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潇潇虽然听得心潮澎湃,恨不能像加勒比海盗电影里演的一样,拔出宝剑喊“为了部落”然后冲锋陷阵,但是看到真的打了起来,还是决定听话一点,保证安全第一。把头一缩便向车厢里躲,脚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低头一看,这才忽然吓了一跳:“咦?怎么回事!芷儿人呢?”
龙玥辰正在门口迎敌,听见孟潇潇的话忍不住惊讶地回头,外面的骑兵一刀就砍过来,一道白光飞过,嗖——
龙玥辰堪堪躲过,举剑阻住士兵的攻势,边打边大声问孟潇潇:“怎么?她人不在了?”
孟潇潇有点不敢说话,这个时候堪称生死攸关,可不像刚才凌风音和汐儿打架,她可以随便捣乱,磕磕巴巴地:“她、她她真的不见了!这里没人了!”
她弯腰一顿乱翻,只从箱子底下翻出一截绳子:“绳子还在,她跑了!”
是解开了绳扣,而不是切了断口,她身上没有利器,应该并不是早有预谋。只怕刚刚一进马车就开始解扣了,而刚刚孟潇潇和孟汐儿说话时曾经打开车门,龙玥天和龙玥辰都躲藏着不能看,外面一片混乱,她就是趁这个时机,趁乱偷偷溜出去跑了!
孟潇潇忽然感到心里一团乱麻,她跑了,她跑了就证明心虚,心虚就证明没说实话,没说实话就证明,她所说的自己无辜的一切,都不过是托辞,这样就更加证明,她昨天晚上说的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梦话。
那些话可能是真的!
所以刚刚龙玥天和龙玥辰说到国之将亡,腐朽于内,也是真的了?但是,身为王爷,如果国家要土崩瓦解,难道就这样一逃了之吗?于国于民于天于地,如果做出这样懦弱不负责任的事情,身为一个王爷,要何以面对?
而即使是她,作为一个挂名头的王妃,哪怕只享受了几天荣华富贵,难道就可以甩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但是,如果命运终将如此,他们又能做什么?
反抗?不平?成为历史大潮无畏的阻碍者?
孟潇潇脑子里刮过一阵旋风,一下子只有慌乱和恐惧,什么都想不分明。
外面打打杀杀的声音分外清晰,一抬头,就看到龙玥辰毫不留情地砍下一见,剑锋在一瞬间便划破一个士兵的脖子,鲜血喷薄而出,抛在半空中如一丈红绸,溅在龙玥辰脸上,血红的花纹如魔如妖。
道道蓝光在车左右闪现,是凌风音和夕岚的攻势,这两个人平时虽然温和忠诚,乖顺如犬,但一旦施展开来,却也都是顷刻之间便夺人性命的凶狠角色。
马匹摔倒在地上折断了腿的嘶叫悲鸣,在奔跑中转瞬远去,一个个士兵的声音消失,又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扑上来。
任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自古这些内外征战,一个个都说是为国为民,辞藻堂皇,但是到底怎样做,才叫做是为了百姓能够好好过日子?孟潇潇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面临这样的问题!这个时候,是不是可以闭上双眼,只要跟随龙玥天,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拥有自己幸福爱情的小女人,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又也许,这样闭上双眼只顾自保不管他人的做法,是最大的不负责任?
突然车子的另一边,一个骑兵纵马袭来,手持着一把小斧,一斧子劈在车右侧的窗框上,力气甚是巨大,西洋琉璃登时破碎开来,整个窗框忽然歪到一边。刚刚还缩在最里面的孟潇潇,登时觉得一股劲风夹杂着砂土扑在脸上,她已经离那个骑兵近在咫尺!
孟潇潇来不及躲避,那骑兵已经对准她挥起马刀!
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举起手臂,徒劳地抵挡,等着刀锋落下。
那一秒钟的时间,就仿佛凝固了一般,孟潇潇举眸,看得见那骑兵的面貌,生的细眉细眼,一张略胖的脸,有点像自己一个高中同学,恍惚之间,仿佛还能想起他憨厚笑着,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样子。
却忽然感到头上一股威压,寒光闪过,那张脸上裂开一道口子,顺着鼻子旁喷出一股鲜血,整个人往后一仰,便翻身摔下了马去……
孟潇潇回过神来时,龙玥天已骑在那人的马上,奔驰隳突,左右砍杀起来。刚刚那一个可怖的瞬间,好像只是一个幻梦,留给她的,只有手臂上的人血,鲜红黏腻,带着那个人的体温,而那个人,已经死了。
孟潇潇直瞪瞪看着那片血,慢慢地凝固在她皮肤上,居然想不起要去擦掉。
她想要尖叫,却活生生张不开口,人还是清醒的,脑子里却像做梦一样,掠过这些天经历的一切,起火,威逼,毓妃的小产,芷儿的眼泪,龙玥天温存的笑脸,没心没肺宠溺她的样子,和他刚刚残酷地……那劈在人头上的一刀……
这两个,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劲风吹在脸上,夹杂着砂土和石块,面颊开始感到冰凉和疼痛,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哭了,满面颊上都是被风干的泪痕。
夕岚在车顶上,忽然对边驾车边打斗凌风音高喝一声:“勒住马!小心前面!”
