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尘埃落定,筠云负笈法国。离开前,她要亲戚朋友们全不准来送行,就怕自己意志薄弱,会走不了。那天清晨,韩德纶还是偷偷地跑去机场,目送她。他隐身在机场大厅偏僻的角落里,看着他的女孩,那个头娇小的身子,手忙脚乱地搬抬行李登记机票,好几次他真想上前帮她,可是又碍于他们的约定,只好忍耐著,看她自己处理。
以前这些生活上的琐事都是筠云的父母做的,以前筠云只要穿美美的,笑眯眯地受人呵护就行。然而现在筠云想自己来,她抛弃高跟鞋奸方便托运沈重的行李箱,她舍弃花俏的服饰,只穿著轻便的白t恤。仔裤,只因为这次她下坐商务舱,改坐省钱的经济舱。
韩德纶看筠云拿著机票通关,快轮到她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韩德纶的手机响起来,他马上闪到一旁接听。
“我要走喽!”筠云口气轻快地跟他道别。
韩德纶却看见她在那边悄悄抹泪。“到了记得打电话给我。”
“嗯,我我不在的时候,你会不会爱上别人?”其实还是怕著的。
韩德纶迟疑了几秒,压抑住想冲过去抱她的渴望。老天,她看起来这么小、这么无助哪,怎么能就这样放她离开,只身到那么遥远的地方?
他不忍又不舍。他说:“最多只能给你十年的时间,筠云,你有把握十年内拿到文凭吗?”他看见她在那边笑了。
“十年再拿不到,我可以去撞墙了,我走啦”她安心多了。“德纶哥她不说再见,她说:“午安。”
在清晨时,她故意跟他说午安,这是唯有她才会跟他玩的小游戏。
“午安。”唉,他真忍不住了,决定泄漏他的行踪。“筠云,你往左边看。”
筠云往左瞧,她看见有个男人握著手机跟她挥手。她泪如雨下,笑着也朝他挥
“保持联络。”他说。
“一定。”她还以灿烂的笑容。
“法国人都很热情,不要被骗了。”
“我心里只有你。”筠云抛出个飞吻,愉快地入关了。
在情人的注目里离去,是多幸福的事。最幸福是,情人允诺会等待,多甜蜜!
筠云走后,韩德纶很失落。
原本就令他厌烦的法务工作,变得更不能忍受。
一日复一日地按表操课接案,调查,法庭,答辩,开会,接案,法庭,答辩闷!
筠云去追逐她的理想了,他呢?他的理想在哪?
夜深人静时,他盯著筠云送的表,思念筠云,望着那剌目的斗大的“happy?”那个问号盘亘在韩德纶心坎上。
两个月过去,筠云从异乡寄来她的思念。
那是一张拼好的裱框了的一千五百片拼图。向来缺乏耐性又不甘寂寞的筠云,
将她的思念拼成画,快递给他。
筠云在信上写著
大想你,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拼图。
韩德纶感动得一塌糊涂,回寄一盒拼图给筠云。
他信上写著
三千片,是我给你的安慰。
助筠云熬过思念。
扁阴似水?
不,情人不在的日子里,光阴是一滩死水,闷著,停滞著,每天都过得好慢、好慢
这日午后,巴黎左岸露天咖啡馆,游人如织,筠云系著围裙,忙进忙出地招呼客人。她已经在这里打工三个月了,她用纯熟的法语招呼客人。
当她拿著餐牌帮一对法国情侣点餐时,有人在她身后轻轻说了一句中文
“晚安。”
扁天化日,有人跟她道晚安,唯有那个人会这样!
筠云整个人僵住了,心悸著,会吗?可能吗?她下敢回头,万一不是呢?
可是那个人又清晰地、郑重地说一次:“晚安。”
筠云猛地转身,她掩住嘴,狂喜的眼睛,张望着来人。
那人穿著休闲服,英姿飒爽地沭浴在阳光中。那人拎著一只行李箱,目光温暖地看着她。
“怎么会?你怎么来了?”筠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来监督你,看你有没有好好用功。”
“我很会偷懒,你打算监督我多久?”
“我报名了几个跟美术相关的课程,短期内会一直监视你。”
“事务所怎么办?”筠云泪盈于睫。
“合夥人会处理,台湾不缺个律师,但我不能没有王筠云。”
筠云奔进他怀里,喜极而泣。
阳光暖著这对久违的情侣。韩德纶抱牢了筠云的身体,重逢的喜悦,令他的心脏怦怦响著。
happy?
是,happy
嗅著筠云惯用的香水味,韩德纶感到命运的不可思议。他想到那时候那个晚上,跟助理在阳台的对话
“为什么明明很讨厌一个人,可是骂她以后又觉得难受?”
“也许是因为你并不真的很讨厌那个人吧?”
是,不但不讨厌,最后还爱上她,还抱在怀里了。
韩德纶更用力抱紧筠云,她伏在他肩膀,高兴地哭泣,喃喃说著有多想他
年少时,他没想过有那么一天,他也会发疯,跟著王筠云流浪到法国。原来真爱上一个人,可以更加了解自己的潜能。
他是堂堂大律师,他也可以,当一下,花的小孩。
不是有一首歌吗?唱著,有一天我会,插上翅膀飞。遇见真爱,我们就能飞,任何地方,都不觉得远。是爱的动力,引我们到天涯到海角到情人的所在。
全书完
尾声台湾不缺个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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