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号像是运行程序出现问题的机器，表面精美，实则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
    “...”
    嗞嗞...
    他的身体内部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电流，整个斗篷都飞扬了起来，那头干爽的白发也被炸起。
    “异常故障，启用紧急模式...”
    那双猩红的眼睛失去了高光，他冷漠的注视着游弋，电路板一样的荧蓝色纹路。逐渐爬满了他暴露在外的皮肤。
    滴答，
    从十号身上传来了钟表转动的声音，游弋对危险的直觉立刻在警告他。
    十号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游弋感觉自己身体里面融合的血液开始沸腾，
    “这个气息！你疯了！！”游弋像是想到了什么答案，立刻大声呵喊。
    场上的空气骤然降低，伊一看到许多观众忍不住收紧衣服哈气，
    以十号为起点寒潮瞬间来临，
    “这...”皮特突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这和他一向沉稳的性格不符，
    皮特看向女王，对方面色也凝重了几分。
    伊一并不知道十号是怎么做到的，游弋手脚瞬间被凝固住了，手掌也紧紧粘在武器上，硬要取下来恐怕会撕下一层血皮。
    “呼...”
    似乎是谁人的叹息，又似乎是风雪的吹拂，顷刻之间，整座天地飘起了雪花。
    只是几息的时间，整出赛场就披上了一层银装，十号站在场上，猩红的双眼将雪地点燃。
    “醒醒！十号！”
    刀刃斩过，被冻结的世界顷刻之间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游弋身上的鳞片爬满了他大半的身体，一条庞大的鱼尾从他的脊椎骨处延展而出，轻轻晃动着。
    蓝金色的鳞片带着一层梦幻的滤镜，但它绝对不像表面那般美好，力量和危险潜伏在鳞片之下。
    「他们在降神，」吉莉娅的声音飘落在耳边。
    「这个世界很特殊，连通着许许多多的小世界，便是你能在岛上看到许多旅人的缘故。」
    「但这种层次的力量，孤也是第一次遇见，」
    降神...
    伊一没有接触到这方面的知识，看游弋的样子显然很着急。
    “十号！想让哥哥把你打醒吗？”
    卷起的暴风雪阻断了游弋的声音，十号站在风雪的中央，他的刀刃衣角和发尖在飓风之中碎裂了。
    就像是一座冰雕，在暴风雪中逐渐被磨掉了边角，直到最后整座冰雕都分崩在风雪之中。
    水幕之中的画面逐渐模糊，女王用来保护民众的屏障也被风雪给冻住。
    「之后的画面无法捕捉。」
    伊一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他忍住了自己想冲上去的想法，在女王的记忆里，自己连行动都做不到。
    只能看着巨大的坑洞被冰雪填满，所有的痕迹都消融在冰雪之中。
    周围人的表情飞快变化，时间正在加速流动。
    当碎裂的声音在还没来得及疏散的民众耳中响起，支撑到极限的屏障瞬间爆裂。
    飞舞的晶片像爆炸的榴弹碎片追上了还在场中的观众。
    更有许许多多的人被压缩到极限的风暴吹卷到了半空中，他们的身体被迅速冰化，在落地的一瞬间粉身碎骨。
    “呜...”
