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陵城中发生内乱,县令与郡丞两派之人相互厮杀,一些小校见大势不妙,便干脆打开城门放更始军冲入。
这群小校偏将也都是识时务之人,本来城中的力量就不如更始军,城内的两系人又自相残杀,这城必破无疑。他们可不想这样傻傻地卖命,城中官兵也知大势已去,都不抵抗,城内的一些豪强更是出门相迎更始军入城。
刘秀引大军直击刘令和县令,将二人生擒于马上,余者皆不战而降。
刘寅领大军迅速清剿城中官兵残余,占县衙及各城中要点,而另一些人则迅速发放安民告示,让百姓放心。
定陵城破,几乎未死一卒,只是刘秀写了两封书信而已。这几乎是个奇迹,刘秀在军中的声威也大振,这条奇计使得军中将士无不敬服,即使是刘寅也对刘秀夸赞不已。
定陵大捷,便迅速有快报送去寅阳,此战记刘秀之首功。
败将刘令也不得不服,人家计高一筹,又有什么办法,他也不能不佩服刘秀的智谋。此人能够盛名南阳,在长安求学之时,便名动一时,这些绝不是侥幸所致,而是确有真才实学之辈。事实上刘秀之才在绿林军之时便得到了肯定,其制定的法纪条令都深得民心,让军中无人不服。
县令此刻却知道后悔了,悔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没有发现这是刘秀的诡计呢?以至于城池破得如此之快,他还指望洛阳的援军快来,可惜此刻自己却成了阶下之囚。
刘秀接受了刘令的归降,但却杀了在定陵城中作威作福、昏庸无道的县令,这使城中百姓大为鼓舞。
刘秀开仓济民,分发春播的种子,为巩固所得的定陵城,不得不再一次操心。当然,破城之喜,足以抵消任何疲劳。
天机弩在百步之内竟可穿盾裂木,其威力之强,确实让葛丹和众人乍舌,他对天机弩满意的程度自然不用置疑。
“太好了,有如此神弩,匈奴的如风铁骑又何足道哉?”葛丹兴奋不已地道,他的随从也皆兴奋不已。
“王子有所不知,这神弩乃是当日绿林军大破严家军的神器,在战场之上,几乎是所向无敌,如果是在一望无垠的漠外,那它的杀伤力将更是倍增,匈奴人一向以轻骑神出鬼没,但如果有这种强弩相候,他们又能有何作为?”郡丞李方肃然道。
“如果我们的战士都配上天机神弩,那在大漠之中岂不是无往不利?那谁还敢小视我鲜卑?定让匈奴仓皇而去!”葛丹兴奋地比划着。
“我介绍萧公子给王子认识,便是要你们好好谈谈,好好合作!”任光欣然笑道。
“谢太守为我鲜卑如此着想,若他日我们能摆脱匈奴的奴役,太守当是我鲜卑的大恩人!”葛丹肃然道。
“王子言重了!”任光肃然道。
抵达竟陵倒也顺利,这一路的水路并没有林渺想的那么危险,他所准备的东西似乎都没有用上,抑或是因为水路不容易跟踪,而且他已经易容,整日呆在船舱之中,偶尔也享享打渔的乐趣,倒也惬意,而大多数时间则是练功,还有对着河水静思冥想,那幅酷似梁心仪的画让林渺心中想得太多,但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船夫父女倒也乖巧,不会主动打扰林渺,虽然在吃饭之时偶尔和林渺聊聊,其它时间都能给林渺一个安静的空间。
还有十天便已到了最后的时间,如果在这十天之中林渺无法找到那万载玄冰的话,或许便惟有死路一条。林渺并不想死,那幅画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丝强烈的希望。
他一直都不曾看见梁心仪的尸体,而只是听到昔日都统府中传出的消息说梁心仪死掉了,难道真的就死了?是以,梁心仪活着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只是林渺一直都不敢想而已。
如果梁心仪没死,林渺便是踏遍天涯海角也要去找到她,是以他绝不希望梁心仪就这样死去,哪怕只有最后一点希望也绝不会放弃。
竟陵,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林渺并不想让这对父女陪自己去冒险,云梦泽那片死亡之地,便是武林高手前去也是死路一条,何况是这对普通而平凡的父女?是以,他要在竟陵另外再租船顺流而下,他要独下云梦!
当然,他并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玄门的秘密。
那父女俩暂时便留在渡口,林渺却要入竟陵再买一些食物及药物等必备品。
“公子还返回淯阳吗?”船夫有些期待地问道。
“不了,我要深入云梦,你们可以先回去!”林渺这几日与这对父女建立起了相互信任的感情,因此,并不隐瞒道。
“深入云梦?”船夫吃了一惊,脸色微变道:“云梦泽中可是凶险处处,公子你去那里面干什么?”
“你不必问这么多,所以,我让你们先回去。”林渺淡然笑道。
船夫望了望林渺,有些怪怪地吸了口气道:“那公子此去还要用船,不如就让我陪公子走一趟吧!”
“是啊,有小翠给公子做饭洗衣,也方便一些呀!”小翠也出言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倒有些感动地道:“那里乃是荒芜死亡之地,你们不行!”
“老夫行船数十载,经验绝对丰富,水上功夫可不是吹的,在淯阳都是有名的!”船夫不无骄傲地道。
林渺又笑了,道:“那里与水性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水性再好,也不能好过成千的水怪,你们不必再说什么了,待会儿我在此租船,你帮我将东西搬上那只船即可!”
“公子要一个人前去?”船夫吃惊地问道。
“是啊,成千的水怪,那公子去不是很危险吗?”小翠关心地道。
“是有点危险,但我不会有事的。好了,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租船!”林渺道。
林渺上得码头,在竟陵的码头泊着各种大小船只,但多为渔船,只有少数商船。当然,战船是在单独的港口和码头,是绝对不可以让普通船只进驻的。
走了小半圈,林渺的目光被一艘窄而修长、造型略有点奇特的船所吸引,船上站着一个中年人,此时正在收网,自河面飘来一缕略腥的气味。
“喂,船家,你这船租不租?”林渺上前问道。
那船家似乎并没有听到林渺的话,只是小心地收着网,仿佛身边的其它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船家!”林渺踏上那小渔船叫了声。
船夫扭过头望了林渺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不租!”
