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局子里关了两天的张白莲，心里一直惦记着她刚开张不久的服装店，今天早上连饭都没吃，就匆匆赶了过去。
    之前说过，她这个店是托人在国营四商店里租的摊位，位置不错，租金自然也不便宜。
    张白莲打定主意，这两天要多卖几件衣服，把在派出所这两天的亏损补回来。
    启料上午刚开门不久，一件衣服没卖出去呢，几个膀大腰圆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就摇头晃脑地从外边走了进来。
    似乎是提前踩过点，放过两边的摊位不看，直奔她这个小店就来了。
    来了之后也不说话，往她的门口一站，就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商店里渐渐多起来的人群都绕着他们走，原本打算来她这里买衣服的，看到这个架势也不敢过来了。
    有个自以为牛逼的小年轻还想在对象面前硬气一下，结果直接被一个炮手啪地扇了个大嘴巴子，那瘦的跟排骨似的小体格，就打着旋飞了出去。
    “几位大哥，你们是买衣服，还是？”张白莲小心地问道。
    几人却不理她，就是抱着膀站在那里。
    半个小时后，许是站累了，领头的一抬下巴，就有小弟去把附近几个摊位的板凳都收了过来，几人就这么在张白莲的摊位前坐了下来。
    他们不偷不抢，不砸不闹，偶尔抽支烟聊聊天，也不大声喧哗，素质好的根本不像社会闲散人员。
    不管张白莲问什么，他们就是不说话。
    一上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期间张白莲不是没试过报警，但是没用。
    警察来了，几人就说自己是来看衣服的。
    人家又没打架斗殴，也没扰乱公共秩序，警察让他们走，他们就走。
    然后在外面等警察离开，再绕回来，你张白莲总不能让警察同志一直给你站岗不是？
    你当你是王晓东呢！
    下午，就在张白莲快要崩溃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摊位前。
    那人梳着一个分头，用摩丝打理的油光锃亮的。
    见他过来，几个比他高壮的炮手齐齐站了起来，叫了声朕哥。
    正是那天跟在王晓东身后的许朕！
    虽然王晓东不止一次说过让他把头发剪了，剃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平头，看着精神。
    可许朕还是觉得这种和郭天王一样的发型更帅气，并把王晓东的建议归结为他不懂审美。
    许朕点了点头，朝几人笑道：“表现不错，果然没有扰民。”
    几个炮手都嘎嘎大笑，领头的主动给许朕上了一支烟。
    许朕接过来后，刚要去摸打火机，火就已经凑了上来。
    火光后面，是领头的那张讨好的脸。
    许朕一时有些失神。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啊！
    几个月前自己还是跟在柳哥身后一个不入流的小弟，现在，这些曾经自己都要讨好的炮手，却都要反过来讨好自己。
    想想也是，他们跟着柳哥也好，跟着其他大哥也好，图个什么？
    义气？
    狗屁！
    还不都是为了钱！
    这么一看，自己似乎见了柳哥也能平起平坐，叫他一声大柳子了！
    “朕哥？”见他出神，领头的炮手小声叫了一句。
    “哦？哦！”许朕回过神来，弹掉烟灰，一指张白莲说道：“我来找她。”
    几人赶紧让开道路，许朕径自走到张白莲身前，居高临下地笑道：“张白莲是吧？”
    张白莲戒备而恐惧地看着许朕，点了点头。
    许朕说道：“东哥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什么话？”
    “你自己去医院把孩子打了，这事儿就算结了。否则...呵呵。”
    张白莲眼中的恐惧更加浓郁，捂着肚子退后几步，尖叫道：“你说什么？打掉我的孩子？你们想都别想！”
    许朕耸了耸肩，摸了摸自己的分头，说道：“话我已经带到了，打不打，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提醒你一句，这几位兄弟以后每天都会来这里坐着，直到你把孩子打掉为止。”
    说完，许朕和留守的几人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地走了。
    东哥这两天又要往边境走货，自己得赶紧带着赵八斤过去。
    ...
