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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霸气初露

    侏儒缓过气来,感到了一丝暖意,林渺的貂裘可以给他当被子盖。是以,他冰凉的身体有了一丝暖意,睁开眼,却见到了铁头,忙问道:“这是哪里?”
    “大哥,你醒了,这是船上,我送大哥先去对岸!”铁头见侏儒醒来,顿时大喜道。
    侏儒顿时松了口气,缓缓坐了起来,扫了小船上的众人一眼,神色顿变,急问道:“那位恩公呢?”
    “他在岸上阻挡追兵!”董行觉得林渺有些傻气,漫不经心地道。
    “什么?”侏儒目光投向岸上,果见林渺正在谷口奋力狂杀!顿时一立而起,沉声责备道:“兄弟,你怎能让他为我挡追兵?快!调头!”
    “大哥!”铁头感到有些惭愧,怯怯地道:“是他让我们在河心等他!”
    “兄弟,你真糊涂,人家与我萍水相逢,却为我而战,我鲁青岂能置身于事外?死则死矣,若是恩公有个三长两短,我鲁青有何面目活于这世上?调头!”侏儒激昂而坚决地道。
    “不可!”金田义忙阻止道。
    “是啊,我们若回去,他们会杀了我的!”董行怯怯地道。
    “你这胆小鬼,再啰嗦,我丢你去河中喂鱼!”铁头怒叱道。
    董行的脸色发青,却还真不敢说话,望着铁头,就像望着活阎王一般。
    “我们龙头不会有事的,他既如此决定,自有道理,我们这便让他也上船吧。”猴七手也忙阻止铁头调船头。
    “这里距岸有十余丈,恩公如何能上船呢?”侏儒急了,质问道。
    金田义和猴七手也无言了,虽然他们对林渺很自信,但是这个问题却很实际。
    “有了,有没有长绳子?我们只要将绳子搭上岸,那一切就好说了!”金田义突地道。
    “有!这个就交给我去做!”铁头眼睛一亮道,说着放下大桨,自甲板之中取出一根鱼刺一般的长箭,箭身长有五尺,粗若拇指,有三个三寸宽的倒钩,而箭尾则是一根粗绳子。
    “这是什么东西?”金田义不由得讶然问道。
    “这是我猎鱼用的鱼箭,只要被我的鱼箭射中,再大的鱼也休想逃过我的手掌心!”铁头不无傲意地道。说话间,铁头找出一张人高的铁胎大弓,弓箭对准岸上的一棵大树。
    “哚”鱼箭若流星赶月般透过树身而入,船头的一堆绳索“呼”地一下滑出。
    绳索一头踩在铁头的脚下,是以并未被冲力全部带去。
    金田义一看船与岸之间搭起了一根绳桥,顿时大喜,向山头发出一阵长啸。
    林渺闻得金田义的长啸,心中微安,他没想到这群薛府家将这般难缠,虽然被他宰了近二十余人,但是他身上也添了七八道伤口,若非这些人畏惧他手中宝刀的神锋,只怕他早已身负重伤了,可是此刻他仍杀得极为艰难。
    金田义这一声长啸倒使他精神振作了一些,那群薛府家将却吃了一惊。
    林渺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一转刀锋,便向河边杀去,可是这群人密密层层地围着,他根本就杀不出重围。虽然他神刀锋利,但是他进,敌退,他退敌又进,紧紧地把他挤在中间。不过,这些人一时也拿不下林渺,只好随着林渺身形的移走而移动,就像一群分食的鱼儿,不停地围在这块大食物的周围攻击,咬一口便退一步,另一只又来咬一口。是以,林渺心中也感到一阵苦涩,如果他根本就脱不开身的话,又如何能找机会上船呢?何况船又在河中间,这一段宽达十数丈的距离,如果这些人不给他缓气的机会,他根本就不可能横渡而过。
    船上的铁头和鲁青诸人见到这般情景,也都骇然,林渺就像是一只被蚂蚁粘满了的水蛭,滚过来滚过去都无法甩开这些围攻的人。
    金田义和猴七手也惊住了,他们没想到追兵竟这么多,而且还大多都是好手。
    “哼,想借机逃走,门都没有!”一名薛府家将也看到了那连于树与船之间的绳索,立刻挥刀斩去。
    “他们在船上,给我放箭射死他们!”一名家将发现了船上的众人,呼喝着指挥道。
    林渺眼睁睁望着绳索被斩断,却无可奈何,他又宰了几人,却再次平添了几道伤口,不过却来到了河谷之畔,望着那满河谷的坚冰,林渺心中蓦地一动,大喝而起,刀锋一转,化成一道亮丽的彩弧。
    “山海裂”林渺声如焦雷,刀锋似乎将天光尽引而来,阳光射至刀上,自刀上反射至冰面,再自冰面反射而回,整个虚空似乎在刹那之间燃烧了起来,亮得让人无法睁眼。
    光芒吞没了所有的人影,包括林渺,而在这让人心颤的光雾之中,似有一股疾旋的风暴,使得光影摇曳无定。气流若潮水一般发出锵然暴响,如有无数流体小球在相互撞击,其音其劲只让每一个人若置身于洪流海涛之中。
    远处的战马受惊而狂嘶,有的调头便逃,仿佛巨大的灾难便要降临一般,远近的树木更是有如摧枯拉朽一般倒下。
    河中船上的众人全都惊叹了,他们绝没想到世上会有这么奇异的招式,更感觉到了那暴绽的杀机自光团之中四面辐射而来。
    人影四散倒射而开,身在光影之中的薛府家将一个个也都惊骇无比,他们根本就无法看清四周的环境,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疯狂的刀气,这团突如其来有如风暴的光暴几乎摧毁了他们的意志,他们脑海之中除了退却便没有更多的念头。
    “啊啊”一些人在这个时候并没有想到身边就是黄河,在飞退的时候竟坠落河中。在这寒冬腊月之时的河水冰寒得让人难以承受,是以他们禁不住发出了一阵阵惨哼,慌忙自河水中爬起。
    “救我救”有些人跌入了那激流之中,由于后跃力度过大,跃入激流,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已被浪头卷走,是以发出绝望的惨呼,但大多数是退到山石之上,也有的跃上冰面立足不住滑倒。
    “别让他逃了!”光影暴散之时,有人终于看到了林渺,只是林渺竟然赤足奔行于那冰面之上,顺着坚冰,直向河心的小船靠去。
    事实上林渺这一招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他只是想造成混乱,以借机突围,而他惟一的突破口就只有黄河这结了冰的一方!惟有让这些人退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落入河水之中时,才不能及时出手来阻止林渺的逸走,而事实的结果并没有让他失望,这些人真的跌入河中,有些人在冰上立足不稳,根本就来不及阻止他逃逸。如果这一切是发生在平地之上,那么林渺的这一招便不会有多大的效果了。