“我给你双倍的租金!”林渺一怔,又道。
“有钱很了不起吗?老子不稀罕,再多的钱,我这船也不租!”船夫冷冷地道。
林渺还真愣住了,不免微有些气恼,这船夫确实有些不够客气,不过船是人家的,不租也不能抢,只好悻悻地拂袖上岸。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的船可以送你一程!”一个略带揶揄的声音自河边上传来。
林渺抬头一望,顿时汗毛直竖,河中快速飘来一只小船,而立在船头说话者竟然是那个打得他半死的雷霆威。
雷霆威居然追到了竟陵,听那口气,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身分,这怎不叫他心头发毛?事实上,易容在雷霆威这等高手面前根本就没有用处。
“不用了,你的船我可用不起!”林渺回应了一声,想也不想,迅速向岸上跃去。
“哈哈”雷霆威大笑道:“要是让你小子逃出了我的手掌心,我也不配称为杀手之王了!”说话间,已如大鸟般向林渺射到。
“你已经老了,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有种你便试试!”林渺并不想口中落到下风,但他的脚下绝没有片刻停留。
“鬼影劫?小子你居然是琅邪老儿的弟子,难怪樊祟会帮你,但你遇上了我算你倒霉!”
雷霆威的身法也是快绝,比林渺似乎尚胜上一筹。问题并不在于雷霆威的身法真的胜过鬼影劫,而是林渺的鬼影劫只是无师自通,纯粹是凭着自己的理解,没有得到琅邪鬼叟的指点,无法达到最高的境界、体会出其中真正的精髓,这才难以发挥至极致。
这样的鬼影劫对付一般的江湖高手还过得去,但是遇上了雷霆威这般人物,却是相形见拙了。当然,雷霆威想逮住林渺也并不是一件容易事,这里到处都是船只,林渺根本就不与他交手,东躲西窜,在船与船之间窜来窜去,使得雷霆威一时也没办法。
“老鬼,别倚老卖老,小爷怕你就得了,要是你逼人太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林渺与雷霆威保持着六七丈的距离,气恨地道。
“哼,我说过要用你的心来祭我兄弟的在天之灵!今天没人可以帮你,上次有樊祟,这次看你怎么办!”雷霆威冷哼道。
“你们这帮老东西不讲道理,要是他不想杀我,我又怎会杀了他?”
“哈哈我第一次听人说杀手还有道理可讲,老夫当年都不曾讲过道理,今日还会跟你讲道理吗?”剑无心也自那船舱中站了出来,旁若无人地大笑道。
码头之上的人都吓得躲到一边,这几人一个个杀气腾腾,所到之处,让路人感到一种窒息的压力和恐惧。因此,船夫和渔民吓得纷纷走避,有的干脆把船划走。
林渺心中叫苦不迭,本以为只雷霆威一人,却没料到剑无心居然也伤愈而来,要是这两个人出手,自己今日虽有地利相护,只怕也要少层皮了,但口中却仍“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无心你这老鬼还如此经得起打,这么快就好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这不是回光返照吧?”
剑无心不怒反笑道:“正因为没死,所以,我要在你身上还回那一掌!”
“我看你不死也好不到哪里去!”林渺不屑地一笑,抬手,自袖间竟射出一支怒矢,直奔立于小船之上的剑无心。
剑无心吃了一惊,没想到林渺一点征兆也没有便以暗弩射他,这藏于袖中的小弩虽然只能一次发射一支,射程仅百步,但在这十丈之内却也威力惊人。
“叮”剑无心一剑斩落弩矢,但身子却晃了晃。
“小子,我来送你见阎王吧!”雷霆威见林渺如此狡猾,竟以袖弩试探剑无心,不由得大怒,飞身扑上。
林渺却大笑而退,道:“原来是只纸老虎,我还以为老儿你是铁打的!”
剑无心也大怒,他本想威慑一下林渺,却没有料到林渺这般狡猾,一试就揭穿了他的底细,不过却也无可奈何。
小刀六与葛丹王子定下的兵器生意是一拍即合。
鲜卑愿以马匹和人参貂皮等物交换小刀六的三千张天机弩。
而眼下之务便是去采取材料,然后大量冶造,事实上,他们并不只是肩负鲜卑族这三千张天机弩的任务,更重要的任务则是装备枭城战士和信都军,使之拥有一支攻击力超强的劲旅,这样才有可能雄霸北方。
尽管林渺不在,可小刀六却在心中盘算得很好,只待林渺回来,他便可以大举向四面进攻了,仿佛北方的未来已经被他看得很清楚了。不过,若想获得铁矿尚有点麻烦,因为最近的铁矿在常山,而这是大枪义军所据之地,因信都破了铜马军,夺了枭城,还杀了范沧海,因此大枪极为恼火,对于信都的商旅并不合作,而小刀六便在其中。而若自北平、武安或是千乘运送大量铁石至信都又不方便。当然,这一切尚不是太急,仅信都的存铁及枭城的存铁,便可造出数千张天机弩,但没有大量铁矿支持并不是长久之计,正被东郭子元算中,西北方仍会有点不顺,而这不顺便是来自大枪义军!
“我看我应该去渔阳看看!”小刀六沉思了良久,突然道。
“主公去渔阳也是一个办法,那里有大量的铁矿,又有沈家兄妹和吴汉将军在,相信行事一定会更方便,而且与鲜卑人的交易也更方便!”胡适点头而道。
小刀六点点头道:“不错,这也是一点,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又怎能专做弩箭的买卖?这种东西不容易坏,他们买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差不多够了,后来只能是零星的购买。这东西只能一开始会挣到大把的钱,但过了一段时间就没有什么赚头了,是以我们不应该扩大规模,而应逐渐减小规模,只有这东西少才能够以最低的成本卖到最高的价钱,而多余的人力,我们便可以做其它的生意!”
“主公可真是思维敏捷,高瞻远瞩!”小刀六身后的谋士之一方利赞道。
“呵,那方先生认为我们应该转向什么生意才好呢?”小刀六浅浅一笑,问道。
“极北苦寒之地,因风沙大,遍地草原,多以吃马奶羊奶肉类为主,粮食这种东西肯定不太适用,但他们最不可能缺少的却是茶叶和盐巴。在有些地方有些时候,这东西可比黄金还贵,我们大可自漠外换回战马、羊皮和他们的特产,然后卖入中原,这样定能获利!”方利想了想道。
小刀六不由得笑了,道:“说得很对,我也是这么想,听说匈奴人若没有茶叶,吃多了马奶后会生病,而极北苦寒之地也缺这些。我们可自南方购得很低价的茶叶,再高价卖到塞北,北方低价的牛马卖去南方,不过,问题却是北方多马贼,这些人物来去如风,我们很难对付,尤其是拖着大批的货物!”