    在雪花飞舞的场地中，一条巨大的鲸鱼突破冰层，蓝紫色的鳞片像是梦中童话的颜色，
    坐在会场上的女王当即站了起来，坐在旁边的高层甚至喊出了他们神的名讳。
    “利维坦”航行于星际与梦中的巨兽，现实的空间早就已经无法承载祂的躯体，祂穿梭在现实与梦的边界，
    在浩瀚的宇宙中展露出祂海市蜃楼的一角。
    眼前这只缩小了亿亿倍的鲸鱼就像是祂梦中的投影，却也引来了信奉者的共鸣。
    风雪在顷刻之间停歇，隐藏在雪中的一道模糊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消散了。
    巨鲸也像泡沫一般在阳光下消散。两道身影重重的砸到了地面上。
    游弋破损到极限的衣服露出了大量的躯干皮肤，底下早就被冻成了紫红色。
    他的胸膛还在轻微起伏。
    “醒了吗？”他声带显然被冻坏了，声音变得极其难听。
    游弋躺在地上询问着另外一个爬不起来的人。
    十号脸上的面具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他侧着身子，脸上被刮了一整条拖拽的血痕，鼻血也止不住的往下流，把那张漂亮英俊的脸蛋全给破坏了。
    “嗯...想起来了...”十号在他完美的躯壳下面组成的是四分五裂的内脏和骨块。
    强大的复苏能力正在修复着，对于别人来说是致命，相对于他而言也只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十号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紧接着爬到了游弋旁边，看着对方的脸表情又变得呆愣木讷。
    “我输了，”十号回过神来时已经把那句话说出口了。
    “我身上的控制器被你打坏了，但它很快就会自动修复，只要我的心脏不停止跳动。”
    “杀了我吧，不然我就会杀了你。”十号从他的手掌骨骼中抽出来了一把小匕首，艰难的扔到了游弋身上。
    “噗嗤，哈哈哈，”
    游弋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笑的太过牵扯到伤口，让他后面的笑声拉变形了。
    “说了你这小鬼不是我的对手，这可是听你第一次认输，”
    笑声后面变成了咳嗽，还带着被冻凝的血块。
    “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十号刚想要回答游弋的问题时候，突然有爆炸声从他身上响起，冷风从他的喉咙间穿堂而过。
    “......”
    “你的身体？...算了......问这个没意义，能写字的话，给我写下来吧。”
    十号抬起手在游弋肩膀上写下了未知的文字，女王的记忆中并没有捕捉到，
    皮特他们一边要维护场地，检查死者和伤员，同时也正在拦截狂信徒。
    那可是他们的神第一次展露出神迹呀，许多人不就发疯了。
    十号喉咙间的血液正在快速修补，他写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手上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把那把匕首放到游弋的掌心之中，眼底只有平静和等待。
    “算了吧，他会不高兴的，”游弋微笑着摇了摇头，把那把匕首甩到了一边。
    强撑着受伤的身体，把手垫到脑袋后面。
    “我们是兄弟，是家人，我们教他要相亲相爱，可不能自己当坏榜样，我要维持在他心中最好的形象。”
    “像你这种内心阴暗的小孩哥这辈子都不可能超过我的，”
    “咱俩斗了这么多年，没少给对方使绊子，你每周写的那些情书都让我给截下来了，哈哈哈”
    “生气没有？”
    游弋看着十号完全没有变化的表情，对方的身体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
    “...五...哥......”十号声音比猫抓在黑板上还要刺耳难听，他刚刚长好一点的声带又瞬间被他撕裂了。
    滴答...
    钟表跳动的声音从十号的胸口之中发出，他颤抖着双手从另外一只手臂的骨头里面抽出了匕首。
    “阿棱，你不是故意的，不要难过，他不会怪你的。”
    剑身没入了胸口，或许是身体的肌肉早就已经被冻坏了，游弋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
    但他能感觉到身体里面的血液正在被这把刀刃给吸走，被吸走的还有他的生命力。
    “哈...帮我一个.........”
    ...
    “目标生命体征消失，任务完成，回收道具，”
    一枚极其眼熟的白玉铃铛出现在场上，十号把铃铛抓到了手掌心中。
    他身体已经恢复到能够正常行动的程度了，他站直了身体默默的盯着手上的东西。
    “...”
    “阿棱，”伊一对着孤身形影的少年喊了一声。
    跨越着时空与记忆，那个少年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朝他的方向转过来看了一眼。
    那对腥红色的眼睛里面的血管爆裂，血水从他的眼眶中漫出，
    他说；
    「十一，我是个坏孩子」
    坏孩子应该受到惩罚，
    ...
    整个世界开始晃动，地面上残存的冰块也开始到处滚落。
    居然是地震了...