    不过,待这些人意识过来之时,林渺已奔出了五六丈之遥。
    林渺光着脚,便不会打滑,是以落足稳健,而更让他意外的却是,冰面的寒气自脚底透入体内时,他丹田之中所存的一股莫名的热流竟自动生出抗拒,使体内的生机自然而然地激活,身体真气也如一个极度通风的房间,在寒热之流对流的情况下,他只感到身上的伤势似乎再无大碍,本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真气越行越顺畅,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奔出十余丈,便出了山谷,而距河心的船尚有十五丈之遥,林渺一声长啸,脚下的坚冰竟暴散成无数晶莹透明的小块,飞溅而起。
    “呀”林渺在冰块飞溅而起之时,大袖一拂,无数小块的碎冰化成漫天的寒光直射向河心的天空。
    林渺的身子如大鸟一般腾空而起,划过一道绝美的弧迹,追上那些洒落的碎冰,如云中漫步一般,踏着下坠的坚冰直向小船凌空横渡过去。
    岸上的薛府家将一个人都愣住了,他们也傻眼地望着那一双赤足在黄河上的虚空之中错步乱踏,却飘然若仙的林渺,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做什么。
    船上的几人也都看得心神俱醉,他们没料到林渺竟能借碎冰横渡虚空,更被林渺那绝世身法给深深地震撼。
    “放箭,快放箭!”岸上薛府有些人很快意识过来,他们知道,若任由林渺这样表演下去,借这些碎冰,足以横渡向那小船,但他们绝不能放走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
    “绳子!”金田义突地也意识过来,急呼道。
    铁头和鲁青立刻回过神来,此刻林渺已只距小船不过四五丈的空间了,但是在林渺的身后却涌出一阵疾箭。
    “嗖”林渺的足尖轻点一块下坠的坚冰,身形再凌空升上丈许,劲箭自脚下射过。
    “哗哗咕”冰块、乱箭零乱之极地坠入水中,惊起一串串水泡。
    林渺拔高的身子再斜掠向小船,但因冰块之力不大,无法让他弹得更远一些,便在小船三丈外向河中坠落。
    “嘶”金田义手中的绳索如灵蛇一般射出,卷向林渺的腰际。
    “小心箭!”猴七手惊呼。林渺正要伸手抓住绳索,但身后的箭雨如蝗般射至,如果他抓住绳索,必被射成刺猬,无奈之下,只好咬牙,用力下沉。
    “哗”林渺有如一颗巨石般没入奔涌如潮的河水之中,那一簇箭雨也全部落空,洒在小船周围。
    “龙头!”猴七手惊呼。“恩公!”鲁青也惊立而起,呼道。
    铁头的目光则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游。
    董行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他发现水面上冒出了一些血花,林渺如果是中箭落水,在这种寒冬腊月里,且这一段河道水流如此湍急,能否生还尚是一个极大的问号。他不想林渺死,尽管最初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傻气,可是他却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的一种让人心颤的气质,这让他向往,也让他崇慕,是以他不希望林渺死。
    “哗”众人正心神不宁之际,小船边突地水面炸开,一道人影若跃过龙门的大鱼般带着一股冰寒水珠翻上小船。
    小船摇晃了一下,便听得一声轻呼:“快开船!”
    “恩公!”鲁青大喜,这翻上小船的人竟正是刚才在三丈外落水的林渺。
    船上众人看清上船之人竟是林渺后,皆大喜,董行却惊呼:“你们要放箭了!”
    金田义操起木桨,横立船尾,箭雨赶至之时,他挥桨护住船身丈许空间,箭矢根本就射不过来。
    “妈的,来看看老子的厉害吧!”猴七手抬起天机弩,对准岸边聚集的那群毫无防备的薛府家将呼道。
    “嗖”天机弩十箭齐发,那一排利箭平射而出,如追风逐电般挤入岸上的人群。
    “呀”这一击竟伤了六人之多,岸上之人哪里想到船上竟有这般的利器?而且天机弩体积小,猴七手上箭时他们根本就没看到,如果是大弓的话,他们定会加以防备,可是这一刻却是在没有防备之下。
    岸上的众人大惊,慌忙散开找位置藏身,等他们再开弓放箭时,小船已在三十丈开外,那只有两百步的弓,其力道已经大弱,根本就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何况有林渺和金田义这两大高手拨挡?倒是天机弩的射程可及千步,对对岸的威胁依然强。这一刻,鲁青才真的见识到了天机弩远程的力量。
    “恩公,快把这衣服穿上吧!”鲁青忙把貂裘还给林渺,因为林渺也全身湿透,这寒冬腊月的,他怎能还穿着对方的貂裘呢?
    “不必,我已是寒暑不侵,你自己披上,我调息一会儿就会好的。”
    “你身上这么多伤口!”董行担心地道。
    “龙头,我为你上药吧。”猴七手忙拿出金创药,给林渺敷上。
    林渺却闭上眼睛,静坐着一动也不动。
    “呜呜”岸上的薛府家将见大弓已经无法再威胁到船上之人,但他们却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几个人就如此溜走,是以吹动号角召唤附近河面上和渡口的官兵来支援。有的则迅速调转马头而去,至于他们想去干什么,或是要干什么,这些都似乎没有必要追究。
    林渺身上的伤口颇多,虽不会致命,但这十多处伤口,或深或浅,也绝不好受,肩头还中了一支箭。不过,所幸这支箭是他沉入水中之后才射中,被水力相阻之下,箭射入的并不深,也无大碍。不过,这么多伤口,看起来都有些触目惊心。
    鲁青虽也受伤数处,但大多是因太过疲劳,又因其是自水道中潜出洛阳,在那刺骨冰寒的水道中受冻,这才使其伤情显得有些沉重,但无性命之虞。
    铁头操舟之术确实精到,以一人之力驱动载有六人之舟穿行于激流洪涛之中而无半点慌乱,其力气大得惊人,一只巨桨使舟行若飞,虽然河面甚宽,却也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越过了河心最险的急流,转入了缓水区。
    船上之人刚松口气之时,却见上游几点黑影迅速靠来。
    “不好!他们开船追来了!”金田义出言道。
    铁头回头望了一眼,也认出了那几个黑点正是官府的战船,不由得哂然道:“待他们追到时我们已经上岸了!”
