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在三楼上一眼望去,却会发现,真正在暗中涌动的潮流。
二楼正中央,正对着美人所在的绣栏,乃是三个连在一起,开了一张长桌的大席。其中诸般人等,一个个皆是绸缎加身,身量体格都十分高大健壮。正中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脸色苍白,右半边脸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疤痕。正与一众客人手下高谈阔论,谈笑风生,看上去,这个人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日的美女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是要借此机会,显示某一方面的实力。
一楼池座正中,一张最大的圆桌,四周坐满一圈人,个个看去肩宽背厚,魁梧硬朗,几乎不用猜,就知道是军旅中人。正位之上,自然是兵马大将军曲斐歌。只见满桌的陪客,个个大呼小叫,吃吃喝喝。只有他一个,面沉似水,自己斟酌着一杯清茶。
似乎是下午叫孟潇潇的一番抢白给搞糊涂了。
二楼左侧的厢房之中,又有一个最热闹的包间,其中坐满了馆里的莺莺燕燕,一个男宾,一左一右足有三四个姑娘,酒肉皆是好的,小厮跑来跑去,忙着上菜撤酒。其中主位上是个遍身绫罗的青年男子,清瘦的脸上已现出病容,却仍旧呼朋引伴,笑闹放肆。
“那是左丞相叶昀的儿子,名叫叶胜天。当年老相叶昀病死之后,便不务正业,日日在街面上与一群****混混戏耍,荒废时日。”
月影指点着,对孟潇潇道,“他也玩了几年,家底日渐空了。这一年间时常捉襟见肘,今日恐怕只是来起哄凑数罢了,不必担心。”
孟潇潇心中虽然并不是很担心花落谁家这件事,但毕竟是有些慌乱,便捂着心口,指着二楼右侧的包厢道:“那里的位置,应该也不便宜,怎么如此安静?”
月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忽然就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往后直直退去,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慌乱地惊叫道:“天哪!”
“怎么了?”孟潇潇忙就要起身扶她。
“我没事!我我……”月影脸色瞬间便青白交加,极为难看,似乎见到了什么特别不想见的人,一时需要用手扶住椅子才能坐稳,“我……我忽然有些不舒服,要回房去睡一睡……今日……就靠你自己了。”
“沈姐姐……”孟潇潇想叫住她,又怕太过勉强,一时两相为难。
月影摇摇摆摆站起身子,脚步虚浮地走了两步,人还未出去;只见帘子一掀,进来一个小厮,扬声道:“沈姑娘,二楼西厢牡丹座上,有客点了沈姑娘去。”
一听见二楼西厢,月影立即踉跄几步,整个人颓然一软,一下子坐倒在凳子上,竟是站不起身来。
似乎是二楼西厢的客人有什么蹊跷,月影一听见小厮报上,称那边的客人点了她的名字,立即脸色煞白地坐倒下来。
“沈姐姐?”孟潇潇见月影这个样子,多少有些心里发慌起来。今日这样的阵仗,若是月影不帮她,她还真是有些捏一把汗,急忙扶着月影的胳膊,替她倒了杯茶,“沈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月影平日十分淡然的神态中,明显染上了慌张和痛楚的色彩,眼神中更有几分极力掩饰,却遮不住的惊慌,她气也喘不匀了,说话更是磕磕绊绊:“没没……我没事……只是,只是……”
“要不要叫老胡来?让她跟那厢房的客人说说?”孟潇潇只问了一句,就挥手叫小厮,打算让他去叫胡鸨母。
月影却忽然慌乱地叫住小厮:“不必!我……我这就过去……”
说着话,勉力站起身来,向孟潇潇草草交代一句:“我去去就来。”随即整个人身子摇摇摆摆,却仍然急匆匆地走出了门去。
不对……
孟潇潇心中立即浮起浓重的疑云。这些日子经历了如此多的挫折,她虽然并不精于此道,却多少磨练出一些直觉——月影对自己的来历和身份一直都讳莫如深,也不肯告诉孟潇潇,到底为什么会救她帮她,今日她这样奇怪的举动,孟潇潇没有任何理由地认为,那个厢房里的客人,一定与月影的旧事有关!
但此时却不是追究这件事情的时机,外面一片歌舞升平,琴管乐音喧闹得震耳,胡鸨母立在一楼大厅正中,大手一挥,乐声登时止住,众人齐刷刷的目光,都凝聚到她身上。
却见胡鸨母笑得如一朵大红花,高声道:“今日我华月馆大吉大利,举办盛会,邀请各位贵宾来赏鉴稀世罕有的漂亮花朵。却是花朵好看,众人一齐瞧,却没了意思。要分个先后才是,各位尊客说,是也不是啊?”
众人既然来了,自然都是为了争红抢彩,夺一道风头的;自然都点头,各自桌上的门生陪客便纷纷高声叫嚷起来:“是啊!是啊!是要分个先后!”
