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恣坐在床边削苹果时，忽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床上，刚好撞进了爱人刚刚睁开的、泛着水光的眼睛里。
    霎时，仿佛一阵清风拂面，万千花开。
    *
    付长荀只觉自己睡了很久，做了无数个复杂纷乱的梦，睁开眼时竟有种恍恍然不知在哪儿的迷茫感。他还没看清眼前的是谁，就被这人突然抱住，用能把他镶进身体里的力度一下子拥进了怀里。
    啊……是冬恣啊。
    付长荀嗓子有些哑:“别担心，我没事了，我醒了。”
    他感觉浑身无力，好像被一辆卡车撞过又反复碾了几下:“我睡了多久？”
    “三天。”冬恣的脑袋埋在他肩膀上，声音便有些闷闷的，“你人事不省了三天，我甚至已经做好在这儿守一辈子的准备了。”
    时间越长，付长荀被确诊为植物人的概率就越高，特别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给医院交一百年住院费。
    好在他醒了，并且意识清醒。
    邱毅和璐璐第一时间接到消息，火速冲向医院冲进病房，抓过外面值班的医生护士，给付长荀做了一套全面体检。
    结果表明，他身体上除了因睡太久而有些僵硬外，非常健康。
    所有人同时松了口气——太好了，活着就好，没事就好。
    紧随而来的是晓晓，她仿佛一颗旋转着突击进来的炮弹，直直地怼进了付长荀的床上:“哥你可算是醒了啊啊啊——”
    付长荀差点儿没让她这一头锤重新撞晕过去，咳嗽着说:“咳，你慢点儿，咳咳咳……”
    几天不见，这小姑娘倒是一点都没受到影响，精神充沛活力四射的。
    晓晓被冬恣一把提起来放到旁边，后者把杯子递给付长荀，帮他顺顺背:“还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先喝点水，你现在还不能吃太多东西，我等一下给你做。”
    付长荀借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止住咳嗽:“好，我想喝米粥。”
    冬恣轻声问:“什么样的？”
    “大米，要熬得稠一点的那种，你亲手熬。”付长荀抬头笑着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冬恣甚至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先点了头。
    气氛忽然暧昧起来了，邱毅左看看，右看看，陡然觉得自己和前来探望的同事们站在这儿多少有点多余。
    于是他干咳一声:“那个，果篮我们就先放这儿了啊，不打扰病人，你先安心养着，等什么时候感觉自己好全了，再来特别办报道就行。你可是咱们的大英雄。”
    付长荀朝他笑笑:“别这么说，光凭我自己是不可能做到的。”
    “放心，参加咱们行动的所有成员，一个不落全都有奖励，什么奖金、工作落实、职称评定的通通安排了。”
    邱毅说，“现在就差你的，上面都发话了，等你身体好了，回去马上就给安排。那……你先休息，我们回去了。”
    说罢，他非常识趣地带着众人退出病房，还把门给关上了。
    就是中间漏了个晓晓。
    五秒钟后，璐璐从门缝里钻进来，把还在懵逼的晓晓抱走了。
    没有了旁人的打扰，冬恣脸上镇定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条口子:“阿荀，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付长荀知道他被吓坏了——从自己醒来时那个拥抱的力度就看得出来，而且直到现在，他看上去都好像不敢相信似的。
    他不敢走，就是害怕回来的时候发现是黄粱一梦。
    付长荀笑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来，坐下跟我说说话。”
    冬恣紧紧拉着他的手，从他醒了开始就没放开过，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后者一脸无奈:“好吧，那我说。”
    “我之前想过，如果游戏彻底消失了，我们要怎么回归正常的生活呢？副本里那么危险，怎么能确定之后可以安稳度日，不会整宿整宿做噩梦呢？——后来我才发现，安定的生活并不是毫无波澜，而是稳定的幸福。”
    付长荀看着对方，“比如现在，我很好，你也很好。”
    大家都活着、都健全地在这里，便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冬恣的心终于从飘忽不定的恐惧中回到现实，落在了坚实的地上。
    “快去给我熬点粥啊。”付长荀推推对方，“不是说要亲手做吗，饿死我了都！”
    冬恣如梦初醒，火速起身，按住他狠狠地接了个吻，把削好的苹果塞到他手里，这才去了病房附带的厨房。
    付长荀哭笑不得，撑着半坐起来，看着爱人忙碌的背影。
    真好。
    春和日丽，醒来是你。
    第225章 万物可期——正文完
    现实世界，百废待兴。
    虽然游戏消失了，但玩家们拥有的异能和道具没有消失。
    一开始，人们陷入了狂欢，无论此时在干什么，都迫不及待地冲到街上和人拥抱、把手里的东西朝天上抛去。
    他们太需要释放一下这一年间积攒的压力，以至于有人一时冲动竟使出了自己的异能。