    “那快点,我来帮忙!”猴七手也找一根木桨,帮忙用力划。他知道,如果在这黄河之上这等小船与那些战船相遇,他们完全可以像捻死一只蚂蚁般碾碎他们的这只小船,若想逃命,便惟有上岸。
    官兵的战船行走极速,三张大帆齐张,所有的桨一起划动,可以看出为了追击林渺诸人,这些官兵都尽了全力,毕竟,薛青成不是一般人,他的死几乎使整个洛阳城都为之震动,慑于薛府的势力,洛阳太守不能不倾力缉拿凶手。
    铁头所言没错,在河面之上,官兵不可能有机会追上他们,毕竟双方相距太远,官船再快,也不是飞鸟,只要过了河心的激流,再驱船到对岸便是一件很轻易的事,不会出现太多的阻碍。
    当林渺诸人上岸之时,战船尚在里许之外。此刻林渺身上已经干透,这河水的冰寒与云梦泽之中的寒潭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就没法比。是以,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的体质确实已经寒暑不侵了。
    “我们现在该去哪里?”猴七手望着那载满了追兵的几艘战船,有些担心地问道。
    董行的脸色也很难看,这几船的追兵,不下数百人,如果被追上的话,他们惟有死路一条,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如果船上只有普通官兵,林渺尚不惧,但是其中却夹有许多薛府家将,这些人之中虽没有极厉害的高手,但每一个人的身手都绝不弱,要是被这群人缠着,不死也要脱一层皮,连林渺都对这些人无可奈何,是以他们绝不能让对方追上。
    “去轵城!”鲁青断然道。
    “他们有马,我们根本就快不过他们,先去庄集,那里有马买,距此仅七八里路!”董行断然道。
    “就去庄集!”林渺扭头望了望那战船之上的战马,显然这群人也不会轻易让他们在岸上逃脱,已准备了他们可能会逃到岸上。
    “因我而连累了诸位,我实在心中难安!”鲁青歉然道。
    “朋友何出此言?天下人管天下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应该的,何况是英雄重英雄,如果兄台这样的人死于那些小人手上,世界岂不是太寂寞和无趣了吗?”
    “恩公相救之德,我们兄弟两人定铭记于心,永不相忘!”铁头也诚恳而感激地道。
    “如果恩公不弃,我兄弟二人愿为恩公马前小卒,听候恩公差遣!”鲁青屈膝感激而坚定地道。
    “不错,恩公要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兄弟也绝不皱眉!”铁头也屈膝跪下道。
    “两位快起来,有事我们先去了庄集再说!”林渺心中大喜,但仍提醒道。
    “如果恩公不允,那我兄弟二人只好留此阻击追兵,以谢恩公之恩情!”鲁青固执地道。
    “龙头,你便答应吧。”猴七手望着快要接近的战船,也有些心焦地提醒道。
    “好吧,既然二位有此心,我林渺岂能再推却?快起来,我们立刻去庄集!”林渺催促道。
    铁头和鲁青大喜,忙起身跟着董行向庄集奔去。
    庄集是通向河内城的要道,距河内并不远,而河内仍是朝廷的据军,与义军的射犬城相互对峙。也可以说,河内是洛阳北面的大门,有河内在,洛阳便不会担心受到北方战火的骚扰。
    不过,庄集似乎独成一体于河内与洛阳之间,也是义军经常活动的地方,但对于这一些,官兵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无法在庄集据军,也不可能将庄集中的每一个人都抓了,至少庄集也是他们的后路。庄集之中有自由流动的物资,对河内城只有好处而无坏处。
    事实上,庄集之中并无固定的行业,许多都是流动的交易者,附近的乡村百姓有什么东西,也会拿到这里交易。因此,在白天,这里或许比较热闹,但到了黄昏,交易之人差不多都走了个干净。
    林渺诸人冲入庄集,许多人都已经准备收拾东西返家,他们只用了盏茶时间便赶到了集中,而背后急促的蹄声已经清晰可闻,他们几乎是将集中的马抢走的,那马贩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时,林渺诸人便已把他的马给骑走了,然后抛出一块金子,也不管够不够,不让那马贩有开口的机会,便绝尘而去。
    “哎”马贩又惊又怒,待要追时,薛府的骑队也风驰而过,让马贩吃了满口的灰尘,气得马贩破口大骂,可却没人理他。最后还只得捡起地上那块与他理想中卖价要差一截的金子,拂了拂灰尘,又安慰起自己来:“妈的,幸亏还不是强盗,有这块金子总比没有好,就算他妈的有两匹马儿得了瘟疫死了好了!”