原来面前已到城门,门前早有封锁,一道满是铁刺的封锁线挂在门前,又有弓箭手三班,骁骑营见他们已到近前,立即纵马迎头攻来。
一时前后夹击,纵然几个人都各展神通,却也难敌众多的追兵,凌风音面对逾越的关卡,终于不能再往前冲——若是翻了车,车上的龙玥辰和孟潇潇难保性命。
马车勒住,龙玥辰一跃而出,唿哨一声,夕岚立即飞快地靠过去,护住他的后面和侧翼。两人的战团和在一起,安全了许多。
孟潇潇怔忡着,看见龙玥辰出去,脑子里知道自己应该下车,人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刚刚站起身,龙玥天已经急得钻进来,一把将她拉出车外。
此时城门前一片混乱——今日虽非市集,城门前这一片小小的广场,却也是一个热闹的所在,忽然有重兵和几个人血斗在一处,一时百姓纷纷躲避开来。却也有躲避不及的,被马踏翻了摊子,撞倒撞伤。
龙玥天拎着孟潇潇的胳膊,回头见她脸色惨白,整个人有些不对劲,心中猜到是吓坏了。也知道此时不可再抓着她武打,不仅会更吓坏她,而且自身难保,扭头见一个布铺子上了一半门板,主人早已跑掉了。立刻抓起孟潇潇的胳膊,对她道:“去那里面等我,好吗?”
孟潇潇浑身发冷望着他的眼睛,用了好大精神,才想明白他要说的话,就点了点头。
他一把将孟潇潇塞进布铺,抄起门板封了上去。
孟潇潇再回头时,最后一片光,正在随着木板封上来完全消逝。她心中剧烈的地一抖,整个人扑上去,撞在木板上大喊:“龙玥天!你打开!”
没人回答,只剩下一片黑暗,外面不绝于耳的马嘶兵刀,像一个噩梦,没有尽头,却一点都不真实。
她嘶吼到嗓子完全嘶哑,喊道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嘶喊。一开始在想,龙玥天是不是还在,是不是还听得见;后来已经混乱,不能呼吸却总觉得自己还在呼喊什么。
某一个瞬间,忽然手上有些痒,低头借着木板缝微弱的光看看,才发现手上已经砸得破了,有伤口在流血。但是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像不是自己的血,也像不是自己的手一般。
身上一点一点凉下去,外面的声音慢慢地远了,零落了,安静了。但是没有人来接她。
孟潇潇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跪了多久,坐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她就像是落入了混沌的幻梦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记得。
她的最后一个清醒的意识是,他们是不是都死了?她开始发起抖来,感到无比寒冷,伸手拢住自己的身体,随即在眩晕中,躺倒在地上。
她试图感知自己是否还活着,却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她不再觉得疼,也不再觉得冷,甚至,也许她也不觉得眩晕了——因为陪伴她的,只有黑暗。
“你先坐下,在这里歇一会儿。我去倒杯茶水给你喝。”一个蓝蓝的影子在眼前晃过,是一个腰肢细软的女子;说话的声线十分温柔,就像是山涧潺潺流淌的清泉,“你喜欢喝白茶?还是普洱?今年新来的白茶很好,试试吧?”
孟潇潇觉得自己像是很困,又不能睡的时候,戳在那,对所有的事务反应都慢了三拍,人家早都笑着扭身走了,她才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这里是哪里?
她觉得自己看东西像蒙着一层雾气,又像是带了个啤酒瓶底的眼镜儿,发着昏,近的东西能看清,远的却模模糊糊。
这像是一个女子的小客厅,屋子不大,中央一张小小圆桌,椅子几把,墙上挂了一幅水墨兰草,笔法稚嫩,像是小孩学画的习作。满屋里装饰品格素雅,打扫得也干净,但摆设家具却十分稀少。
客厅有一道月门,通往外廊,又有屏风和帐子掩映住的一道小门,看去似乎是卧室。
一时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蓝衣女子又走了前来,手中端着一只小茶盘,盘上一个细高挑的白瓷壶,并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她拿起来,递到孟潇潇手里,指尖碰着孟潇潇的手,只觉得有几分粗糙,并不是养尊处优女子的手。
孟潇潇极力控制着自己,抬头,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她。
即使是这一点小小的动作,也费尽力气,要是想说话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谁,只怕要用十分钟。
第60章 对战,芷儿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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