    ——原来异能还在！
    各地的政府也立刻发现了这个bug，一时间混乱起来。
    玩家们的异能和道具都在，归根结底是因为付长荀没有选择消灭仪器，而是接管了它的控制权，所以因为游戏而出现的事物不会消失，但也不会再进化。
    可就是这些遗留物，给现实社会的安定也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比如樱花国的一位勇士大喊着“拯救世界”，用绝对瞄准的异能杀死了樱花首相，还有同伙用异能掩盖住了他的踪迹。
    再比如泡菜国末世前就有的各种异能电视剧，现在成了真，很多人就开始模仿。
    再再比如漂亮国直接推出了和“xxx联盟”相似的异能团体……
    社会秩序与游戏刚刚降临时一样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华国倒是一如既往，政府第一时间就稳定住了局面，好似早有预料似的出台了《异能者管理统一政策（初版）》。
    “异能者当然可以使用异能，可限制也有，都写在政策中。我们也会安排相应的岗位、更新需求，但异能绝对不是区分强与弱的关键。”邱毅在会议上说，“一些在副本中没有用的技能，反而在生活中有很大用处。”
    比如疾行的速度异能，副本中只能用来逃跑，但在现实中，他能迅速把远隔数里的机密文件安全送达。
    这比荷枪实弹地运输要更安全。
    再比如时间暂停异能，可控的空间有限，但用在实验室里就是研发的神。
    因此，华国人虽然一开始有些怨言，但很快就接受了。
    很多工作不顺利的异能者开始转变了就业方向，的确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增加了就业率——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死的人太多了。
    但关于这些死去的人，付长荀却和邱毅说:“他们还活着，只不过……是以另外一种形式，也回不到现实了。”
    “游戏其实还在。”付长荀道，“这是它的控制权在我这里。”
    相当于游戏的操控面板和他绑定了，就算想上交国家，也根本切割不开。
    而那些在副本中死掉的玩家，他们的数据被副本捕捉到、上传到游戏里之后，就自动备份，生成了npc。
    这些npc拥有玩家原始的感情和记忆，相当于只是失去了原本的身体，在游戏还没有被付长荀操控时，他们需要在副本的控制下执行既定的程序。现在不同了，付长荀放开了副本控制，原本的npc倒是没影响，这些曾是玩家的npc顿时泪流满面。
    他们没想过自己还有活着、还有摆脱程序操控的一天。
    徐正义算是第一批，他赶上了付长荀所经历过的副本，早早就唤醒了自己的意识。
    晓晓现在就能通过哥哥进入副本，去看爸爸妈妈。
    “我有个想法。”
    付长荀思索良久，终于提出，“我可以设定副本不再发生死亡，将它变成一个大型的全息游戏，玩家依旧可以进入。”
    冬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通过这种方式给幸存者和家人团聚的机会？”
    这个想法好是好，操作起来却很有难度——仪器现在没有实体，如果想进副本，必须通过付长荀。
    可哪有时间一个个接触？
    面对他的困惑，付长荀轻笑:“你忘啦？镜像副本里的全息舱。”
    这种高科技产品现实世界还没有，但副本里的他们已经试过，如果让经验丰富的科研人员研究，很大概率能在现实里复刻。
    “全息舱的成本或许有点高……我们之前用的头盔应该也行。”
    两人商议完，当即找到了邱毅，并提出了这个设想。
    之后，便是华国政府高度重视、派出大批人才排队进副本，将全息设备仔仔细细研究，成功做出大量头盔。
    其中也少不了类似黄悦然这样的复制异能者，勤勤恳恳认真工作。
    *
    等到游戏离开两个多月后，大家终于确定游戏不会再卷头重来。
    全世界都在恢复建设。
    这一年间，经济、科技、教育几乎完全停摆，各个国家都在竭尽全力恢复灾难之前的生产。
    而就在这时，华国官方忽然发布了一则重大消息——
    【游戏已被我国异能者掌握，通过更改机制，暂已制作为全息游戏，无生命危险。家中有亲人在游戏中去世的，可凭借身份证件来领取全息头盔，与家人见面。】
    一石惊起千层浪，且不说什么全息游戏、全息头盔，那个“与家人见面”是什么！
    难道还真能在游戏里看到死去的亲人吗？华国太托大了吧！
    别国还在怀疑，华国人却已经蜂拥而至，有领取了全息头盔的，马上登入，在数以万计的副本中寻找亲人死亡的副本。
    “我找到妈妈了！”一个戴着头盔的女孩子突然嚎啕大哭，“妈，我好想你——”
    但并不是所有的玩家死后都留在那个副本，因此有些人登陆游戏后没有找到故去的家人，他们惊慌不已。
    “别担心，没找到是因为他们在其他副本，可以告诉我们你家人的长相和特征。”工作人员举着大喇叭喊，“我们会帮忙寻找，大家都会找到的，都会找到的！”
    喊着喊着，他已经热泪盈眶。
    只需要接触一下，他们就能知道，这些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真正的、在副本中复活的家人。
    他们只是没办法回家了，而幸存者会跨过现实屏障来接他们。
    死在副本里的人，总会魂归故里，回到最爱的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