“因此,我们必须要有一支训练极为精良,而且熟悉塞外环境的战士,这才能够保证交易的安全!”胡适点了点头道。
“我想请东郭先生为我占上一卦,看我此行北方的吉凶如何。”小刀六笑着把目光投向东郭子元,淡然道。
“我昨夜已为主公算了一卦,往北方,主公是无往不利,虽有小忧却是逢凶化吉,顺来逆去之兆,是以,主公不必心存顾忌!”东郭子元肃然道。
“哦,原来先生昨天便已经知道了我有去极北的打算,真是先知先觉!”小刀六不由得笑了,对东郭子元的话颇为满意。
“见微知著,昨日主公让刑迁忆去渔阳,我便已经知主公有意北进!”东郭子元道。
“先生果然细心,我是让刑迁忆去渔阳上谷和右北平诸地招募五百熟知塞外地形和风土人精的壮士,我要用这些人打开塞外的商路!”小刀六悠然一笑道。
“原来主公早就已经胸有成竹!”胡适诸人也皆为之释然,心中对小刀六也多了几分敬服,这个年轻的主公行事似乎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东晃一招,西晃一招,看似零乱,但却皆是伏笔。这些日子来,他们几乎看着小刀六在变化,变得更成熟,更稳重,对大局更是如在掌中,运筹帷幄,丝毫不乱。
小刀六的勤奋好学也是胡适诸人所敬的,他除了计划生意,打理一些账务外,其它的时间基本上都在读书和研究那些大商家的手段及当前的形势。最开始是姜万宝找书给小刀六看,几乎是逼着小刀六看书,后来却是小刀六无书不读,更因身边有许多才学极博、极有见地的人物,因此常与之讨论一些问题,这使得小刀六的思想和见识一日千里,与最初那个大通酒楼掌柜的小刀六有着天差地别。
“但是这些所招来之人会不会可靠呢?”方利有些担心地道。
“我会让人查清他们的背景及其在当地人之中的印象,这个不用担心,但这五百人必须是惯于生活在草原耐寒的勇士,他们的斗志是最重要的,至于其它的可以再强化训练!”小刀六吁了口气道。
“主公决定何时去渔阳?”东郭子元淡问道。
“明天,这里的事便由胡先生着手打理,好好与欧阳先生和任太守配合!”小刀六叮嘱道。
“主公请放心!”胡适肃然道。
林渺知道了剑无心伤势未愈,心中轻松了许多,雷霆威虽然厉害,但是在水中却不一定能胜过自己。只要自己跃入水中,河面船只这么多,就像当日幽冥蝠王在淯水狙击自己一样,根本就不可能拿他怎样。
雷霆威与林渺的追逐似乎因为这些大小渔船的存在而变得难舍难分,但却没有人会停下来。林渺根本就不会与雷霆威正面交手,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在这个老怪物面前,自己几乎是不堪一击!但他逃跑的本领却不差,浩然帝炁在体内飞速运行,使其功力始终保持在最好的状态,这使雷霆威为之气结。
雷霆威虽然武功超凡脱俗,但是身法却不是其所长。当年十三邪各有所长,鬼影子的身法最为奇诡和快捷,他的身法相对来说却有些逊色了,虽然此刻比林渺要快上一点,但林渺却溜滑之极,更有着五花八门的步法,借这些船泊的错位,极巧妙地运用地形地势,使雷霆威那一点优势全都失去了。
“老鬼,我们还是打个商量吧,你追不上我,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对你对我可是都没好处的!”林渺喊道。
剑无心在一边也似乎帮不上什么忙,他的速度比之这两人都要逊色许多,因为他身上的伤势未愈,樊祟那一掌极为沉重,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一些已经是很不易了,若是再与高手交手,那后果不言可知。
“小子,你错了,还有我!”江中又飘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林渺举目却发现竟是山西恶鬼费祥诸人乘一艘大船正向码头驶来,船上之人都是邯郸王家的家将,人人手执强弩硬弓,似乎只要林渺一显身空中便立刻将之射成刺猬。
林渺不由得大恨,心也有点发冷,忖道:“妈的,王郎真是够狠,派了这几个老不死的怪物来对付老子还不算,竟又让山西恶鬼这一干人也来起哄,这下可就惨了!”在这些弓箭手的环视之下,还有那该死的山西恶鬼,只要他被缠住了,哪怕只有一瞬间,那他便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以多为胜,老子不陪你们玩了!”林渺低呼,翻身直跃入河水之中,溅起一层涟漪,当雷霆威赶到之时,早已不见了林渺的踪影。
山西恶鬼吃了一惊,他知道林渺的水性极好,连鬼影子都被其在水下干掉了,此刻又见林渺入水,他也有些束手无策。
“想从水里溜走吗?我看你是枉费心机,老夫早有准备!”雷霆威冷笑着向剑无心一挥手道:“放蛊雕!”
剑无心顿时让人自船舱之中搬出一只笼子,在笼子之中装着一只奇异的兽。
“哇”那异兽见光便发出一阵凄长有如婴儿啼哭一般的声音,其貌像是大雕,头上却长着角。
“我看你还要不要呆在水中!”剑无心也冷笑一声,打开铁笼子的锁,将笼子连那异兽一起放入水中。
“哗”铁笼子的门立刻被冲开,那异兽一声鸣叫便沉入水中。
[注:蛊雕,据山海经记载,鹿吴山巅没有花草树木,但却蕴藏着丰富的金矿和宝石。泽更水发源于这座山,向南流去,注入滂水,水中有一种野兽,名为蛊雕,这种水兽的外貌很像猛禽中的大雕,但头上却长着角,它的叫声,如同婴儿啼哭一般,有四腿,这种水兽爱吃人。]
岸上的渔民和船家大多不识这蛊雕是什么东西,但却也有人认识,立刻议论开了。当这些人知道这几人在水中放了一只吃人的猛兽时,顿时意识到这片他们生活了数千年的水域从此不再安全,不由得皆大为愤慨。
“你们怎么可以把这种凶物放下水呢?”
“你们还要我们活吗?”
