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不是什么计，是设计。”戴忍含泪道。
    “对，对，设计，就是那个从脑瓜里凭空想出来的东西。”戴母眼眶一热，“我们家儿子，从小就聪明，三岁就懂画画。”
    戴忍想笑又想哭。
    他也不算聪明。
    三岁时，画在老爸工厂的墙上，画了一只大大乌龟，结果被老爸的班长看到了。
    一向习惯于欺负老实人的班长，罚了爸一个月的奖金。
    奖金一个月可是三块钱。
    三块钱，可以买30斤米，好几斤肉了。
    就因为他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大乌龟，爸的奖金就被罚没了。
    全家人为了这三块钱，难过了好久。
    但父母都没有因此责打他。
    他于是暗暗下决心，有一天，爸爸从他画画上失去的钱，也要从画画上找回。
    后来，他长大后才知道，那个班长，老婆跟一个有钱的厂长出轨了。
    班长知道了，但因为忌惮对方的权势，屁都不敢放一个。
    正好看到他画的乌龟，而且是画在他们班组的墙上，还引来众人围观，频频夸说很像，就以为是他有意讽刺他。
    于是，便把怒火发泄到他们父子头上。
    但不管怎么样，那个乌龟刺激得他走到了今天。
    他一旦画画，就特别投入。
    家里没有人知道，他是为了还那三块钱的债。
    而今天，如果他能成功签到合同，那三块钱的债，应该就能还清了。
    “哥哥，你真的一个设计能卖到五百块钱？”妹妹小荷一脸崇拜，“那以后，我也要学设计。”
    “好，随你，只要你喜欢，哥哥以后赚钱了，供你。”
    戴忍知道，父母培养他上美院已经很了不起了。
    现在父母老了，赚钱能力和身体都走下坡路了，他要撑起这个家。
    一家人都被戴忍带来的消息惊喜到了。
    于是，戴忍吃了母亲的爱心炒饭，又被妹妹缠着问那个设计的事。
    但是戴忍说，要签给别人的设计，是不能透露的，不然就是违法了。
    一听违法，妹妹就不敢问了。
    生怕这一问，哥哥忍不住说了，结果拿不到人家的钱不说，还要被告。
    看到妹妹畏缩的小眼神，戴忍赶紧告诉她，他的设计，会运用在一个很大的商场上。
    到时候，等商场开业了，他会请大家去参观。
    到了那时候，就可以公开了。
    “那岂不是说，以后我每次去那个商场买东西，就可以自豪地和人家说，这个商场是我儿子设计的？”
    父亲突发奇想。
    “可以这么说。”戴忍点点头。
    这么多年，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学习的最新动力。
    但是兴奋过后，冷静下来，戴家又陷入了淡淡的恐慌中。
    他们有点不自信了。
    生怕这个消息，是戴忍的误读。
    也许人家老板只是随便说说，随便夸夸呢？
    万一人家回去又反悔了呢？不想签了？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优秀的设计师，凭什么人家就要你一个穷小子的作品？
    一家人不怕拿不到合同，倒是有点怕戴忍万一要面对这样的真相，会接受不了。
    毕竟，他刚才回家时，脸上的神情是那么自豪。
    让一家人立马知道，这个项目对他有多么重要了。
    他们在戴忍身上，看到了过去从未见过的光彩。
    而这些光彩，都是建立在那份成功的设计上。
    万一失去，戴忍说不定比原来更狼狈。
    戴忍自己也有点感觉不真实。
    他有点后悔了。
    自己回家报喜太早。
    应该等明天签了合同再回家报喜的。
    万一明天纪远变卦了呢？
    不签了呢？
    那他都回家报喜了，家人再问起，他将如何自处？
    应该不会吧？
    纪远可是石凌的亲戚。
    一想到这个活计，是石凌介绍的，戴忍心里就像漂浮在海水里的溺水者，抓到了浮木一般。
    石凌这样的姑娘，真诚善良，她的亲戚，肯定也不会差。
    而且，石凌肯介绍这样的活给他，应该是有把握的吧？
    戴忍一晚上辗转反侧，没有睡好。
    他吱嘎转动的声音，把妹妹也吵了半宿。
    但妹妹没有责备哥哥，因为她能感觉到哥哥心里的不安。
    第二天一早，戴忍一觉醒来，不由吓傻了。
    都八点半了。
    纪远可是约他九点到王府井123号的。
    他家这里，坐公交到123号，就得半小时。
    戴忍辗转半夜睡不着，天快亮时眯了会，没想到一睁眼就差点爽约。
    戴忍也顾不得其它，爬起床，洗漱用了五分钟不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冲出门了。
    连后面喊他吃饭的母亲叫声都没注意到。
    来到公交车站，正好来了一路公交，运气不错，戴忍赶紧跳上车，坐到终点站。
    看看商店前挂着的巨大时钟，正好是九点。
    不算迟到。
    戴忍风一般地赶到了123号。
    小雪才打开门，就看到一个长发、一脸忧郁的小伙子出现在店门口。
    她吓了一跳，正想问他。
    对方却道：“你好，我是纪远的客人，她在这吗？”
    “在啊，纪远还有十分钟左右到吧，你到店里坐下，先喝点东西。”
    小雪送上温暖的笑容。
    戴忍一听纪远还没到，松了口气。
    他可怕自己来时，纪远已经老神在在地离开了，因为他迟到，不想等他。
    现在纪远没到，他高兴得很。
    小雪送上一杯加了奶和糖的咖啡，又端上几块搭配点心的小饼干，这些是纪远的私人藏品。
    纪远能请到店里来的客人，通常比较重要，所以小雪也不会怠慢。
    戴忍放松下来，才觉得饿。
    此时也顾不上其它，先吃饱喝足才是最重要的。
    一会儿，如果要谈凳，才有精力。
    戴忍喝了口蓝山咖啡，觉得满嘴香醇。
    他这辈子，是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咖啡，也是这辈子，喝到最美味的咖啡，这种滋味，叫成功，他永远会记得。
    饼干是华夫饼，松软厚实的饼干，配上咖啡的香醇，这是戴忍吃过的记忆最深的早餐。
    他小心翼翼吃着喝着，像一只谨慎的松鼠，连一点饼干屑也不好意思掉落。
    他才吃喝完，这时，店门口挂的铃铛响了，有人进来了。
    是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