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时,罗伟到医院探望史长发,带去一万多元,是局里上下全体人员捐的,史长发夫妻俩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史长发正在为住院费头痛,特护病房费及各种开支数目惊人,虽然有赵无极与院方打了招呼,很多项费用已经减半,但对于清廉的史长发来说,却仍是个天文数字。
‘汉娜想的倒是真周到,能做的检查全来了一遍,爱滋病检测也做。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
罗伟坐在走廊里看各种检测项目,眉头紧皱,他和史长发是邻居,知道史长发家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他母亲倒是有钱,但史长发从来不用。
走廊里静悄悄的,与下面几层普通病房形成鲜明对比,如果闭眼睛仔细体会,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在颤动。还有雨声,和不知什么地方的机器运作的嗡嗡声响。护士在总台记录什么,这一层的病人很少,都是市里离退休领导或有钱的企业老总,所以工作量相对轻松些。
史长发走出病房,他母亲仍没有苏醒,妻子虞多多在一旁的床铺睡着了,她也是两天一夜没睡,有些撑不住了。史长发脚步很轻的退出病房,在罗伟旁边坐下。
‘你那有什么新发现?‘
‘伯母怎么样啦?都到这了还惦记着工作,你可真拼命。‘
罗伟习惯性的掏出烟,正要递给过去,却被史长发制止。
‘这里禁止吸烟。不拼命怎么行?今天出来的时候遇到范长存的母亲,她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抓着我的手反复的问为什么不开追悼会啦,难道他们家们范长存就白死啦?我心里这儿刀捅进去一样的痛!还有吴乐,你看她现在的情况,叫她回去休息,结果她根本就没睡,我睡了一觉还觉得眼睛发木,她从范长存死到现在就一点觉也没睡,一个女人怎么撑的住?王局长陈副局长,还有局里其他领导,哪个不是顶着各方面压力在支持咱们一线刑警工作?我看就算案子破了,咱们局至少有一半领导得调岗,他们连乌纱帽都不要了的在支持咱们,你说这个时候我能不拼命吗?还有这么大的案子,不早日破获我心里不踏实,如鲠在喉啊!‘
罗伟点点头,深切的感受刑警队长官不大,但肩上的担子却一点也不轻。
‘我查到郑望龙调到沙河派出所后工作就基本停滞了,而且经常出没于高档酒店夜总会,我还查到他在地下期货公司买卖对冲基金,赔的不少,具体数字还不清楚。这个地下期货公司规模不小,根据线人提供的数据来看,至少在几十亿,被骗公司省内省外的都有,追查下去又是一起和穆氏银柜一样的大案。‘
‘是啊,过去的工作中也发现过这方面的迹象,不过市里领导拦着不许查,现在问题全浮出来了,掩盖不住了。真想不到为查林家的案子会牵扯出这么多问题,咱们镇西的领导层是有问题啊!‘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史长发在脑海中重新勾勒案件始末,抛开许多分支,主线渐渐明朗,动机也清楚了。只是,那些看似分支的线索,背后却隐藏着重重杀机,让人想着都感到不寒而栗。
罗伟又安慰了几句,就离开医院,继续追查郑望龙的嫌疑。现在是晚上十点多了,罗伟计划连夜赶到海景别墅区的职工宿舍,找保安们辨认一下郑望龙的照片,看他是不是杨速。
回到病房看母亲和妻子都睡的安稳,史长发又退出病房,他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忙了一天只吃了一顿饭,连水都没喝几口,嘴唇干裂。史长发下楼时,在电梯里突然听到什么声响,像低声念咒语般嗡嗡的让人听不清楚却又铺天盖地而来,他感到一阵心慌意乱,忙靠到电梯里的镜子上,深呼吸,又掐少海穴念清心咒,这才好了些。
出了门诊大楼,湿重冰冷的空气顿时让人精神一振。
史长发到医院外的超市买了点高价面包和纯净水,然后就立即赶回来,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要出事。回到特护病房,母亲和妻子都安好,他这才方下心,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刚坐下没一会,手机突然响了,史长发手忙脚乱的掏出来按接听,心里后悔怎么忘了换成震动,是王局长。虞多多已经被惊醒,史长发示意没事,让她继续睡,然后悄悄退出病房。