    “我们在这里也不能呆得太久,如果能够把炉址转移到其它更安全的地方,或许会更好!不过,我们至少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小刀六端着茶杯淡淡地道。
    “为什么?有什么地方比小长安集更好呢?这里水陆两路畅通,而且往来商人众多,我们的货物才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运出去!”刑迁忆不解地问道。
    “问题是,这里尚是朝廷的地方,如果义军与官兵交战起来,当他们突然发现,义军所用的都是我们打造的天机弩时,你猜严尤会有什么反应?”小刀六反问道。
    刑迁忆皱了皱眉,这确实是个头痛的问题。
    “你认为姜先生一定能够与王常答成协议吗?”游铁龙尚有些不放心地道。
    “当然,我对姜先生很有信心,他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好消息。只要我们挑起义军与官兵之间不断地比武器的装备时,就是我们大赚特赚的时候!”小刀六阴阴地笑了。他知道,仗打得越热对他越有利,他并不在乎义军与官兵谁赢谁输,因为他只会无条件地支持他最好的兄弟林渺,这或许有些残忍,但这个世道本身就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并不是从他开始。
    “我们必须快一些将我们的生意做到别的地方去!汝南便由迁忆兄去主持打理,淮阳则由陈二寨主去主持,我们先在这些地方扎下根,往后之事等姜先生回来再作商议!”小刀六像是三军统帅一般。
    刑迁忆和陈通并没有异议,因为这不只是在为小刀六办事,也是为林渺,为天虎寨谋利,更是在为他们自己创造机会。
    天虎寨一直都差不多是自给自足,但是如眼下这般大张旗鼓地做生意却是首次,而刑家本是数代为商,只是到了刑迁忆父亲一辈,经营不善,加上朝政不好,这才将家业亏空,可是刑家人对生意一道却不陌生。
    “入林!”董行一马当先向后面的林渺诸人呼喝着冲入官道左侧的一片密密的树林中。
    林渺诸人微怔,如果这般冲下去,只要再有一个时辰便绝对可以抵达青犊军所活动的地方,那样就不会再惧这些追兵了,何以董行会让他们入林呢?不过既然董行入林了,他们自然也便跟着入林。
    “前方的官道上设有官方的哨卡,这般直去,只是自投罗网!”董行入了林之后才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铁头不解地问道。
    “我前几天才从轵城回来,官兵欲堵死青犊军与外面的粮草营运,想封锁轵城所有外通之路,是以任何自南方去轵城的人都会被检查!”董行粗略地解说道。
    “可这鬼林子,我们的马根本就跑不动!”铁头有些愤然地道。
    “他们的马一样跑不动,人说逢林莫追,他们讨不了多大的便宜,林子那端有条小道通往五尾山,这条路目前还是安全的!”董行毫不在乎地道。
    铁头心想也是,自己马慢了,对方的马自然也不能快。
    “你那铁桨太重了,马儿都快被压死了,我劝你还是丢掉吧!”董行突地扭头笑道。
    “放屁,再胡说,我一桨打破你的头!”铁头怒道。
    董行做了一个鬼脸,此刻他似乎并无一点惧意,似乎对那些咬尾而追的追兵根本就不当回事。
    “喂,董行,你是不是故意带我们乱窜呀?”猴七手也出言问道。
    “怎么会?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走你们认为好走的路去,好心没好报!”董行怨道。
    “前面好像有喊杀声!”林渺突地开口道。
    “喊杀声?”董行一怔,旋又惑然问道:“不可能吧?”
    “不错,是喊杀声!”林渺侧耳倾听,然后肯定地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董行倒不敢怀疑林渺的话,见林渺那么肯定,也怕了,忙问道。
    “他们自后面追来了,除非我们想杀回去,否则我们便只有向前冲!”林渺扭头,已听到身后林子之中传来了一阵马嘶之声。
    “管他是什么人,我们杀出去,让他们知道这只大铁桨的厉害!”铁头心一横,一马当先,大铁桨挂于马侧,直向林外冲去。
    “是大彤的战士!”董行也冲出树林,却见在坡谷之间,两队兵马杀得正酣。
    “这是河内的守军!大彤的人已被围在那山坡上!”鲁青指了指三里外的那小山坡,也正是大彤义军拼死相护的山坡道。
    林渺虽然听说过河北的义军,但是却从来都不曾了解其情况,而且对河北的形势也不太熟悉,是以,他并不知道那被困的便是大彤的义军,但仔细打量三里外那小山坡上的一队人马,只见那摇晃的大旗之上,果然有个斗大的“彤”字。
    “咦,在山坡上被人护着的是个女的!”林渺的目光似并不受空间的限制,清楚地看出,那杆大旗边站着的是一个全身披挂的女人,虽然面容看得不是太真切,但是却可明确地辨出是个女人,而且身上似乎挂满了血迹,衣甲有些不整,不过神态似乎十分镇定。
    “女的?”董行和铁头诸人无法看清那山头之上人的面目,而且这些人都是顶盔带甲,男女几无分别,是以无法分清。
    “如果是女的,那定是火凤娘子!”董行肯定地道。
    “官兵是他们的好几倍,只怕他们撑不了多长时间,现在只是瓮中之鳖了。”猴七手淡淡地道,他并不太关心这些义军的事,因为这些人与他并没有交情。
    “你好像对这些义军很熟?”林渺扭头向董行问道。
    “那当然,我可是他们的贵宾,上江、大彤、铁胫、五幅、青犊,哪一路义军的龙头不会对我客客气气的?”董行不无得意,傲然道。
    “哦,那你是什么人?”金田义反问道。
    “别听他胡吹!他只不过是洛阳城中的一个混混无赖而已!”铁头不屑地道。
    林渺不由得脸微热,这董行是洛阳城中的混混无赖,而自己也不过是宛城中的混混无赖,是以他也感到脸热,只不过铁头和鲁青并不知道而已。
    金田义和猴七手也知道林渺的身分,是以他们也略感尴尬。
    董行不屑地耸耸肩,并不辩驳,却向林渺道:“我看公子一定是不甘南方寂寞,想到北方来闯一番天下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之一!”
    “哦,何以见得?”林渺讶然反问,其余的诸人也都讶然,尤其是金田义和猴七手,因为他们知道董行的猜测半点也没错,顿时收起了小觑之心。
    “你是宛城之人,而且又被尊为龙头,相信身分非同一般,而南阳义军有平林、下江、新市,还有刘秀的舂陵军,南郡又有秦丰,还有张霸的残余,江夏有羊牧,但是你不会是他们的龙头,而天虎寨的刑风、伏牛山的申屠勇也不会是你的人,你被尊为龙头,却不见所闻,料是在南阳难以抬头,不过看你生俱霸气,眉目间锐气逼人,定是不甘寂寞,胸怀大志,而你在黄河边所表现的一切,足以说明你有招才纳贤之心,这样的人不能发展于南方,便必会来北方找机会!相信我没有看错你!”董行侃侃而谈,似乎有着绝对的把握自己所说与实情相符。
    林渺越听越心惊,他确实对董行这个人看走眼了,此人心思之细密,眼光之独到,而且对南方情况了解的程度都让他不能不吃惊,此刻他确实相信董行刚才所说与那几路义军的关系密切绝不会是吹牛的话。
    金田义和猴七手也听呆了,心忖:“这人好厉害,不过,还好,他根本就没想到我们龙头已是天虎寨的主子!”