    “这个王八蛋，敢动我儿子，我就杀了他！”魏大壮红着眼睛发疯道。
    张白莲泫然欲泣地拉着魏大壮的手，哽咽道：“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要是杀了人，我和孩子怎么办！我现在算看明白了，根子还在大嫂那里，得大嫂说话，王晓东才肯罢休。”
    魏大壮仿佛困兽一般在原地转了两圈，咬牙道：“那我们就去找大嫂！”
    等魏大壮和张白莲赶到医院，等待他们的，却是许朕留下的人。
    王晓东早就防着他们这一手呢。
    “这下怎么办？”张白莲拉着魏大壮的手，手足无措地说道。
    见不到王晓薇，她是彻底慌了，难道真要把孩子打掉？
    魏大壮此时也是一肚子闷气，心说还不是你自作自受，艹。
    但话到嘴边，想着张白莲肚子里的孩子，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只好闷声道：“她过一阵不是要和大哥办离婚么，到时候总能见到，到时候再说吧。”
    ...
    时间一晃就进了五月，春城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春天。
    王晓东一直认为五月和九月是东北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五月春暖花开，小雨如酥，似乎这东北的雨也下出了江南的味道。
    九月秋高气爽，暑气全消，但又不冷，一年中最是宜人。
    随着春天一同升温的，似乎还有王晓东和唐舒怡之间朦胧的情愫。
    最近这大半个月，两人也没有特别的腻在一起，最多是晚上一起绕着校园散散步，偶尔出去大吃一顿，再或者就是去图书馆看看书。
    反正就是当下大学生常见的恋爱套路，但却让王晓东感到十分舒服。
    这种感觉，是和甘红在一起时，从来未曾有过的。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心有灵犀吧。
    自己的一个眼神，唐舒怡都能恰到好处地读出其中的含义，而唐舒怡的一个动作，自己也总能福灵心至般的瞬间读懂。
    至于王晓东一脸正直地提议一起去体育馆游泳，则被唐舒怡翻个白眼，直接略过了。
    趁着五一假期，王晓东和唐兆龙又走了一趟苏联。
    临走前，唐舒怡叮嘱王晓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让站在一旁被当做空气的唐兆龙跳脚大骂。
    一句奸夫**差点脱口而出，却被唐舒怡凤眸一横，生生憋了回去。
    启料唐舒怡刚走，刚才还抱着膀子生闷气的唐兆龙瞬间换了一副笑脸，对王晓东说道：“行啊，东哥！这么看来，你成为我真姐夫，指日可待啊！”
    “我跟你说啊，你俩结婚时买房子，一定买的离我家远远的，最好十公里开外那种！”
    王晓东翻了个白眼，十公里开外，你咋不直接把我怼回安城去呢。
    说了半天，唐兆龙突然来了一句：“不过你要真和我姐在一起，那米学伟就不得不防了。”
    “米学伟？”
    “嗯。”唐兆龙点头道；“他老子米俊杰是咱们春城的一把书记，真正的大佬，他要是记恨上你，可真够你喝一壶的。”
    王晓东不说话了。
    对官场之道多少了解一些的他心里清楚，在米俊杰面前，唐卫国这个位置，连个屁都不是。
    不过说到这个米俊杰，王晓东却猛然想到了另一个被自己忽略的大人物！
    必须要尽快把边贸生意正规化，组建公司，促进白山经济发展和改开，再想办法搭上那位的高枝。
    如果能成为那位的体己人，那米俊杰想动自己，也得琢磨琢磨。
    想清楚后，王晓东哼了一声，转而和唐兆龙聊些别的。
    两人插科打诨唠了一路，倒也不觉得困倦。
    这次不用再翻山越岭的了，有了普罗科菲耶维奇这位第59边防总队的总队长，又有唐兆龙给两人办好的公务照，两人大摇大摆着就从海关出境了。
    而在苏联那边，早有普罗科菲耶维奇的人在等他们。
    一个苏军上尉恭谨地为王晓东二人拉开嘎斯吉普的车门，然后带着他们直奔第59边防总队的驻地。
    在那里，普罗科菲耶维奇正在翘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