立刻有几个老渔民上前质问,本来他们对剑无心这些人还有点害怕,因不明白是什么人,因此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旁观,但是现在却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对自己这片生活了数十年的水域爱惜有如生命,此刻被人破坏,怎不叫他们愤怒?
剑无心瞟了那几名渔夫一眼,不屑地道:“你们不想死的话就闭上臭嘴!”
“你们这些外来人,在这里还这么凶,我们去见官,你们要是不把那水怪赶走,我们就不客气了!”
“对,你们若不把那吃人的水怪赶走,我们以后还敢下水吗?”
“对呀,我们应该把他们送官!”送林渺来竟陵的老船夫也在人群之中举手高呼,故意将岸上群众的愤怒激发出来。他似乎知道这些人是林渺都不敢惹的角色,若他去帮林渺忙,只是送死,倒不如借这些竟陵本地的船家来为难这几个人,或许还可以帮上林渺一些忙。
“你们这是找死!”
“你还敢这么凶!”几名渔夫提出竹篙和船桨就向剑无心船上挤去,他们也知道剑无心可能很难惹,是以,众人一起上。当然,这也是因为剑无心说话实在是太冲了,不仅不认错,还威胁他们,这自然让他们有些受不了。这些渔民都是饱受风霜磨砺的,也有许多极为硬朗的汉子。
雷霆威倒没想到,本来躲在一旁不敢出声的渔民们居然会因为一只水兽而对他们群起而攻之,尽管对付这群普通的渔民根本不在话下,但是若被这些人给纠缠住却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他也不能对这群人痛下杀手,对付这群无辜的人,在当年或许不在乎,可是这近二十年的闭世生活使他的杀念也减少了很多,并不愿意太滥杀无辜。
山西恶鬼见众人都围上剑无心的船,也暗叫不妙,迅速将船只移了过来。
“扑通”推搡中,有几名渔夫立足不稳翻落水中,这只小船并不大,剑无心见众怒难犯,也不能痛下杀手,是以信手挥出,却没想到把几人挤下了水。
渔夫们更是大怒。
“啊救命”蓦地一名渔夫尖声惨叫,拼命地向船上爬来。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那渔夫身下的水面迅速冒出一层血水,水面如沸水般搅开,冒起层层血泡。
渔夫犹如陷入了一片海藻林,整个身子似被无数的海藻缠住,不住地挣扎,更在水面之上如一根浮木般晃动。
“快,是水怪,把他拉上来!”一名船夫顿时明白了过来,另几名落水之人骇然之下纷纷被人拉起,但当人伸手去拉那惨嚎不止的渔夫之时,那渔夫的身子突地一下子全部沉入水中,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之吞入一个黑洞。
“陈老四!”有人惊呼那落水未起之人的名字,但是却不敢下水。
“网网”有人大呼。“呼”那陈老四的头和上半身一下子又冒出了水面,气息微弱地呼了声:“救我”便又“噗噗”沉入水中。
“哗”正当众人吃惊之时,一张大网当天撒下,正好在刚才陈老四沉入水中之处,却是那名刚才拒绝租船给林渺的渔夫。
鱼网迅速沉入水中,每个人的心都变得无比紧张,刚才那血淋淋的场面足以使他们惊悸,这片他们熟悉的水域此刻已经不再熟悉,每个人都感到背脊凉飕飕的。
“网住了!网住了!快收网!”有人忍不住惊喜地呼了几声,因为他们看到了网身振起一层层奇怪的水纹,仿佛是有巨物在下面挣扎。
那渔夫也额角渗出冷汗,他只是想救人,抓住那水怪,但在这异物没出水面之时,他心中的紧张自是难以言喻。
剑无心并没有阻止那人收网,刚才看着那落水渔夫在水中挣扎的样子,他心中也升起了一丝莫名的寒意,如果换成了是他会是怎样一种结果呢?那怪物确实极为凶残。
“哗”网内的水面振出一层水花,带着腥红的血水,发出两下强烈的震荡,如有两重物撞击了几下。
陈老四的身子又一次冒了出来,然而水下却陷入了一片平静。
陈老四似乎没有挣扎,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但眼圈之外和耳孔边却仍有血水外渗,眼睛空洞得让人心寒。
网拉上来了,但陈老四的身体自腰身以下全部不见,只剩下上半身和头颅,似乎是有人用锯子将之自腰部生生锯断。
网破了一个大洞,那怪物不见了踪影,惟河面之上泛着如赤潮一般的血红。
有人在吐,有人在哭,更多的人则是沉默,抑或是他们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吓傻了,如同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之中无法醒转。
没有人动那收上来的网,血水自船上流入河中,那收网的中年渔夫手有些发抖,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所有人都在沉沉地哀悼,陈老四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在一刻前还在谈笑风生,可是此时竟死得如此之惨。
“打死他,打死他,为陈老四报仇!”小翠的父亲此刻不仅只是想帮林渺,更是对剑无心恨极,他也是渔民,天下渔民皆一家,陈老四的死足以使他做一辈子的恶梦,这片水域又有谁敢下去?