胡鸨母扭了扭身子,大红手帕一甩,咂咂嘴道:“啧啧,我说我们的花儿最好看,众位客官都要争先,倒叫老婆子我没了主意了。这,到底要怎么分个先后呢?”
从旁一个****,如唱戏里丑角般,掐着嗓子嚷叫道:“哪个给钱多,哪个先看!”
胡鸨母脸上乔装出一幅怒相,一跺脚道:“咄你个绿货!这样满堂的贵客,如何能用铜臭银钱量尊卑!看他们翘翘小指尖儿,就把你捣个稀烂!”
****顿时依着戏码,声调十分哆嗦道:“哎呀呀,可别可别!”还甩了一个怪腔调,似是被吓得怕极了,身子一歪,丑怪地摔倒在地上。
满堂一场哄笑。
却有另一个****,年轻白面,眉眼也好,似乎是小倌出身,从旁踱步出来道:“妈妈你这样想,就不通了!”
胡鸨母便问:“如何不通?”
那年轻龟公道:“妈妈你岂能不知道,今日这些贵客,个个是大富大贵,神仙下凡一般的人品家世,他们出一点银钱,就如拔一根毛儿。无非是瞧一瞧,哪一个贵人对咱们的夏姑娘兴趣最高,这样戏耍,无伤大雅,怎么能说,是用银钱量尊卑呢?”
说完这一句,却又转身扭了一周,向众人道:“各位贵客说,可是不是?”
众人都是常来的客,谁不知道这是演熟了的戏码,也是为了给众人台阶下的。所以那许多陪客都站起身来,起哄嚷叫:“是啊是啊!大家就来耍个乐子,不碍事!不碍事!”
孟潇潇隔着帘子坐在二楼台上,拨开帘子侧面一道缝隙,冷眼瞧着楼下这热闹的戏码。看着看着,忽然觉得那个年轻白面的****,看去略有几分眼熟。
一时她还未想出什么结果,胡鸨母已开演下节,只见她拎起一个大大的花篮,上头系着很长的五彩丝带,另一头皆是散在地上。
胡鸨母就解释道:“这花篮悬挂在梁上,众位客官,有要出价的,可出百两纹银,要一根带子,将丝带束在各位的台面上,出价只要将名字和银两写在木排上,滑入花篮之中。每过一个时辰,我便拣出出价最高的念出来。这位出价最高的客官,可提出一个要求,管中窥豹,一瞥庐山。”
“待到子时最后一次,出价最高的客官,便可见一见夏姑娘的真容!”
说着话,便有小厮****簇拥上前,踩凳子将花篮悬挂在一楼的梁上。
与此同时,就有客人竞相叫着付账,买一条出价用的丝带。
孟潇潇在上面看着那争先恐后的盛况,粗略一算,仅仅是这些入场买丝带的钱,便足足赚了有三四千两白花花的银子。
不免慨叹起来,这老胡当真是拿自己做摇钱树了。
眼看着丝带全部拉了出去,老胡看着银钱滚滚,两眼愈加冒光,高声道:“如今各位尊客手持了丝带,便有第一个彩头来了!来人呐!揭下第一层帘子来!”
一时满楼的小厮****,齐声应和一声:“开帘子!”
孟潇潇忙端坐在栏杆前,眼前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将最外层厚重的大垂帘左右拉开。背后有小厮急忙点起几盏明亮的大灯烛,一下子将帘拢之内围起来的小空间照得雪亮。
孟潇潇侧坐着,连身上的纱衣也被光打得透明,窈窕如兰,乌云高绾,袅娜的身姿四周,如笼着朦胧的烟幕。顿时便映在眼前的两道纱帘之上。
一时之间举座皆发出一声惊叹,嗡嗡的微声似微微沸腾的水,一点一点浮躁上来。
孟潇潇听着外面的声音,久久没有她所期待的那个人。她的心中,也如清水中混入一团各色染料,一时百味杂陈,丝丝慌乱和痛楚甚嚣尘上。让她一动也不能动,几乎无法呼吸。
如果她所等待的那个人不出现,到今夜子时,她就将被彻彻底底地卖出去——哪怕只是一张脸,也是一样的出卖。
楼下的喧嚣和浮躁尚未褪去,胡鸨母便道:“各位尊客,既然如此满意夏姑娘这一点姿态,便请下第一面竹牌子,挂在丝带上滑入花篮!”
一言未落,有客人在觥筹交错,有客人在斟酌写字,竹牌子一道道滑入花篮之中,一楼的歌舞唱动起来。一片歌舞升平,异彩纷呈的景象之中,只有孟潇潇一个,合上双目,掩住流不出的泪。
方才掀开了一层帘子,随即歌舞开始,众人观看歌舞饮酒作乐。小厮们便熄了灯火。孟潇潇数着一秒一秒,挨过了半个时辰,心中已焦躁得难以言喻。本以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等来等去,那人却没有一点踪迹,不由得整个身子都冷得如冰。
第75章 彩头,月影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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