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三年前他离开傅家，被斩断经济来源，仅凭这几年的存款，就够他下下辈子高枕无忧。
    王恒：“……”
    眼前这名才成年的男生用着一贯平稳沉静的嗓音，谈论着与他年纪完全不符的事情。王恒心里涌现一丝荒谬感，但又不得不承认，傅寻书就是有让人信服的魄力。
    思索两秒，他就完全不觉得奇怪了。
    “行吧，小傅你接着说。”
    “经过三天的比赛，最后留下的是尘风直播和九琊直播我所在的队伍。”
    决赛是在晚上，傅寻书稍稍休息一番，没来得及吃晚饭，就再次投入比赛中去。
    而在比赛中，他发现，除他之外的四名队友开始了各种惨不忍睹的失误，有从古罗马斗兽场三层直接蹦下去摔死的，也有在团战时神走位吃完了敌人伤害最后说网卡的，还有说技能忘了拖到技能栏的。
    要不是全程队友都坐在身边，傅寻书甚至以为前两天和他配合良好的队友们被人顶替了。
    当时第一把输了之后，傅寻书尚能心平静气。
    “没关系，比赛是bo5，”他说，“我们还有机会。”
    队友纷纷应和：
    “对对对。”
    “好好好。”
    “我们都听傅哥的。”
    然后第二局宛如第一局的翻版，不过这次队友们学精明了，死了之后捶胸顿足：“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傅哥对我的信任，对不起我的队友，但我只是太累了，上一局打完都没好好休整过，刚刚打的时候手指都抽筋了，傅哥，真不是我不努力，我真的是太……”
    傅寻书用一句“死人别说话”堵住他的嘴，却对逐渐失势的战局无能为力。
    第三局，若不是free有挂机会被惩罚的机制，傅寻书觉得他的队友干脆都不想动了。
    比赛结束。
    3:0。
    这是傅寻书头一回让人三比零剃头。
    他一语不发地跟着明显神情放松的队友回休息室，途中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按捺住躁郁的心绪，下巴上还挂着水珠，就那样往回走。
    在门口，他听到了队友们的打闹声。
    “尘风给的一人十万可比奖金池的二十万多得去了，那二十万五个人分一个人才四万，跟打发人似的。第一年还有很多人图新鲜来报名，谁知道今年冠军奖金还是那么点，怪不得那些平台一哥一姐没人来。”
    “你们说尘风图什么？花这么多钱就为了赢个比赛？”
    “呿，你懂什么，他们那些努力向上的中游主播为了更好的宣传资源、更好的推荐位，买水军、砸钱赢比赛、模仿人气主播、天天撕逼，一样不落，人家看中的才不是那点钱，而是出名，只要出了名，钱财自然就来了。咱们是没那个见识，只能看见眼下这点小钱小财。”
    这人话音落下，室内哄然大笑。
    笑声过后，又一人道：“话说回来，傅寻书快回来了吧？”
    “你提他干嘛？扫兴。”
    “就是，他仗着自己在九琊的一哥地位，给过咱们好脸色不？”
    “……”
    傅寻书靠在门外，目光越过窗户，眺望沉重浓稠的黑夜。
    直至听不见里面人声，才摁下录音暂停键。
    当晚，一段记录了收费打假赛的录音，发到联盟官方的网上投诉信箱里。
    虽然平台私下举行的主播大赛，但仍是报备到free官方，参赛者在比赛中的任何行为都受到联盟规则的制约。
    联盟第二天就对五个账号进行了冻结处理。
    “五个？”洛汀洲挑了挑眉。
    傅寻书点点头，“我要负连带责任。这件事最后以冻结账号供联盟官方取证为结尾，对于打假赛的那几个人，封账号并永久禁赛处理。”
    王恒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这不就是，自己举报自己？”
    “可以这么理解。”
    “你本不用担上这个事儿的，”王恒简直不知该怎么说他，批评吧，小伙子又没做错什么，表扬吧，网上的黑热搜还没撤呢，最后只好化为一声叹息，“哎呀小傅你真是……”
    “希望王哥能明白，即便当时我没举报，号也没被冻结，今天的事还是会发生，”傅寻书打断王恒的悲春伤秋，“甚至没有主播大赛这个事，她也会找其他事来抹黑我。”
    “他？”洛汀洲的目光变了，“你知道是谁在背后阴人？”
    “是我妈妈。”
    傅寻书给出的答案出乎所有人意料。
    王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惊疑不定道：“不会吧，你家里人哪怕不支持你打电竞，也不会用这么阴损恶毒的招，这简直是要毁了你，谁家母亲会这样对自己儿子！？”
    洛汀洲听见“妈妈”二字，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用力到手背青筋突起，闻言一眼刀刮过去，神情竟有几分狰狞，王恒心道坏了，踩雷了。
    果然，下一秒，只听洛汀洲冷笑着说：“我敬佩伟大的母亲，可也总有人和‘伟大’沾不上边，不是么？”
    队长的模样很奇怪，眼眶红红的，看着狠，但傅寻书总觉得对方下一秒就要落泪，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就这么被电了一下、两下、三下……等到他反应过来，洛汀洲的一双手已经被他拢在掌心。
    他轻轻分开纠缠在一起的十根手指，垂眸看着洛汀洲手背上的指甲印，忽然叹道：“联盟最贵的手，队长不要的话，可以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