想上前帮忙，但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坐在自行车上原地不动，等众人把林娉婷放置好，便说：“哪几个比较能跑的，就跟在后面看着，我在前头蹬车，顾不了那么多。”
    几个人争前恐后地举手，等把各人的位置安排好就立刻出发。
    程旭还真没说谎，他在前头蹬车蹬得很快，按照这速度，的确要比等车子过来要快。
    而且最重要的是，板车能让林娉婷平躺着，汽车却不能。
    人在紧急时刻的潜能总会被激发出来，十五分钟不到，板车就停在了医院门口。
    医生和护士连忙推着床出来，把林娉婷送了进去。
    经过一番检查过后，林娉婷虽然已经破羊水了，但离生还有一段时间，而且有一点比较让人担心的，就是她羊水有些浑浊，如果最后无法顺产的话，得剖腹产。
    见惯大场面的林娉婷，此刻也慌了神，苏瑶只能在一旁极力安慰她，“林姐，没事的，就算真的剖腹产，也会打麻醉药，只要一会儿的功夫，孩子就会出来的。”
    她说得轻松，可林娉婷一想到自己的肚子会被划一个大口子，她就忍不住害怕。
    苏瑶想起程志扬，于是说：“我现在就去给程志扬打电话，等他来了，你就不用害怕了。”
    “程志扬出任务了，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林娉婷本来以为自己能独立面对生孩子这件事，所以前天程志扬说要走的时候，她还能轻轻松松让他不用担心。
    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淡定。
    “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苏瑶不知道程志扬也出任务了，要是早知道，她肯定不会这么说。
    生孩子时孩子爸不在身边的那种无力感，她最清楚了，但现在不可能让程志扬回来，只能握着她的手，说：“他不在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安慰了半天，林娉婷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一些。
    苏瑶趁着上厕所的空隙，打算让一个女工去通知程母，没想到走出来就发现程旭还在。
    “你怎么还在？”苏瑶问。
    “我今天休假，反正没事，就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程旭说：“有什么要干的，你跟我直说就行。”
    苏瑶看他这么热情，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便让他去林家通知程母。
    半个小时后，程旭就带着程母来了。
    这还是苏瑶第一次见程母，她大约五十岁的年纪，保养得还不错。
    她应该知道林娉婷的情况了，但表现得很冷静，一看就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她没有先去看林娉婷，而是直接去了找医生。
    在医生那边详细了解完林娉婷的情况之后，她才说：“我儿媳年纪不小了，生产的风险肯定比年轻人要大，希望医生多照看一些，保证她的安全。”
    “咱们会尽力的，你放心好了。”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之后，程母才去病房看林娉婷。
    大概是林娉婷平时有意躲着程母，两人见面时，有些面面相觑，苏瑶甚至收到林娉婷的求救眼神，让她留在房间里，千万别走。
    程母看了她一眼，说：“虽然现在情况有些紧急，但紧张是没有用的，你放宽心一些，万大事有我在呢。”
    老实说，她说这话时，语调都是非常平静的，却让人听了之后，无端地感到安心。
    交代了几句之后，她便对苏瑶说：“你就是苏瑶，对吧。”
    苏瑶点了点头，喊了她一声“婶子”。
    程母微微一笑，道：“志扬不在，你跟娉婷比较好，要是可以的话，麻烦你多陪她一下。我在外头等着，有需要就尽管喊我。”
    “行，没有问题。”
    苏瑶应下之后，程母转身就出去了。
    林娉婷开始宫缩，越往后就越厉害，苏瑶只能凭着自己的经验告诉她，“死忍，越疼就证明越快要生了。”
    期间程母就进来看了一两回，有一回还是程旭要离开，托她跟苏瑶说一声，其余时间，她都安安静静地在外面等。
    只是每次医生进来检查之后，她总要上前询问一番。
    苏瑶看着，觉得程母这人看上去冷淡，其实还挺好的，起码从不会啰嗦。
    像林娉婷这种比丈夫年长10岁的，婆婆到了这个时候，肯定会趁机挖苦她年纪大导致不好生产之类的，可她除了默默守候，什么都没说。
    林娉婷虽然情况紧急，但整个宫缩的过程要比苏瑶当时快上许多。
    早上去的医院，晚上八点，孩子就呱呱坠地了。
    “林娉婷家属、林娉婷家属，在吗？”护士抱着一个孩子从产房走出来。
    苏瑶和程母立刻走上前，就听到护士说：“恭喜你们，林娉婷生了一个闺女，六斤重，母女平安。”
    苏瑶一听，愣住了，因为当初林娉婷产检b超时，医生说是儿子。
    如今翻盘成了闺女，她肯定开心，毕竟她一直想要闺女。只是，她说过程母坚持要来照顾她坐月子，是因为她肚子里怀了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
    往后四十多年的后世，重男轻女的婆婆多得是，更何况是这个年代。
    苏瑶偷偷打量着程母的神色，发现她也是怔愣了一下，但很快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笑容。
    这还是从今天看到她第一眼开始，她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闺女好呀，护士同志，谢谢你。”程母看着襁褓里的孩子，笑得眼褶子都出来了，伸手就要去抱，“乖宝宝，奶奶抱。”
    护士一天接产的婴儿多得去了，但凡听到生了儿子的，家属就欢天喜地，听到生闺女的，能不当着外人的面苦着张脸就很不错了，像这样开开心心地接过孙女的，还真是一年看不到一回。
    而且，据她所知，这个产妇生的是头胎，不都盼着头胎生儿子，往后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吗？
    程母把孩子接了过来，还不忘问林娉婷的情况，“我儿媳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多久能出来。”
    “她精神挺好的，但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再送回病房。”
    一个多小时之后，林聘婷终于被推了出来。
    虽然现在身体还疼着，但林娉婷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没办法，儿子变闺女，这样的惊喜，足够让人欢喜不已。
    “你该饿了吧，我去看看外头的饭馆关了没有，要是没关就给你买点吃的。”程母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林娉婷担心她不喜欢闺女，刚才没敢表现得太明显，这下一走，她就迫不及待跟苏瑶说：“当初医生说了是儿子之后，程志扬还死活不相信，说相信自己的直觉，这肯定是个闺女。你都不知道他多喜欢闺女，还开玩笑说只要是个闺女，他死了都愿意……”
    她正乐呵呵地说着，就被苏瑶给严肃打断了，“这种不吉利的话，以后可不准说了。”
    林娉婷想起程志扬去了执行任务，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道：“呸呸呸……我说错话了，咱们都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苏瑶听着，心里总算舒服了，然后开心地跟林娉婷一块欣赏起这个新出生的女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