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年回过头来，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近臣，很多优秀的人才都被送去了地方做知府、巡抚。
    稳定新得到的东南省份。
    但剩下的人，也都很优秀。
    吴年看了看之后，目光落在了学士狄青原身上，说道：“狄卿。你去城中告诉章武。”
    “只要他肯投降，寡人就不杀他。”
    “就像他的父亲与兄弟一样，都可以善终。”
    “是。”
    狄青原心中激动，拱手应是后，在同僚羡慕的目光中，走下了营门，带人前往南京城。
    这可是露脸的好机会。
    以后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目送狄青原离开之后，吴年率领文武下了营门，往大帐内等待消息。
    城中。
    风声鹤唳。
    权贵、商人、官员，能跑的都跑了。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但就算这样，章武皇帝还是组织起了一支五万人的军队防守南京城，做最后一搏。
    这些军队有前方退下来的，有地方上的忠臣组织起来到南京勤王的。
    加上南京城乃是楚国的都城。
    在章武皇帝对地方失去控制之前，就抢运了很多钱粮进入南京。
    现在南京城的钱粮充足。
    但是南京城太大，只有五万的兵力作为防守，实在太少了。
    南城墙，伟岸的城门楼旁边。章武皇帝的第六子，赵王身穿甲胄，在亲信的簇拥下，眺望南京城。
    他的眼中尽是眷恋，真是大好河山啊。
    锦绣繁华。
    “哎。”他轻叹了一声，转身看向了城外的汉军营帐。偌大的军营，修葺的极为高大坚固，内部的营帐连绵不绝，旌旗无数。
    披甲的战兵，就像是蚂蚁一样，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虽然他没有直面汉军锋芒，但已经感觉到了锐利。
    “拱手让人了。”赵王说道。
    虽然前方退下来，并勇敢回到了南京城的将军。很多都是忠心耿耿的人。
    但是目前的情况，已经是危亡在即了。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章武皇帝不敢相信任何人，就让自己的儿子，也就是诸王，控制各座城门，以防止有人卖主。
    赵王非常优秀，刚毅而有能力。
    但可惜已经无力回天了。
    “王爷。虽然局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但我们也有胜算。只要斯拉夫人还有越南人，能够南北夹击吴年，加上东南之省的忠臣，在内部反抗吴年，我们就能复国。”
    有亲信见赵王这么丧气，连忙说道。
    是的。
    楚国还是希冀于外兵帮助。
    但是赵王知道，这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他苦笑道：“长城坚固。吴年的太子坐镇都城。斯拉夫人怎么打的进来？”
    “至于越南。如果越南主动出击，吴年的外甥张震就能击破越南的军队。”
    “还有东南的忠臣，有还是有一些的。但已经是极少数。”
    “天命难违。”
    说到这里，赵王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大夏将倾，岂是人力能挽回？
    大楚国祚，绝了。
    皇宫，御书房。
    已经油尽灯枯，撑着一口气没有死的的章武皇帝，穿着厚厚的衣裳，坐在御座上。
    其余不过是太监。
    以及被火速提拔为首辅的李明。
    剩下的就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了。有些是行将就木的老臣，有些是热血没有冷却的年轻臣子。
    章武一朝的忠烈，只剩下这些了。朕还是做了亡国之君啊。
    章武皇帝无比虚弱，扫视了一眼臣下，内心叹息。
    虽然在御书房开会，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是一座城池，五万军队罢了。
    一名太监从外走了进来，打破了御书房内的沉默。
    “陛下。汉贼吴年派遣了狄青原求见陛下，目前正在外边。”
    太监躬身行礼道。
    “请进来。”章武皇帝淡淡说道。
    “是。”太监再一次躬身，转身走了出去。
    为数不多的大臣，齐齐转身看向了门口。
    身穿汉廷官袍的狄青原，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他很年轻，很朝气蓬勃，很有力量感。
    这种气势，让章武皇帝觉得刺眼。
    不仅是他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还因为大汉建武一朝，就是这么一股气势。
    力量、锐气、充满了活力。
    吴年几十年间，以一个小兵的身份，席卷天下，终于拿走了楚国的社稷。
    连南北分立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啊。
    “汉臣狄青原，拜见章武皇帝。”狄青原走进来之后，收起了自己的气势，带着些许尊敬，对御座上的老头行礼道。
    “我朝都称呼吴年为汉贼，而吴年承认我是皇帝吗？”章武皇帝自嘲一笑道。
    “虽然汉楚是敌国，但是我家天子也说。章武皇帝是位人物，如果把章武皇帝放在道君皇帝的位置上，楚国就不会亡国。”
    “我家天子可能会是一位健将。”
    狄青原十分诚恳的说道。
    这也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整个汉朝上下的共识。
    从汉军攻破都城开始，章武皇帝、熊无我就重整山河，建造起了黄河防线，与汉朝多打了这么多年。
    是个明君。
    承认敌人的英明，并不困难。
    “能受到建武帝的如此称赞，朕也不枉此生了。”章武皇帝笑了笑，然后收敛了神色，显出气势来。
    “吴年有什么话直说。”
    狄青原再一次躬身一礼，说道：“我家天子说。只要章武皇帝能打开城门，他就不动刀兵。”
    “章武皇帝与子孙善终。”
    御书房内的大臣们，都是心中一动，然后抬头看向了章武皇帝。
    吴年的信誉还是有保证的。
    当年都城被攻破的时候，被吴年俘虏的道君皇帝以及宗室诸王，权贵大臣，多数善终，少数还活着。
    只是日子过的相当苦，甚至要亲自下田。
    但亡国之人，能有这样的待遇。
    还能埋怨什么呢？
    章武皇帝用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目视狄青原，帝王之气全开。
    他一字一句道：“多谢。”
    “但吴年都说了，我不是我的父亲。”
    “绝不摇尾乞怜，就让我断子绝孙吧。”
    狄青原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章武皇帝，能够坚持这么多年了。
    是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