    「它醒了，这座擂台修建在距离它感知很近的地方。」
    那地方就在正下方，
    原本就被破坏只余残骸的场地开始坍塌，
    十号站在那里发着呆，随着脚下的土层崩坏，他和游弋掉落了下去。
    女王和皮特想要出手把人捞出来的时候，被反应过来的十号阻止了。
    他猩红色的眼神看着女王，任由自己的身体往下坠落。
    ......
    「你的状态很不好，终止吧」
    整个世界被关上了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伊一逐渐适应后感应到了自己的手脚和身体。
    重新睁开眼睛还是在那片美丽的湖畔，刚才的一切是戛然而止的纪录片，已经停播了。
    “你们的关系看来意义非凡，”吉莉娅听出了那两个人对话中的他大概指的是谁了。
    “你还好吗？”
    听到吉莉娅的关心，伊一从那种无法呼吸的状态脱离了出来，胸口快速的起伏，心脏砰砰的跳动，预示着它的存在感。
    伊一大口的呼吸的空气，还是觉得憋的难受，
    气管像是被压缩到了只剩一条缝，不论怎样滠取空气还是逐渐被窒息填满。
    他从道具栏里面拿出了铃铛握在了手上，铃舌在里面晃动发出的响声，像具有安抚功效一样，让他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了。
    “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孤无法给出回答，他们掉入了空牢，孤无法探索，”
    只是在那之后苏醒的岛屿很快又重新陷入了沉睡，
    吉莉娅说了一下那件事后续带来的影响，总之，那一场大战打开了先河。
    属于“祂们”的力量，沿着那场战斗的痕迹渗透进了这个空间之中。
    绝大多数力量都是昙花一现，唯有那道...属于“拉莱耶”的力量在岛屿的土地之中扎根了...
    “这件东西现在到了你的手上，看来那个神秘人活着离开了。”
    吉莉娅自然看见了伊一手上的那枚铃铛，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慨。
    伊一想起聂空明说过的，大多数的木偶道具都会落入击杀者的手上，只有少量遗留。
    那些“木偶”被副本本身给杀死，道具会残留在了那个副本之中。
    而这段无法仿照的记忆已经证实了杀死游弋的凶手是谁，他们想找寻的答案已经解开了一半。
    而另外一半的答案似乎就在空牢中，聂空明，三哥，他此时此刻正处在那两位兄弟最后出现的地方，为这个答案画上句号。
    他手上的铃铛到底是被人以什么样的心情以什么样的方式精准的投放到了他第一个副本之中。
    聂空明说有这样恐怖计算能力的人只会是白泽，二哥白泽早就失踪了，他又和一直以来都没有出现在人眼前的阿棱有什么关系...
    阿棱...直到现在你还没有脱离控制吗，你发条的开关现在又落入到了谁的手中...
    明明解开了困扰了多时的谜团，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伊一想知道答案，哪怕那个答案并不是什么好答案，他只是不想当那个一无所知的人。
    “神使，你已经知晓了你想要知道的事，那么...”
    “合作愉快，你安排的工作我会去完成的。”伊一插入了自己的话打断了吉莉娅。
    吉莉娅并没有丝毫被冒犯到的表情，她手指一翻手中便多出了那把迷你权杖。
    “带上它吧。”
    她就这么轻易的提前把报酬给出去了，也是，不管成功与否，这个东西都用不上了。
    直接交到伊一的手上，或许还能让伊一提高成功率，也能增加双方之间的合作信任。
    伊一在拿到那枚小权杖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亲切的呼唤，
    鼻尖似乎闻到了一阵花香，大脑也清凉了一瞬。
    他头上的发簪一直以来保持着沉默，突然闹出了存在感，好像在说让他不要喜新厌旧。
    “帝休”和“利维坦”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祂们都是属于性格好的那一批，
    今天伊一手上的要是换成“天上人”的信物，两个至少得没一个才行。
    “我先走了，准备完成的话再通知我吧，”
    “今天，我想休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