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在前,酒船在后。
十数条精致的画舫一字排开,团团围绕在那艘大画舫周边,向河中心徐徐划去。
船行景移之中,两岸茉莉花、珠兰花浓香扑鼻,酒尚没有醉人,花香先已令人陶醉。
瑞雪偷偷地瞄了两眼。门窗又多雕刻黑漆粉地书画,宴舱栏楹桌椅,竞尚大理石,以紫檀红木镶嵌。实在是奢侈不已。
鱼圆汤作为最后一道菜,瑞雪目前无事,送酒菜的事就交给她。
坐着一条小船靠近了那艘最大的画舫。借着那微微挑起的竹帘,她瞄了一眼。
陈设镜屏、瓶花,位置务精。茗碗、唾壶以及杯箸肴馔,无不精洁。
里面歌女弹琴弄弦,清曲助兴。
好热闹。
送菜过去后,是不能马上离开的,必须在那里等着,等里面的贵客品尝,然后再送到其他画舫。
这已经是夜宴开始,船头羊灯高悬,灯火通明;一堤烟月斜照。
此时清脆的洞箫声在实力秦淮河上响起。呜呜咽咽,悠悠扬扬,有别与平日里的凄婉寒凉,音色却是圆润轻柔,幽静典雅,别有一番韵味。
一时间画舫上行令猜枚声都停了下来,静静地听这一排清萧。
一曲终了,画舫里依旧静静地,好一会儿,有人才叹了一声好,这才鼓起掌。
之间画舫里走出一人,朗声道:“可是杨高三,杨姑娘?有请杨姑娘。”
只见远处一杠精致小巧地画舫如飞镝一般划破水面,平平稳稳地使了过来。
瑞雪在的小船船夫见画舫就要过来,忙朝后连点几下,总算给那艘画舫让了位子。因让的快了些,小船晃得厉害,瑞雪不由感到一阵害怕,连忙蹲下身子,双手抓紧了船舷,这才好了些。
小画舫出来个船娘,抛了绳索在大画舫上,自有人出来系上,慢慢将两船拉近。之后才见水晶帘摇摆,一个身影出来了。
米白色种衣搭配浅橘绸缎直身长衣,搭配白色绣花裙子,青色绵绸绣花披风。
弱柳扶风,动作娇柔婀娜,身姿风流婉转,眼神都幽怨如诗。
在行走中,裙角泛起一阵浪纹,露出一双水绿色的绣鞋。
好精致的人物。
那人上了画舫,不一会儿又出来了。又回到自己的小画舫上。
此时,大画舫上出来一个人,冲着瑞雪招招手。船夫轻轻一点杠,小船便靠近了画舫。
那个女子瞧见瑞雪,“咦”了一声,随即笑道:“你是乐民楼的吧。回去,请你们家冯御厨跟周师傅过来。”
瑞雪应了一声,此时,大画舫上敲响了云板。瑞雪听得其他画舫上皆回应了一声。下面有什么大事么?
冯万福周庆安还把瑞雪也带了来。不过他们依旧是待在原先的小船上。
不多一会儿,每只画舫都派下一艘小船,装扮精致的少女,手捧食盒,只等大画舫里面的人出来叫她们,小船才慢慢地靠近,少女莲步上去。
画舫里的人又出来了,冲瑞雪他们的船招招手,请冯万福,周庆安上去。
“梁桂林姑娘翡翠蟹斗。”
“小金二官姑娘五方蜜汁”
“房蔷姑娘五香乳鸽。”
听到这里,瑞雪抬起头,寻找着上去的人。房蔷,这个名字很耳熟,以前在全椒的时候就听过这个名字,没想到她现在也在南京,还出现在这里。
右前方,一个身着玫瑰紫衣裳的少女捧着食盒上去。
她是伺候房蔷的人么?
直到最后,瑞雪才听到方才那个杨高三的名字。
“杨高三姑娘木琴鱼。”
瑞雪微微一怔,这个……这个……这个明明就是她昨天交给袁彬的,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手上。
袁彬请她做一道鱼菜,后来还是在赵希厚的指点下,将青鱼去头去尾,顺着肋制出花纹后红烧佐酒。可是,袁彬要自己做这道菜,还努力的学会,是为了给这个人?这个人跟袁大人有什么关系。
“哐当!”