有人这么一呼,顿时都想起了放这只凶兽入水的罪魁祸首剑无心,所有的悲愤和惊悚都化成了疯狂的仇恨,皆高呼:“让他赔陈老四的命,让他去喂那怪物”
剑无心也骇然,他一生杀人无数,见过的尸体何止千万?但却被眼前这具只剩下半截的身子给深深地怔住了。
山西恶鬼那只大船之上,许多人竟开始呕吐,每个人的面色苍白,显然他们已经在想象,假如刚才下水者不是陈老四,而是自己时,那会是怎样的后果?是以,这些人皆面如土色,身不由己地退到甲板中间,好像害怕一不小心掉入河水之中成为那异物下一个攻击的目标,便连山西恶鬼费祥也不忍目睹那具尸体。
“呼”剑无心船上的船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出手,那艘小船很快离岸。
小船上的几名渔夫骇然迅速跳上邻船或是岸上。
“想走?围住他!”那张网捞起陈老四尸体的中年渔夫怒喝一声,拿起长竹篙轻点岸边,那造型奇特的小船迅速弹出。
其它的渔民也纷纷各上自家的船,操桨、操篙,呈夹角之势攻向剑无心所在的那只小船。
雷霆威也大为惊怒,正要冲上来大开杀戒之时,蓦地河中水面“哗”地破开。
林渺尖叫着破水而出,像是窜出水面的鸥鸟,拖起一串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之下泛起五彩的光泽。
“哗”林渺的身后也随即有一物破水而起,正是那只几有牛犊般大的异兽蛊雕。
蛊雕张大尖利有如巨鳄般的血盆大口,欲咬住林渺的脚,在阳光之下,那有两寸长锋如利刃的尖牙发出森冷的寒芒,还似乎残留着血肉的渣末,其凶残之相毕露无遗。
林渺破出水面近两丈许,蛊雕力绝又重重地坠入河水之中,却也纵离水面五尺之高。
“嗖”林渺在身子下沉之时,袖弩猛地向蛊雕沉入处射出一箭,却不知有没有射中那异物,但他的身子已落至水面。
“小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雷霆威见林渺终被蛊雕追上,不由得厉笑起来,似乎已经看到了林渺那如陈老四一般惨烈的尸体。
林渺双足一触水面,竟又一次弹起,同时拔刀,而那蛊雕又一次窜出水面,直袭林渺,它似乎已经算准了林渺落足之处,只是没有算到林渺并不沉入水中,而是又踏水而起。
雷霆威不由得脸色微变,林渺居然也已经有登萍渡水的能力,竟可踏浪而起,轻功已达如此境界,看来只凭那蛊雕想对付林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去死吧,畜牲!”林渺身子不升反降,与刀锋共化一缕幽芒直迎跃出水面的蛊雕。
兽毕竟是兽,再聪明也不知道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在林渺那削铁如泥的龙腾刀下,顿时爆出一片血光,整个脑袋几乎削去半个,然后“轰”然落水。
林渺也“哗”地坠入水中,此刻他憋的那口真气已经用尽。
岸上的渔民将这一切都看得极为真切,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使每个人都捏了把汗,但当看到林渺挥刀重创那怪物之时,不由得全都暴出一阵强烈之极的欢呼,像是在感激英雄的归来,每个人也稍稍地松了口气。
雷霆威和山西恶鬼等人却呆住了,他们没有想到林渺居然如此轻易便重创了蛊雕,雷霆威心中最清楚,那蛊雕浑身鳞甲几乎是刀枪不入,但却被林渺一刀重创。
当然,雷霆威意识到林渺所用之刀绝非凡品,而林渺的功力更不是蛊雕所能承受的,但他并不知道,林渺在死亡沼泽之中与群鳄大战比这一刻更惊险万倍。虽然在水中林渺被蛊雕追得狼狈不堪,但此刻他的武功比当日下云梦之时已不可同日而语了,这只蛊雕并不能对他如何,要是有数只,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渺落水之处,并没有立刻平息,而是又再次掀起一股巨浪,血红色的浪头让人触目惊心,水下,如有两头蛟龙在盘旋,搅得河水潮起涛涌,但却没有人知道水底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是怎样一种情况。于是除希望林渺死的几个人之外,余者皆为林渺捏了把汗,为之深深地担心。
“我们去帮他!”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渔民划着小船迅速向河中心驶去,他们不想林渺死,因为林渺可能是杀死那恶兽的惟一希望,如果不除蛊雕,从此他们便绝没宁日。
渔民们将对剑无心的注意力全都转向了河中的林渺,有人带头行动,立刻有大批渔船跟上,皆想去助林渺除此恶兽。
雷霆威却冷冷地看着这些人的行动,在水中,他并不能对付林渺,他的水性绝不敢与林渺相比,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带这只异兽来此的原因。他只想让蛊雕将林渺逼上岸来,再下手,却没有料到此刻林渺与受伤的蛊雕在水中斗得难解难分,并不像他预料中的那样。
林渺似乎看出了雷霆威的意图,是以将蛊雕引至河心,距雷霆威十余丈处,这才破水而出。在这种范围之内,即使是林渺被逼出水面,雷霆威也不能立即出手,更不可能与蛊雕来个水陆配合,这便等于打破了雷霆威的计划。
当然,这样也是极为冒险的,被蛊雕在水中追逐了这么远,若是一不小心,就会真的成为蛊雕的点心。尽管林渺武功好,但在水中想与这凶兽相比,那又是另一回事,只是林渺成功地做到先重创了蛊雕。
生存本就是一种博彩,不敢赌的人便注定会输。
河水中的浪头更高,血水已使江面染红了一大片,林渺与蛊雕都没有探出头来,似乎纠缠得更紧,更激烈,这些血究竟是谁的,自不用猜,但林渺是不是也受了伤呢?河水是不是也渗合着林渺的鲜血呢?
没有人能回答,河水本来是极为清澈的,但现在是半点迹象也看不到,渔民们也都着急,可他们并不敢下水,惟有在岸上为林渺祈福。
“让开!让开!”那最初拒绝租船的中年渔民呼了一声,停下自己的船,脱个赤膊,嘴里叨着一柄尖刀,大步自几艘小船上跳过。
“季步,你要干什么?水下危险,你还是不要下去!”几名老年渔夫劝道。
“忠叔,若此物不死,那咱们以后还不知要死多少人!”中年渔民沉声道。
“季步哥说的是,小心,身上先系根绳子,有事好有个照应。”一名年轻人提醒道。
季步摇头一笑,纵身跃入血水之中,惊起一大串涟漪。
不远处的剑无心和雷霆威望着这一切,竟没有阻止这些人对付他们的爱兽,抑或是刚才陈老四的死给他们的震撼太大了,此刻群情激愤,在这些人毫不畏怯的正义面前,竟有些退缩。尽管他们拥有超卓不凡的武功,但在精神之上却输给了这些渔民和船夫,是以惟有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渔民与林渺联手斗蛊雕。
当然,雷霆威此来的目的只在于林渺,只要击杀林渺为鬼影子报了仇,其他的人并没有必要狠下杀手。有这阵子与蛊雕的水下交战,他相信林渺的体力应大打折扣,而他以逸待劳,绝不怕林渺跑了。
山西恶鬼似乎也明白雷霆威的意思,令人守住岸边四处,他则上前向雷霆威请安。他自然知道此人的身分,因此,绝不敢怠慢。
雷霆威并不太理会山西恶鬼,但却因为是邯郸王家的人,所以也并不排斥。
山西恶鬼讨了个没趣,却不敢稍有发作,知道以雷霆威这杀手之王的名头,杀死他只是易如翻掌,一个不好,被人斩去脑袋,那可是白死了。
“老五,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刘秀拍了拍刘嘉的肩膀,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三哥有何吩咐直管说!”刘嘉肃然道。
“你立刻回舂陵,我要你对三嫂与外面的联系全给我查清楚,但绝不可惊动任何人!”刘秀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三哥!”刘嘉大吃一惊,低呼了一声。
“魔门可能已经有人混入了我们舂陵刘家,我得到消息,燕子楼可能是魔门的力量,是以,我希望这件事不要惊动任何人!”刘秀冷峻而又严肃地道。
刘嘉的脸色数变,他明白了刘秀的意思,但是他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当然,他绝不会怀疑刘秀的任何话,包括眼下所说的一切。
“我明白该怎么做!”刘嘉吸了口气道,他知道刘秀对他的信任是绝对的。
“琦琪没有惹出什么乱子吧?”刘秀又问道。
“还好,这丫头!”提到刘琦琪,刘嘉也似乎有点头痛。
“她是不是又添了什么麻烦?”刘秀见刘嘉这个样子,不由得问道。
“所幸遇上了林渺,否则倒是真会出乱子。”刘嘉摇了摇头道。
“林渺?”刘秀眸子里闪过一丝欣然的光彩,旋又问道:“他还好吗?”