    “哈哈哈”林渺欢笑问道:“那你认为我们出手对今日的战局有什么作用呢?别忘了我们身后的追兵也快到了,而且这些追兵是义军的数倍,仅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出手不也等于是送死吗?”
    董行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我想你一定有办法,否则我劝你还是回南阳,北方确实不适合你!”
    “大胆!”铁头见董行对林渺如此无礼,不由得怒叱道。他想好好地教训一下董行,却被林渺喝住了。
    “不得无礼!”林渺叱了一声,目光紧紧地逼视着董行。
    董行依然高深莫测地与林渺对视,并无半丝惧意,但却也不开口说话。
    林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笑道:“你说得没错,不过,我希望你不是一时胡猜!”说完林渺向鲁青道:“你伤势无碍吧?”
    “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鲁青肃然道,事实上他只是受寒气所侵,又太累了,伤势并无碍。
    “铁头、田义、七手,你们与鲁青一道绕到北面冲杀官兵;董行,你可以在一旁看戏,也可以呐喊,便喊:‘山上的兄弟们,援军来了,杀啊’”
    “那你呢?”董行问道。
    “我便引这群薛府的追兵去攻他们南面,然后我们就一起自北面突围!”
    “你引这群追兵去杀官兵?”铁头讶然问道。
    “不用多问,立刻行动,你们小心一些,相互照应,只要冲乱他们的包围圈便可,无须冲入包围之中!”林渺说完一打马便向山坡冲去。
    铁头诸人也不再犹豫,打马便绕向山坡的背面。
    坡顶上的义军站得稍高,他们老远便看到林渺一人单骑风驰电掣般向山下冲来,而林渺身后不远处,更有一队骑兵冲出,他们正在纳闷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时,林渺已连人带马杀入了官兵的包围圈之中。
    官兵有数千人,但义军却只有数百,是以竟被困死在山头无法突围,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显然刚才经过了一场血战,义军被逼得只好退守山头了。
    “山头上的兄弟们,杀呀,援兵已到!”林渺宝刀高举,声若惊雷般响遍整个山谷。
    官兵本来正准备第五轮攻击,欲一举击溃山头之上的义军,却没料到自背后竟杀出这样一个大煞星,待他们发现之时,林渺已杀入了人群之中,他们连放箭的机会都没有,同时他们更看到林渺之后又有数十骑向山下疾冲而来,这些官兵让林渺侥幸突破防线,已经后悔,怎能再让这数十骑杀入阵线之内呢?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近百骑只是追击林渺的追兵,还以为是与林渺一起的义军援兵,因为薛府家将并不会穿官兵的衣服,这些官兵自然认不出这些人便是薛府家将,于是大喝着下令放箭拦住薛府的家将。
    “杀啊”林渺差点没笑破肚皮,他带马横移,如一阵旋风般,根本就无人可挡。不过,马战之时,龙腾刀似乎显得稍短了一些,是以他夺过一杆长枪,如出水蛟龙一般,方圆丈许之内,几乎是风雨不透,那些官兵的兵刃碰上即飞,人撞上即死,左挑右刺,如入无人之境。
    坡上的义军看到来者如此神勇,全都精神大震,狂喊着便自坡头杀下,一时气势如虹。
    官兵两面受敌,而林渺又如战神一般,使他们阵脚大乱,哪有心思抵挡?斗志大丧。
    “哪里来的野小子,吃老子一棒!”一声怒喝,一个有如黑煞神般的巨汉驱马飞驰而至,挥动着一只巨大的狼牙棒,当头向林渺狂砸而下。显然他见林渺无人能挡,只在片刻之间官兵便死伤近百,他这才赶来迎敌。
    “当”林渺只觉双臂一震,长枪几乎弯成了一张弓,战马低嘶退了小半步,不由得暗自一惊,忖道:“此人好大的力气!”
    那黑大汉也不好受,双臂震得发麻,呼道:“好大的力气!”
    林渺战马斜错,枪身外弹,以横扫之势倒击黑大汉的腰际,速度快极。
    “当”黑大汉的反应速度也绝不慢,在错马之际,便已估到林渺会有这么一招,是以狼牙棒尾倒钩,截住林渺的枪身。
    “砰”黑大汉仍然吃了一击,闷哼一声,带马冲开,林渺的枪竟像软蛇一般,在枪身被挡之际,枪头如蛇尾般击中黑大汉的腹部,再弹开。不过,这一击并不能造成任何伤害,只是有些痛而已。
    “呼杀”林渺枪身弹回之际,抖出漫天的枪影,罩向那抢攻而来的官兵,只杀得人仰马翻。
    薛府家将见前方是官兵,哪里会想到这些人会向他们放箭?在没有防备之下,那数百利箭几乎让他们伤了一小半,战马几乎死去一半,这使他们又惊又怒,疾呼道:“是自己人!是自己人”
    “兄弟们,快给我杀过来呀,杀光这群兔崽子!”林渺向薛府家将挥臂高呼。官兵哪肯相信这些薛府家将是自己人?见杀来的一个林渺已是这般可怕,要是让这些人也杀了过来,那他们还有得活吗?是以,不管薛府家将怎么喊,他们照射不误,这下可气坏了这群薛府家将,这群官兵不顾他们死活地乱放箭,也激起了他们的杀机和怒意。
    林渺却在官兵中边杀边大笑,其得意之态,几乎是夸张得有些过分,看在薛府家将眼中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扒了林渺的皮,将之煮食了。在狂怒之下,有几个人几乎失去了理智,向官兵阵营中冲杀而来。
    林渺毫不在意,他正是要对方如此。
    “杀!杀”义军虽只有数百人守在山头,但是这阵冲杀却将官兵的防守击溃,官兵迅速溃败,山上的官兵下撤,使得山下的官兵更乱。
    “杀啊义军兄弟们,杀呀,我们的援军到了!”山北面的铁头诸人听到南面的喊杀之声,也开始向山坡下的官兵狂攻。