‘你妈怎么样啦?‘
‘已经稳定下来,局长,谢谢你‘
‘客气了,我和你爸你妈都是老交情了,这点事应该做的。对了,我刚听说你叫吴乐当郑望龙的助手?有这回事吗?‘
‘嗯,没错,事实上是监视他。案子到现在,郑望龙的嫌疑越来越大,吴乐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其实上她很细心,让她监视郑望龙不会出问题。唯一不放心的地方是,如果郑望龙真的是害群之马,那吴乐就危险了。不过我不太相信凶手会是郑望龙,不管怎么说,他也算得上是个老警察了‘
史长发边说边走,突然查觉到走廊有些异常,本来应该是总台的地方,现在居然是一堵墙,而且走廊向前方延伸仿佛没有尽头。史长发心里一动,刚想到什么,电话那头王局长又发问了。
‘这个问题等你回来咱们再仔细讨论。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妈还没醒,医生说她如果能醒的话也没几天了,最多三个星期,我想多陪她会,至少等她醒了。王局,我知道案子不等人,但现在我就一个妈了!你也知道,我从小就一个人过,拣过垃圾,住过收容所,可我从没有放弃,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的什么地方我的父母也一定在找我!这些年为了找父母我不说了王局,我已经没有爹了,现在我妈又是这个样子,你得让我看着她醒过来,只要她醒过来,我就回去,成不成?‘
‘好吧,你妈要是醒了,代我问好。‘
挂了电话后,史长发重新观察走廊,按照记忆里走廊的长度,他现在已经走到尽头了,再向前走就是窗户,可眼前的走廊却仍看不到尽头。
‘难道是幻觉?‘
史长发默念清心咒,四面八方顿时响起嗡嗡的念咒声,从墙壁、地板、吸顶灯、他的衣服甚至是双手上发出,史长发感到那种嗡嗡的震动,像站在绝顶处被强风刮扯着般惊心。史长发立即停止念清心咒,声音顿时消失了,但眼前的不尽的走廊仍那样的真实。
‘往前走一定会走出窗户,这里是二十三层,没有生还的可能。‘
史长发想到这里,转过身去。虽然是从那边走过来的,但此刻看去,竟也同样的陌生。史长发边走边看房门号,却怎么也找不到母亲的那间病房了。再回头,来路和去路一样的诡异,没有尽头。
‘这样的话,难道我也被催眠了?‘
史长发犹豫着,不知道该停下来还是继续寻找出口,他想到在天一塔下的遭遇,又想到死去的范长存,还有林家九口,他们死时看到的大概也都是这样的幻境吧?究竟该怎么办?史长发又向前走几步,突然想到,既然两头都有窗户,那中间的门应该是通向病房的,不会有危险,于是他费尽全力才打开最近的一扇门,意想不到的是,这居然就是母亲的那间病房。
史长发心中的恐惧霎时一懈,正要迈进病房,身后突然有人大叫。
‘史队!你在干什么?‘
史长发立即回头,只觉得眼前的空间一阵扭曲,他不自觉的退了一步,这才看清,走廊里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而叫自己的人是赵无极。史长发再扭回头看将要进去的病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退两三步,眼前是打开的电梯门,里面没有电梯,黑洞洞的电梯井像地狱之眼般瞪着他。史长发手脚冰冷,转头向四周张望,眼角瞥见楼梯通道处有人影一晃,他立即追过去,迎面撞上一个人。
‘是你?‘
郑望龙被结结实实撞个正着,要不是反应快抓住楼梯扶手,肯定会滚落下去。
‘我说老史你怎么回事?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莽撞?想谋杀啊你?‘
郑望龙站起来揉胳膊,又活动腰,这一下撞的不轻。
‘你看见刚才有什么人下楼吗?‘
‘什么人?哪有人?就我一个,电梯坏了,我可是爬楼上来给你送钱的,二十三层啊!还差点让你撞死老赵?你也在啊。‘
史长发突然察觉到郑望龙的脸色异常,像是十分惊恐不安,左眼皮下的肌肉不停抽搐。史长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赵无极站在楼梯通道口,吸顶灯在他头顶后方亮着,把他的脸映的阴森可怖。
‘是啊,我一直都在。‘
赵无极笑着伸过手来。
<二十一>凶音冥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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