“我遇见他时,他还好,比之昔日似乎已经成了两个人,此人确实是个人才,不过,欲置他于死地的人也很多,便连当年杀手盟的苍穹十三邪之一的鬼影子也重现江湖!”刘嘉不无称赞和忧虑地道。
“连鬼影子也要对付他?”刘秀吃了一惊,问道。
“不错,听琦琪说,若不是无忧林的弟子出现救了林兄弟,只怕还真遭了这可怕杀手的毒手!”刘嘉道。
“无忧林的弟子?”刘秀神色间略显一丝迷茫地低念道:“怡雪,会是她救了林渺?”
“三哥认识无忧林的弟子?”刘嘉微讶。
“有过一面之交,你们去了北方?”刘秀突地想起了什么问道。
“没有,我们是在鲁国遇上了他,他也是南下同路,而琦琪又太顽皮,我只好让她跟林兄弟一起到彭城,这才将琦琪带回。看来,都是我们把这小丫头给宠坏了!”刘嘉解释道。
“如果林渺有任何困难,记得倾力相助,这个人是值得我们相交的朋友,也算是我的好兄弟吧,若舂陵刘家能为其做些什么,便不必在乎我和长兄的看法!”刘秀肃然道。
刘嘉有些讶然地望了刘秀一眼,倒是有点疑惑,虽然林渺与刘秀颇有交情,但其交情难道到了这种地步?不过林渺也救过他的命,对于林渺他倒没有半点恶感,是以也并不问为什么。
“大哥让你把琦琪带回舂陵看紧点,这些日子外面不太安全,当小心行事!”刘秀叮嘱道。
“三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刘嘉自信地道。
刘秀对刘嘉的能力极为相信,此人之才智并不比自己逊色多少。此刻他和长兄刘寅都在外领兵,舂陵刘家之事大多都由刘嘉打理,而当初游说并最终使平林和新市两股力量合兵便是刘嘉的功劳,可见此人确实极富才智。因此,刘秀敢托重任给刘嘉。
河水渐渐平静,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都投向水面,可是水面之上似乎没有半点动静,便如同没有任何事发生过一般,只是漂在水面之上的血依然很浓、很腥。
河水极冷,此季虽已是初春,但是却无法让河水暖和一点,三月的江风尚略带一丝冷意。
船上每个人的心都有些发寒,难道季步和林渺都死了?那只恶兽呢?是否还活着?
“季步季步”船上的渔民皆大呼。“哗”水面破开,露出一个背脊。
“水怪,快杀死它!”众人立刻认出了那背脊是什么,但旋即有人阻止道:“停手!”
水怪的身子很快浮出水面,还有血水不断地渗出,一道道鲜明的刀痕几乎将这凶兽的背脊给捅得不成样子。
“哦”船上众渔民顿时大喜,差点呼了起来,那凶兽的头也露了出来,但却有一道尺许长的刀痕。
“它死了,它死了,快把它捞上来!”众渔民顿时明白,于是绳子勾索一起上,有些人伸手抓住那只怪角将之向船上拖。
“哗”季步的脑袋破出水面,狂喷出一口冰凉的河水,然后长长地吸了口气。
“季步,他没死,太好了!太好了!”渔民皆大喜,忙伸手将季步扯上船来。
季步的身上有数道爪痕,尚在流血,但精神看上去却似乎极为抖擞,而下水之时的那柄刀却不见了。
“那位公子呢?他怎么样了?”一些渔民不见林渺上来,不由关心地问道。
季步目光扫了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雷霆威一眼,淡漠地道:“水下太模糊,我没看见他,可能已经死了!”
“啊,真是可惜”一些渔民不由得又开始惋惜起林渺来。
“就是这凶兽害死了他,也害死了陈老四,我们一起去找他们讨个公道!这凶兽就是他们放下水的!”季步怒视着剑无心,愤然道。
“为陈老四讨个公道,抓他们去见官”小翠的父亲听说林渺可能死了,顿时只感痛心疾首,但却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将这些人怎样,因此,惟恐天下不乱地高呼。“对,对,抓他们去见官!”
真是一呼百应,众渔船纷纷向剑无心方向掠去,似乎不抓住这个罪魁祸首誓不甘休。
剑无心也吃了一惊,雷霆威亦暗惊,他本希望林渺被逼出水,可是林渺却没出来,但他并不相信林渺真的死了。
山西恶鬼也怀疑林渺没死,他知道林渺向来诡计百出,绝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人,否则也不用从邯郸纠缠到这里来,还要劳请当年让江湖谈之色变的杀手盟,而且折损了当年从未失手过的鬼影子,连剑无心也受了伤,可见这个林渺确实是极为可怕,至少比他的武功要可怕得多。
大小船只全都围向剑无心的船只,他们似乎并不惧怕这些人是多么可怕的人物,愤怒使他们忘记了许多本该记起的危险。
雷霆威心中大恼,掠身回到剑无心的船上,信手将几名抢上船的渔民抛入河中,跺脚踏上一旁的小渔船。
在群情激愤之中,那只小渔船竟炸裂成碎片爆飞而散。
渔民们顿时吓了一跳,也被雷霆威的这一手给震住了。
“如果你们再胡搅蛮缠,老夫便要大开杀戒了!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雷霆威声如焦雷般在河面上激荡,河水竟无端掀起三尺浪头,那群渔民只觉得耳鸣眼花,那声音如钢针一般刺入他们的神经,有人竟当即晕倒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乱?”远处巡查的军卒也似乎发现了这边的异常,都赶了过来,大声质问道。
“大人,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人在水中放入了一只吃人凶兽,这凶兽咬死了陈老四,我们是要他还一个公道的!”一名老渔夫悲愤地指了一下陈老四那半截身体道。
“啊”那群官兵一个个脸色也极难看,也有想吐的冲动,事实上每一个见过这具尸体的人都会如此。
“老头,你放的是什么凶物?居然在这里放这东西,给我把他抓起来带回衙门!”