画舫里传来盘子跌碎声音。
怎么了?所有的人都饶有兴致地望向了画舫之上。
“赵年侄,你这是为何?这木琴鱼味道甚好,意到,行到,味到。你这是……”
画舫里人的谈话,此时异常清晰。
“欺世盗名之物,要他何用。”
这个声音瑞雪听的更清楚。这是赵希厚的声音,她没想到赵希厚会在这里。
“孽子!”怒吼地声音是赵二老爷赵佑楣的声音,显然赵希厚的做法让他生气了。也是,当着那么多的人摔盘子,是显得没有家教,这叫赵佑楣怎么不生气。
“清岩兄,息怒息怒。且听年侄如何说。赵年侄,快说吧。”
赵希厚不卑不亢地声音响起:“既然是那个杨高三做的,你且让我过来,我要听听为何要这么做,如何做。”
画舫里很快便有人出来传话。
杨高三的画舫驶了过来,小船纷纷给她让道,一时间河面上有些拥挤。
换了衣裳装扮的杨高三抬首环视一圈,微微勾起嘴角,上了画舫。
河面上的骚动在杨高三进去之后又消失了。瑞雪只听见旁边的少女们抱怨杨高三仗着漕运总督大人的宠爱,张扬跋扈,目空一切。又说她也不顾这里还有人,忽的就驶了过来,就不怕她们的船翻了之类的。
也许杨高三真的很有本事。她身边的丫头立在画舫首,环视一圈,一双美丽的杏眼却射出点点寒星。
瑞雪只觉得有些冷。她侧过脸去。
可是那道目光依旧落在她的身上。她想低下头,可脑海里却响起崔怀光交待过她的事。逃避是解决不了的。那道目光不会因为自己的不自在,或者是躲避而离开自己身上的。
瑞雪大胆的抬起头。大大方方地同那个丫头对视。
丫头没想到瑞雪居然会跟她对视。她略微有些惊愕,微微动了眼珠,将瑞雪打量了个够。即使她依旧冷艳,目光中无限的放肆。
瑞雪却从她眼中瞧出一丝惊奇。难道说,很少有人敢同她对视么?
“季玉,你且说为何要这样做。你别怕这里有我。”温言的哄声出自漕运总督大人的口中,随即他温柔的声音又变得严厉,“三外甥,你若说错半点,我今天当着你爹的面揍你。”
“哼。为何要把鱼去头去尾?”
“青鱼去头去尾有些像木片琴。”软软吴语听的人全身舒畅。
“三外甥,你去重新做一盘木琴鱼。给季玉赔礼。”
“姨丈且等等。若是小侄有半分不是,自当会给她斟茶赔礼。”赵希厚不软不硬地道,“可是这木片琴是何模样?小生很是好奇。”
没有话音传出来。
“木片琴甚是耳生,不知道这是哪里的乐器?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画舫里依旧安静不已。
“想来姑娘累了,就不劳烦姑娘了。”赵希厚的声音变得冰冷不已,“哼,怕是姑娘连这鱼所有何料都不知吧!”
“三外甥!”沈大人的怒吼声响起,他见着杨高三双眉微蹙,双目莹莹,桃花面上半点血色没有,身姿摇摇晃晃,已然心痛,哪里再听赵希厚追问下去。
这妓女呈船菜不过是个形式,谁会亲自做了。这个三外甥,不抓别人,单单只抓自己的人。难道是家里的那个……沈大人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也只有那位才会干这种事。想让杨高三没了脸面?
“三外甥,今日看着你爹的面上我不同你计较。你且向季玉赔礼。”
“姨丈。我一个秀才如何向个妓女赔礼。”
“她是我女人,就是你姨母。”
“笑话!我姨母在漕运总督衙门正房待着呢。我娘可没这么不要脸的妹妹。”
“三儿!”赵佑楣听着赵希厚越说越不像话,再次开口呵斥道。这孩子今天怎么一根筋了?不给那个妓女面子也就算了,怎么连姨丈的面子也不给了。
“爹。你就容得他这么侮辱娘?姨丈大人,若是方才的话传到姨母耳里……”
“通通。”有人跑了出来。
瑞雪看着立在门口的丫头赶紧上前搀扶那个跑了出来的女子:“姑娘。”
女子将丫头甩到一边,愤恨地盯着里面。
好厉害的眼神。
瑞雪感到一阵肃杀。
杨高三的眼神让瑞雪感到一阵寒冷。她此时的目光竟然比宋夫人的目光还有阴冷。
忽然,杨高三的口中传出嘤嘤地哭泣声。
瑞雪张了张口。她这么快就能哭出来?她方才那么犀利肃杀的眼神呢?现在怎么一副柔弱凄楚?
里面出来一个穿酱色直衫的中年男人,他握住杨高三的柔荑,才要安慰她,却被杨高三甩来。杨高三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画舫上,只叫人开船。
瑞雪头一次看到漕运总督的模样。
他死死地拽住画舫的绳索,不叫杨高三离开。
她从未想到一个大官此时居然为了一个妓女这般低三下四。
也不知道杨高三从哪里得来的剑。一剑下去,绳索断开,画舫离开了大船。
沈大人跌坐在甲板上。他哀求道:“季玉,你回来,你回来。”
可是杨高三没有理他。
瑞雪望着杨高三久久不能说话。
她很柔弱,却有这般刚烈;她柔弱,却有那样肃杀的眼神,她……她像是个谜。
杨高三忽而放下拭眼的帕子,在身边丫头的指点下,望向了瑞雪。她瞧了一会儿,转身走进画舫。
精心准备的宴席,在这一场闹剧下不欢而散。
*
木琴鱼:湖北菜。相传,此佳肴的创制与明朝文学家谭元春有关。谭元春酷爱丝竹之音,对岭南木片琴尤为钟爱。一日,他突然发现去掉头尾的青鱼段酷似木片琴。于是命人顺着肋制出花纹后红烧佐酒,又因形似屋瓦,故称天门人又叫木琴鱼为红烧瓦块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木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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