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帽子被摘了下来。
    露出了屠格涅夫大将的脸！
    坦克兵条件反射的站直了，啪的敬个礼。
    “长……长官？”
    “你放心，”屠格涅夫道：“人再多也抢不走。”
    “就是小兄弟，你这酱，可真难搞。”
    “我，我也没想不给……”列昂尼德嗫喏道：“实在是太少了。”
    屠格涅夫用手指蘸了点尝了尝。
    和所有的罐头食品一样，这肉酱也咸。
    但这咸味却空口都不让人觉得齁，还带着点甜辣。
    一口吃进去，屠格涅夫果真咬到了一块肉丁。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炸过，肉香油香里还有点儿焦香。
    配着泡的红亮的花生碎嚼一嚼。
    屠格涅夫双眼一亮！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面包，蘸了上去。
    列昂尼德痛苦的闭上眼，没话找话。
    “长官还带了面包啊，哈哈……”
    “这不是你们推荐的吃法吗，”屠格涅夫淡淡一笑。
    “为了还原你口中绝佳的味道，我特地从食堂拿来的。”
    他随意的抹了两下面包，塞进嘴里。
    寒风里的面包不会有多么好吃。
    但或许是因为有酱里香辣的红油润着。
    这块面包也少了几分干硬，多了几分咸香麻辣的滋味儿。
    “果然下饭。”屠格涅夫缓缓道。
    当然，面前神色痛苦又尴尬的坦克兵也很下饭。
    屠格涅夫吃完这一口，问他。
    “这酱贵吗？你自己买的？”
    “不贵，”列昂尼德老实道：“两百多卢布一瓶，一瓶我们分着每天吃一点，可以吃一个星期。”
    “想吃的兄弟会来找我排队凑钱，额，您手里的，是我自己买的……”
    事实上，这还真是他最后的私藏了！
    万万没想到熬过了那群饿狼，竟然栽在了长官身上！
    堂堂大将乔装打扮来骗酱，这是什么事儿啊，猛汉香菇……
    屠格涅夫皱了皱眉。
    “才一百多卢布？我记得军中给你们发的每日餐补都比这高。”
    “你们需要这个，为什么不早点向上面报告？”
    “以军队为单位采购，比你们这样偷偷摸摸的好的多，我记得我没有节省过你们的军费。”
    列昂尼德有些惊讶。
    “军队……采购？”
    屠格涅夫晃了晃酱罐子：“可以考虑。”
    抛开口味不说。
    便携，提供能量是军粮的第一要素。
    肉酱确实能做到这点，甚至还有暖身的辣味儿，和关键时刻能补充体力和微元素的盐。
    加上低廉的价格和绝佳的风味，屠格涅夫确实心动了。
    但他的心还没动三秒，就被年轻士兵无情的掐灭了。
    “您说的有道理，长官，但是——”
    “买不到啊！”
    “要能多买，我能不舍得买吗？我现在连兄弟们的工资卡都收了一沓了！”
    “但是，真的没货啊！最近他们那边还要筹办火锅店，食堂都没有余粮了……”
    “等会？”屠格涅夫敏锐的察觉到不对。
    “什么意思？火锅店？食堂？你这不是从商场里买的？那是哪里？”
    他的脸色严肃起来。
    列昂尼德吓了一跳。
    “额，长官您放心！这是我爸妈寄给我的，每次都是经过检查没问题的……唉，算了，我跟您直说了吧！”
    “这是，这是西伯利亚监狱食堂做的！”
    “食材也是他们自己种植的，配方是监狱主厨做出来的！”
    列昂尼德眼一闭，豁出去的大声道：“我家人去那边上班了，才能寄一点给我！”
    “还有很多小吃小零食！我每次带来分的！都是那里来的！”
    “那个监狱没问题的，他们还在帝都开了火锅店！很多兄弟放假都喜欢去吃！”
    “那火锅，又麻又辣还送冰伏特加！”
    这下，轮到屠格涅夫愣住了。
    他看看罐子，又看看士兵，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监狱……做吃的？还在帝都开店了？”
    “对对，”列昂尼德索性把这事抖了个干净。
    “主要是那边来了一位大夏厨子，贼特么厉害！做什么都好吃！”
    “那边犯人闲着也是闲着，那厨子就带他们发展了一些副业么……”
    他努力回想着老爸亚历山大上校跟他聊过的事。
    “就那个……火腿？长官您知道吧！”
    屠格涅夫：“？那个也是？”
    他当然知道。
    甚至还收到了一条！是商业大亨伊万诺夫家送来的礼物，让全家赞不绝口。
    但这些，竟然是监狱犯人们做出来的？
    他又不是没见过那监狱！
    事实上，四位大将里，他甚至可以说是对监狱最熟的一位！
    当然不是因为他蹲过。
    而是……
    他的队伍里，有很大一部分！
    就是曾经的犯人！
    用犯人来充军，一直是战斗民族的常用手段。
    多的时候一个军里几万的犯人。
    其实往早了数，大部分国家都玩过这一手。
    犯人的命不值钱，上战场就是拼命，死了不亏，活了血赚。
    这是所有人包括犯人自己都认同的一条。
    这么一来，犯人参军的性价比就很高了，郭嘉也不必多花军费去培养。
    犯人上场也卖命。
    如果能在战场上立功并活下来，还会得到赦免，就算没活，也比烂死在监狱里强。
    因此，虽然战斗民族并不强制犯人参军，主动申请参战的犯人也从来不在少数。
    但这么好用，为什么很多国家渐渐又不用了呢？
    这就要说起犯人的副作用了。
    首先，你没法要求犯罪者的个人素质。
    什么爱国情怀，保家卫国，爱惜百姓……犯人里当然也有好的，但大部分都是烂透了才进去。
    他们打仗更多是为了钱和自己。
    这种军队放到平民里会发生什么就不用说了。
    更不用说会对被犯罪的受害者造成什么样的痛苦。
    再一个就是没啥训练，就容易无组织无记录，关键时刻掉链子。
    像大夏，虽然最初也是泥腿子草根拉的班子，但各种思想教育是一直都在抓，才能培养出最值得人民信赖的子弟兵。
    反之，战斗民族却卡在了矛盾点。
    既失去了政委，又不得不继续把犯人草草拉上战场。
    归根结底，还是人少又穷。
    没法啊，真没法。
    屠格涅夫何尝不想带好兵呢？
    但是，犯人……
    他迟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他见过太多队伍里的犯人。
    甚至闹出过打到关键地区威胁涨钱，不然就临阵撤退的事！
    让他相信监狱犯人做出来的东西……
    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在做的时候往里头吐口口水！
    屠格涅夫忍不住捏紧了罐头，皱眉看列昂尼德。
    “所以说，这些东西没有质检，没有商标，没有配料表，你就敢拿来吃？”
    列昂尼德嗫喏了一下：“可这是我爸妈……”
    那亲生的总不能害他吧！
    “你敢说是你父母，亚历山大上校亲手做的吗？”
    列昂尼德不说话了。
    屠格涅夫摇摇头，转身离去。
    “除非监狱能出示值得信赖的证据，否则，我不能考虑将这罐头纳入军粮！”
    列昂尼德心里腹谤着你就算想买也不一定有啊！
    一边看着长官远去的身影，跳脚喊道。
    “那，那长官！您把酱还我啊！”
    屠格涅夫的身影一顿，走的更快了。
    五六十岁的人，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列昂尼德的面前。
    和他最后的肉酱一起。
    任由年轻士兵的悲鸣飘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