山西恶鬼手一挥,他船上的王家家将迅速横在众官兵面前,强弓硬弩相对。
“好哇,原来是一干反贼,居然敢拿弓箭对着我们!”那一队官兵也吃了一惊,但却还真不敢乱动,虽然他们平日横行霸道,却也知道自己的命很重要。
“识相的,这里的事少管,否则你们便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山西恶鬼冷杀地道。
雷霆威大为恼怒,林渺没被抓到,倒惹出这样一身麻烦,倒也确实有些头痛,而现在场面这么乱,根本就无法知道林渺会如何溜掉。
“轰轰轰”一串剧烈的劲爆,江水突然之间如一道巨瀑冲天而起。
山西恶鬼所乘的大船若摧枯拉朽一般炸开,自船舱之中窜出一股疯狂的火焰,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挟着河水如巨大风暴般席卷而过。
大船之上的水手惊声惊叫着,有的跃入水中,有的则如碎木一般冲上半空。
大船不远处的小船如海涛之中的树叶“哗”地全都被巨浪掀翻,那些立于船上的渔民也皆被掀入河水之中。
剑无心的小船距那大船最近,首当其冲被巨浪抛起,虚空之中火雨并下,夹着碎木之物,使大船方圆十数丈内如修罗地狱。
剑无心也被抛入水中,小船迅速倾覆,雷霆威惊骇之中腾身掠走。
所有人都被这一阵巨爆给惊呆了,待他们稍回过神来之时,目光所及处,那艘大船已只剩下几部分残躯正缓缓地沉入水中,河面上到处飘着碎木,还有几具大船之上水手的尸体。空气中飘满了火油及硝石的味道,之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酒香。
剑无心在水中被浪头抛得撞上一只沉船,这才辛苦地爬上岸,但却是伤上加伤,冰冷的河水使他的样子极为狼狈。
雷霆威也看傻眼了,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艘大船为什么会突然爆炸开来?其爆炸的威力之惊人确实让他惊骇不已。
那群渔民也傻眼了,小船被掀翻了十数只,不过却并没有伤到渔民,这里又靠河边,因此这些渔民很快就爬上了岸,望着河水中的碎木和死鱼及尸体呆呆发愣。
山西恶鬼面如土色,要是刚才他在船上的话,那么后果又会是怎样呢?他确实不敢想象,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脱口呼道:“林渺,一定是他干的!”
山西恶鬼的呼叫提醒了雷霆威,他也意识到这一阵巨爆有些蹊跷,但一时并没有想到那在水中一直都不曾露面的林渺。可他举目四望,哪里还有什么林渺的影子?
再找刚才入水与林渺一同杀死蛊雕的中年渔民季步,却也不见了人影,顿时更为恼怒,知道又被林渺算计了一次。但是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林渺能够让那大船发生如此强烈的爆炸,而这一切也只有林渺能够回答了。
“那小子一定是逃了,看!那几只小船走了!”剑无心突然发现已有七八只小船向不同的方向而去,而且距离都拉得很开,已经到了河心。
“他一定在那些船上,我绝不会让他逃走的!”雷霆威顿时也似乎明白,狠声道,说话之间已经驱动一只小舟破浪而去。
雷霆威立于舟头,真气自足下贯出,不用桨划,小舟便分浪自行,快如溜水之鱼,但是那有八只小船,他根本就不知道林渺可能会在哪一只船上,只好自上游的小船追起。
山西恶鬼也立刻跃上一叶轻舟,迅速向河中小船追去。
“杀!”那一队官兵见这群王家家将因大船被炸而分神,又因山西恶鬼等人一去,心神松懈之时,立刻挥刀扑上,让这群人的弩箭都无法射出。
岸上顿时大乱,岸边的小渔船似乎都有默契地趁乱而动,都将自己的小船划向河心,似乎还嫌雷霆威与山西恶鬼不够心乱。
这下,河中数十只小船纷纷而动,而且船只都是差不多的样子,一时之间使得雷霆威也眼花缭乱,不知林渺可能会在哪一只船上,这也将他们给气坏了,倒是众渔民起哄,他们人力有限,根本就难以制止。
那些渔民一边行船,一边高喝起粗犷而豪迈的渔歌,相互呼应,使河面之上闹腾一片,歌声更是响彻沔水两岸。而这歌声更唤来河对岸的渔民,他们似乎都早有约定,也都应着歌声驾船而出,一时之间,江面之上近百艘大小渔船来回横穿,也有的向上下游行去。
雷霆威和山西恶鬼的两叶小舟如无头苍蝇一般在水面之上游来游去,那些渔民在水上根本就不怕他们,驾船如梭,虽然不敢招惹雷霆威,但却把山西恶鬼逼得团团转。
虽然山西恶鬼也是一个高手,但在水面上似乎并不能发挥出什么威力,而且对手又是一群熟识水性、在水上生活了一辈子的强悍渔民,冷不丁地便有一竹篙捅来,甚至是在水下要掀翻他的小船,这让山西恶鬼惊骇不已,若真是落水,那他确实只能栽在这些渔民的手中了。
渔民似乎对山西恶鬼极恨,至少这人助纣为虐,与剑无心和雷霆威是一伙的,他们自然恨。他们知道无法对付雷霆威,但要在水中对付山西恶鬼还是不会有问题,这也是他们弃船下河的原因之一。
竟陵沔水两岸的船夫和渔民本就结为一体,极为团结,也可以算是竟陵水上的一大势力,连官府都不敢轻惹。因为他们结集一起甚至可以封锁沔水,这些人如果闹起事来会影响整个水道的通运,是以这群渔民独成一格,他们不惹官也不怕官,但若有人真惹了他们,便等于得罪了沔水两岸所有的船夫渔民。在这个年代,他们也很清楚,只有团结才会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所有义军的经验告诉了这些渔民,他们当中也有声望极高的人主事,当然,这些自不是外人所能明白的。
河面之上变得热闹了起来,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官兵与王家一干家将战成了一团。尽管若单对单官兵并不是王家家将的对手,但他们却人多势众,倒也打得不亦乐乎。
剑无心的伤势未好,并不想强行出手,只是静坐于码头一角疗伤,对于那些胆敢送上门来的官兵,也还能应付。
不过,倒没什么官兵来骚扰他。
刚自水中爬起时,还的确很冷,衣服都湿透了,虽然他拥有超卓的武功,但这种时候却是身负重伤,根本就无法使出几成功力驱寒。
“老人家,你很冷吗?我这里有酒,要不要喝几口暖暖身子?”