    于是山坡四面的官兵全都乱了套,南面官兵尤其惨,那群薛府家将也杀了进来,这些人绝不手软,凡是向他们进攻的官兵都杀,事实上,这些官兵已与薛府家将结下了仇恨,是以这些人自然不会客气。
    官兵见这些人杀了进来,自然也都围上去攻击。林渺策马在官兵之中迅速移动,一路走一路杀,而薛府家将则追在他身后一路追一路杀,惨只惨了官兵。
    那黑大汉也大怒,刚才被林渺赢了一招,而此刻追不上林渺,却可以挡住薛府家将,巨大的狼牙棒每一击都力带千钧,别看他打不过林渺,但对付薛府家将还是绰绰有余的。
    “呼呼”两棒,便将两名薛府家将震下马背,这些人一落马背,立刻被赶来的官兵乱刀砍死。
    黑大汉精神陡振,顿时大感扬眉吐气,林渺在那里一气乱杀,他无法制止,打又打不过,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此刻力杀两敌,也觉得这些人并不是那么可怕,更是杀得兴起,那七八十斤重的狼牙棒,左挥右舞,只震得那群薛府家将东倒西歪,官兵们见主将如此神勇,也精神稍振,一气狂攻。
    “啪啪”林渺长枪洒得风雨不透,射来的暗箭都坠落在枪势之外,他也不再恋战,向坡顶杀去。
    这些官兵并无什么高手,不像薛府家将一般死缠烂打,而且这长兵刃在马背之上灵活自如,加之官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两头夹击打得昏头昏脑,哪里能挡住林渺?只被林渺杀开一条血路,直冲上山坡。
    坡顶的火凤娘子显出极度的讶然,她并不认识林渺,但却被林渺纵横于敌军中的那股气势所震。
    “谁知那是什么人?”火凤娘子指着林渺问道。
    坡上守护火凤娘子的众义军将领皆摇头,事实上,他们没有一个人见过林渺,自然不会认识这样一个不速之客,但是林渺单枪匹马冲过官兵的防线,冲上山坡的英武之姿却深深地烙在众将的心中。
    “挡我者死!”林渺斜拖长枪,身子微伏于马背之上,双腿夹马,遇兵杀兵,遇将挑将,仅眨眼间便冲上了坡顶。
    坡上众将神色顿紧,林渺身上的杀机与气势之烈只让他们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渺一带马缰“吁”战马打了个旋,停在众义军将领三丈之位,倒提长枪,目光投向大旗之下的火凤娘子,高声问道:“敢问可是火凤娘子所率的大彤义军?”
    “正是火凤,不知壮士如何称呼?”火凤娘子忙抱拳行礼,客气地道。
    林渺露出阳光般灿烂的一笑,双手合枪一抱,在马上行了一礼道:“在下宛城林渺,适逢其会而已,此刻实不宜久战,我们最好自北面突围而出,还望火凤娘子下令!”
    火凤娘子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林渺对她的称呼叫得那么别扭,这使她忍禁不住。同时她也对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狼狈,却气势逼人、也颇为俊秀的年轻人大生好感。
    林渺似乎明白火凤娘子在笑什么,只是耸耸肩,咧咧嘴,也跟着笑了。
    火凤娘子身边的众将似乎也被这气氛所感染,感到一阵轻松,似乎忽略了周围所存在的危险,仿佛在林渺身上找到了一种让他们振奋的力量。
    火凤娘子神情一肃,扭头向北面望去,却见北面一光头大汉手持一柄镔铁大桨,翻如云,挡者披靡,而另外几人虽然无其勇悍,但也使官兵阵脚大乱。
    “为何不自南面突出?”一名义军将领讶然问道。他见南面的形势比北面更乱,才会有此一问。
    林渺一笑道:“南面那些兄弟乃是洛阳薛子仲府上的家将,他们只是来追杀我的,北面才真正是我的兄弟!”说完林渺一声长啸,也不管火凤娘子如何决定,策马便向北面狂驰而去。
    “北撤!”火凤娘子将帅旗一挥道。
    攻下南面的义军顿时回撤,南面那些官兵本已大乱,一时之间不明所以,竟不敢向坡上追逐,因为那仍有三十余名薛府家将纵横掠杀,但却被官兵围于其中,冲不出来。山坡之上的义军既然撤了回去,他们自然乐得来全力对付这群顽固的骑兵,就这样薛府家将不仅没能抓到林渺,反助林渺杀了百余名官兵,若不是那黑大汉相阻,他们只怕也追上了坡顶,但是他们却遇上了这黑煞神,连林渺都不想被其缠住的对手,是以这群薛府家将也损失惨重。
    薛府家将之所以能杀得林渺逃窜,是因为他们人多,而且力量平均。但此刻官兵的人数比他们更多,他们虽然力量平均,却没有高手,是以突破力不强。因此,林渺能单枪匹马在官兵中杀进杀出,他们人多却反而杀不出重围。这一刻,他们便开始后悔了,后悔不该太冲动而陷入这等僵局。
    “我们是洛阳薛太爷府中的家将,你们全给我住手”一名家将终于忍不住呼了起来。
    “老子管你是谁,格杀勿论!”黑大汉怒吼道,到这一刻,对方杀了他这么多兄弟,便是天皇老子他也不会放过。
    那群薛府家将已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平日里他们在洛阳城中向来是横行无忌,是以今天受了这群官兵的窝囊气,他们便没考虑后果就冲了上来,可是他们知道,此刻他们说什么话都不可能让这群官兵相信,惟一可以做的便是杀出重围,然后再来找这些人算账,同时,他们对林渺的恨更是难以言述。
    只不过,在这一刻他们知道自己中了林渺的诡计已经回头不及了。
    南面的义军迅速撤回坡上,南面包围的官兵似乎也觉察到了一些不对,但是他们并不敢贸然进攻,他们的心神仍未能完全定下来,刚才林渺那一通横冲直撞的冲杀已让他们心有余悸,在没有弄清虚实的情况下,他们惟有尽力稳住自己的阵脚。
    刚才的那一阵大乱,想这么快便恢复过来并不容易,林渺与薛府家将及义军的那一轮冲击,几乎让南面官兵折损了六七百人,使南面官兵剩下不到五百能战之士,这点人数,只要义军不从这一面冲下来,已是他们的幸运了,哪还敢追上山坡讨打?