剑无心正在运功调息,一个娇脆的声音倏地在他身边响起,他不由得张眼看了一下,却见一个小姑娘抱着一只封有泥封的大酒坛怯怯地走了过来。
剑无心有些惊讶,打量了小姑娘一眼,看不出其是会武功的样子,对那一坛酒倒有点心动,不由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翠,这坛酒是封了二十年的陈酿谷酒,我看先生定是很冷,衣服都湿了,就喝一碗吧?”小姑娘回答道。
“哦?”剑无心见那几个刚从水中爬起来的渔民也在喝酒暖身,却不知此女是何身分,道:“那就多谢了。”说话间接过酒坛。
“老先生要碗吗?”小翠又问道。
“不用!”剑无心拍开泥封,酒香顿时飘满虚空,不禁赞道:“好酒!”再深深吸了一下鼻子,他知道这姑娘说得没错,这酒至少有二十年不曾开封,是以才会有如此浓郁的酒香,更不会有毒。
剑无心当年乃超一流的杀手,杀人的人自然知道如何不被人杀,是以,对毒性极为敏感,只要轻轻一嗅便知是否有毒,何况这是埋入地下二十载的陈年老酒,谁又会在二十年前下毒呢?
“小翠,你怎可把这酒给这坏蛋喝?”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老渔夫怒气冲冲地大步赶将过来,大声叱道。
剑无心又微惊,抬头一看,却见一个拿着大木桨的老渔夫已急步赶到他的面前。
“爹!”小翠怯怯地叫了一声。
剑无心本欲给老渔夫一剑,但见他是小姑娘的父亲,又收了手,他对这小姑娘倒是颇有好感,人极善良,不计他是敌人还送他这一坛二十年陈酿谷酒,使他冰冷的杀心多了一点温暖。
老渔夫伸手抓向酒坛,喝道:“还我酒来!”
剑无心坐在地上一带手“呵呵”一笑,他怎还会将酒还给老渔夫?这老渔夫根本就没放在他眼里,是以一带手,举坛向嘴里狂倒一口热酒。
酒入喉即化为一口热气散于全身,剑无心不由赞道:“好酒!”依然仰头举坛,但正在喝第二口之时,酒坛突地“哗”然而裂,酒水顿时自头顶淋下,却是老渔夫一桨打破了酒坛。
“打得好!打得好!”几个在一旁观望的渔民大声喝彩道。这些人可是识得剑无心便是放那异兽者,是以,对其恨之入骨。
剑无心大怒,一怔神之际,身后的剑悠然标出,他确实已经动了杀机,这样一个老渔夫居然也敢欺到他的头上来,这怎叫他不怒?
“噗”剑无心的剑却被老渔夫的木桨挡住了。
桨被刺穿,但老渔夫身子侧至一旁,手中竟突然之间多了一点火星。
“裂”木桨变成两截之际,剑无心大惊,因为老渔夫手中的火星竟弹到了他的身上。
“呼”地一下,剑无心身上的烈酒见火即着,一下子全身都燃了起来,这怎不叫他大惊?再看那老渔夫,脸上闪出一丝古怪之极的笑容。
“你是林渺!”剑无心顿时大悟,心中发寒。
老渔夫笑了,伸手一抹脸,那张苍老的面容奇迹般地变成了一张满是诡笑、充满自信的脸,正是河面之上雷霆威遍寻不着的林渺。
“想对付我?便必须付出代价!今天就是你剑无心的死期!”林渺嘴角边泛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悠然而冷漠地道。
剑无心如沉深渊,他怎也没料到林渺不仅没有随那些小船而去,反而会潜至岸上,在引走雷霆威和山西恶鬼后来对付他这个受伤的人。
当然,即使他受了伤,林渺想要杀他也绝不容易。在武功上,他本就胜林渺较多,受伤之后的他绝对可以撑上一阵子,那时雷霆威便可返回,但林渺却不是出手与他对决,而以烈酒相诱,再施以火攻,此刻他身上四处着火,想要再出手对付林渺的攻击几乎是不可能。
“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剑无心怒极出剑,顿时身上的火影拉长,剑身也似燃起了烈火,整个身子膨胀成一团巨大的火球,直撞向林渺。
“强弩之末,也敢逞威?”林渺错身,手中大木桨爆裂而开,一抹刀光乍亮,在火光和阳光的映衬下,如在虚空中燃起了一轮红日。
裂天破地的刀气以无坚不摧之势挤入火球之中。
“当”刀剑相击,林渺的身子倒翻而出,剑无心却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向河边跌去。
剑无心的伤势毕竟尚很沉重,又如何能受林渺这全力一击?是以,相形之下,他仍吃亏了许多,但这却是他所想要的。他身上的火已使皮肉如针炙,呼吸难继,他必须先灭自己身上的火,而灭火惟一的方式便只有下河!
“林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远在百丈之外河中的雷霆威也被林渺的刀光和气机所牵引,顿时明白自己中了林渺的调虎离山之计,更知道剑无心有难了,这使他惊怒交加,拼命往回赶。
林渺朗声长笑,身子再一次扑向剑无心。
剑无心哪还敢再接招?弹身便跃入河水之中,但他似乎忘了林渺的水性是他绝无法相比的,连鬼影子和水怪蛊雕都在水下死于林渺的手中,他能例外吗?
“剑无心,你中计了,今天你难逃一死!”林渺见剑无心跃入水中,顿时大笑,这一切正是他所希望的。他之所以用火烧剑无心,便是要逼其下水,只有在水中,他才不怕雷霆威援助剑无心。
第十一章杀手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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