    北面的官兵遇上了铁头这力大无穷的猛人也是倒霉,那巨大的镔铁船桨重达一百五十余斤,长有丈许,桨头四尺,便像一扇大门一般,那些刀枪剑戟之类的东西在这沉重的巨型兵刃面前就像是牙签一般,碰上便飞,遇上就折,桨风过处,那群官兵便东倒西歪了,更别说碰上铁桨之人。那些官兵在铁头面前几乎无一合之将,一桨便可将人砸成肉饼。两名偏将欲上前拦截铁头,但一人自腰身被铁桨击断,另一人连兵刃带人头、马头一起被铁桨击碎。
    铁头是杀得兴起,越打越畅快,见官兵就杀,那些官兵见到铁头的战马来了,都吓得纷纷逃开,北面的主将也只硬接了铁头五击,便落荒而败,兵刃被打折,更被震得口吐鲜血,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铁头有如此神力。
    官兵们只有在远处用箭射,但是这些利箭被桨风掀动,力道大弱,射在铁头身上,连皮都射不破。铁头仿佛是一身铜皮铁骨,刀剑难伤,这使得官兵更是骇然若死。
    林渺又自南面杀到北面,如出闸猛虎,长枪狂挑狂刺,那些官兵在林渺面前便如龙卷风下的禾苗,劲风一过,便倒一大片,在主帅都败走的情况下,这些官兵哪有再战的勇气?纷纷抱头逃命去了。
    山坡上的义军再冲下来几乎是没遇上什么阻碍,便直接突出包围,而且还追着那些逃兵屁股后面杀,使他们大出闷气,待东面和西面的官兵攻上山坡之时,义军几乎都已经走*光了,连断后的一些人也撤下了山坡。
    此刻那些薛府家将也杀出了包围,能够逃出去的仅只有八人,其他的要么死在乱刀之下,要么便死在乱箭之下,这确实是他们的悲哀,但却又无可奈何。
    官兵对这逃出的八人也追了一气,不过并没有多大结果,这冲出的八人是见机得早,而且武功也是这些薛府家将中拔尖的。只是,他们仍免不了负伤累累,这一战确实是他们今生难以忘怀的。
    义军杀出重围,便立刻向轵城赶去,他们虽然杀得南北两面的官兵大败,但西面和东面的官兵数目仍比他们两倍还多,要是再战下去,其结果实难预料。是以,他们必须赶去与轵城的义军会合,事实上,他们本是来解轵城义军的危机的,却没想到在路途却中了埋伏,被官兵堵在这片林子之后,苦战之下,火凤娘子中箭受伤,大彤众将只好护着火凤娘子退至山坡死守,只盼轵城义军听到消息前来救援,却没有料到在吃紧快绝望的关头杀出了一个林渺与薛府家将,使围困他们的官兵损失惨重。
    董行在半道之上横马插入众人的队伍之中,向林渺问道:“薛府家将呢?”
    林渺手中长枪一摆,傲然笑了笑道:“应该完蛋了,你终于敢出来了!”
    董行一阵干笑,不以为耻地道:“我又不会武功,与其出去送死,不如留着有用之躯做些有用的事。”
    林渺“嘿嘿”一笑道:“希望如此,你去护着鲁青与七手跟火凤娘子一起先走,我去挡追兵!”
    “你还回去?”董行扭头望了一眼自坡顶追来的官兵,吃惊地问道。
    “当然!”林渺肯定地点了点头。
    “龙头,你身上伤口都裂开了。”猴七手担心地提醒道。
    “是啊,林兄弟,你身上流血太多,你不能去,这事就交给我们的人吧!”火凤娘子见林渺身上到处都在淌着血水。他身上本就染有许多官兵的鲜血,再加上自己的血,都快成了一个血人,看了让人触目惊心。
    鲁青心知林渺身上这么多的伤口都是在黄河对岸与薛府家将交手时留下的,心中不禁微感内疚,而见林渺这浑身是伤,仍毫气干云地要回头阻击追兵,他心中更涌出了无限的敬意。
    “主人,让我一人去就可以了!”铁头大桨一挥,也是豪气冲霄地道。他被林渺激起了无限的斗志,更深以林渺为傲。
    “让我们去,林公子护着我们二当家的去轵城好了!”大彤众将也都被林渺的这份义气和斗志所感,都深深地生出敬意和感激。这一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居然为了别人的安危而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虽然他们知道林渺武功超凡,但是此刻林渺已受了如此多的伤,他们岂能让林渺再战?
    “主人,你便不要去了!”鲁青也急道。
    “龙头,你陪火凤姑娘一起去轵城,我与铁头一起去!”金田义肃然道。
    林渺对金田义的话比较在意,见他如此说,也便不再坚持,提醒道:“小心,安全回来见我!”
    金田义点点头,他也受了几处轻伤,不过并无大碍,他没有铁头那天生的神力,更不像铁头那般天生就是一名悍将,但他也是个好手,在江湖中也算是小有名气,这些官兵还不怎么放在他眼里。
    “走!”林渺一打马与义军大部人马快速向轵城赶去。
    “林公子!”董行并马赶到林渺身边,小声提醒道:“让你的人不要再称你为龙头或主人,最好掩饰一些,否则会比较麻烦。”
    林渺心中一愣,他倒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许是被猴七手叫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经董行这么一提醒,确实觉得有些不太妥当,不由得谢道:“多谢先生提醒!”
    董行只是淡然一笑,倒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与林渺并肩而行。
    “刚才火凤问我你是什么人,我说你是宛城林家的长公子,此次前来北方只是想做生意,你的那个手下本是占山为王的盗贼,被你收服了,所以让你当了他们的龙头,而铁头和鲁青则更好说,因为她认识鲁青!”董行若无其事地道。
    林渺却大大地吃了一惊,确实,猴七手当人面唤他为龙头,实容易惹人怀疑,董行便是根据这些才会猜出他来北方的意图,只是他没料到董行竟会为他圆谎,不由得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圆谎?”
    “因为我们是朋友!”董行神秘地笑了笑道。
    林渺也不由得笑了,董行的语气不似作假,他倒觉得这人有时精明得让人吃惊,有时又坦白得让人感到可爱,倒确有几分痞气。不过,在痞气之中也隐藏着智慧。
    林渺忙小声地叮嘱猴七手和鲁青。
    “林公子,我们二当家请你收下这些金创药,还望先把伤口包扎好!”一名义军将士赶了上来,递过一个瓷瓶。
    林渺接过瓷瓶,不由得扭头向火凤娘子望去,却见火凤娘子也对他露出感激的一笑,突然之间,他觉得这位义军的二头领也是个极动人的尤物。
    “替我谢过二当家的。”林渺道。
    “你助我们解了今日之围,我们应该谢谢你才对,你又是董先生的朋友,那便与我们是自己人,何需说客套话?”那将士诚恳地道。
    林渺不由得扭头望向董行,董行却只是淡淡一笑,似有种不无得意之色,这让林渺好笑,不过这一刻他也明白,这董行与义军之间确实有着密切的关系,只是不知这个人在义军之中究竟是怎样的身分,当然,对于这个人,他确实不敢再大意。
    猴七手也受伤颇多,他的武功并不怎么高明,虽然身法灵活,但在马上的功夫却稀松平常,要不是铁头护着,只怕都活不了!是以,这一刻只好随军而行。
    鲁青也有数处伤口,又疲惫不堪,实不宜再战。现在林渺这三人都是有伤在身了,倒还真需要金创药,不过,林渺的精神仍很好,没有半点疲态,这让他自己也感到奇怪。
    轵城并不远,青犊义军已经接到了突围而出的大彤战士的求救,是以他们已经调集了两千战士快速来援,但却在半道上遇上了火凤娘子后撤的义军。
    虽然大彤义军死伤惨重,但是火凤娘子无碍,仍能突围,这使他们大为欣慰。而此时,铁头和金田义所领的两百阻止追兵的战士也乘快马赶回,但所剩却只有三十余人,余者尽皆战死。
    铁头和金田义也极为狼狈,金田义身上伤痕累累,惟铁头身上伤势不重,他一身铜皮铁骨,普通刀剑难伤。只是他浑身染满了鲜血,却不是自己的,他身上的衣服却是破破烂烂的,也不知被砍了多少刀,大铁桨仿佛是被血水浸泡过一般,尚在滴着鲜血。
    官兵尾随而追,铁头座下的战马屁股上还插着两只羽箭,看上去极为好笑。
    大彤一些断后的将领只剩下三人,不过,就这两百人阻官兵约有半个时辰,这便给了火凤娘子及那大部分伤疲义军喘气的机会,让其与青犊军接头。
    见铁头与金田义安然而返,林渺心中倒松了口气,至于其他的人,他并不在意。
    官兵似乎也意识到青犊援军已到,便不再强追,因为青犊军赶来时那扬起的尘埃已经告诉了他们,再追下去,只会将自己陷入被动的死局,是以调头而去。
    青犊军也不敢追,因为近来,河内的官兵对青犊军四面封锁,到处都设下了伏兵,这使青犊军不敢四处乱活动,一不小心便会中伏,是以官兵退去,他们也没有什么追逐的必要,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将这些大彤的义军迎回轵城。
    轵城也是一个商业盛行的城市,因为其地处黄河北岸,沾了洛阳的光,自洛阳北运的商品许多都要自轵城转过,因此,轵城也便成了商品聚散地之一。
    在黄河北岸还有另一个商品集散地湿集,不过,这却是属河内官方的,北方诸义军与南方通商便多由轵城中转,这便使得轵城的地位显得尤为重要。
    青犊军在这座城中也驻了大量的兵马,他们必须控制此城,这可以说是他们和上江、大彤、铁胫、五幡几支义军的南方门户。
    轵城的义军头领是青犊军中第二号人物铁叉阎罗阎进,此人在北方义军中的名头极响,本是南太行九洞十八寨的盟主,但是后来败在北太行大枪王贞天的手下。九洞十八寨也各自分散,阎进便只好领人加入了青犊军,成了青犊军中的第二号人物。
    上江、大彤、铁胫、五幡这几支义军都与南太行九洞十八寨有着极深的关系,是以,他们也都与青犊军相互援助、支持,这也是官府拿这些人没办法的原因,便是想各个击破都不可能,除非官府能够将这五支义军同时击灭。但是,那样还会有尤来、高湖几路义军相互支持,也便是说,如果官府相清剿其中一路义军的话,便必须几路同时作战,可是南方的绿林、东方的赤眉几乎让朝廷焦头烂额,对付北方义军已无大将派出,又怎能几路大军同时作战呢?官府也是没办法可想。
    阎进满脸青须,豹眼环目,一头长发随风而舞,一袭黑长的风衣,斜插长剑,自有一番肃杀之气,与之相对,好像对峙一个混世魔王,给人的感觉便像此人随时都有可能拔剑割下你的头颅,而且是不问情由的。
    “让贤妹受累了,哥哥我迎接来迟!”阎进在一干将士的相护下大步向火凤娘子行来,大老远便朗声道。
    火凤娘子被贴身的丫头扶下马背,忙还了一礼,道:“哥哥何用说此见外之话?今日小妹能活着来见哥哥皆因董先生的几位朋友,否则小妹真的就要埋骨黄土了。”
    “哦?”阎进的目光投向浑身浴血的林渺和铁头,不由得吃了一惊,并不是因为他认识这两人,而是因为这两个血人让他看得触目惊心,他从这两人身上的鲜血可以看出这几人在那一战之中杀得是如何惨烈。
    “在下宛城林渺见过阎将军!”林渺和铁头诸人也跟着火凤娘子下马,拱拳道。
    “哈哈哈”阎进突地欢声朗笑,大步行向林渺,亲切地拍了一下林渺的肩膀,道:“果然是年少英雄,你救了我小妹,要我阎进如何谢你?”
    “阎将军言重了,你等高举义旗乃是为百姓争气,我身为万民一员,出手相助又岂敢邀功?”说到这里,林渺眉头微皱。
    阎进突地意识到自己的手拍在了林渺的伤口之上,不由得吃了一惊,道:“你身上怎受这么多的伤?”旋扭头向身边的人吩咐道:“快,扶林少侠去包扎伤口!”
    林渺此刻也觉得有些累了,这么多的伤口,虽然勉强为其止血,但仍不免失血过多,使他感到有些疲惫,是以并不推却,便被一干青犊将士拥着去包裹伤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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