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个爱喝酒的人,这使我自小就闻惯了酒香。但也仅止于
伸着鼻尖,在杯口上嗅嗅而已。
父亲爱酒,却从不狂饮或暴饮,在黄昏晚饭之时,随便备点佐酒的花生米、豆腐干之类的小菜,漫不经心地独酌一杯或二杯,一边喝着酒,一边絮絮叨叨地诉说着一些陈年往事,好像要藉着酒,抒发出埋在心里的一点什么。那时,我根本没有品尝过酒,却迷深深迷上了那种安闲自得的独酌情韵。父亲端着酒杯,仿佛并不是在喝酒,而是在喝着窗外的黄昏和那金鳞般的云霞,喝着悄然而至的暝色,喝着寒夜乳白色的月光。也许,酒就是那样的,风声、檐沥、画里的山水,诗中的章句,红红的炉火,明亮的灯色,都仿佛注入酒盏,一仰而入肺腑,转化为一片絮絮叨叨的侃谈。如此这般,我也非品尝不可了。头一回尝酒不是用杯子,而是用筷端蘸着一点,轻轻地点在舌尖的。哇!真是不得了,辣得人眼泪直流,好半天张不开嘴来。尽管如此,却使我好奇的探究心更加强烈了。为什么这样多的人会喜欢喝这种辣水水呢?每逢赶场,酒店的柜台外面,总是挤满了沽酒的人。街两边的饭馆里,凡是有的坐位上,几乎无一不抓着酒瓶,猜拳行令,好不热闹,喝得不亦乐乎的。看来酒虽辛辣,也是辣得有些道理的。
我同时也相信喝酒很容易上瘾的,一般的酒客们提壶卖醉,也许就是要买得这一份醺醺欲醉的陶然之趣呢?喝酒饮至半酣时,那种飘然的感觉,是我所尝过的极为奇妙的经历,是不足为外人所道的。一些的物体,灯光,人脸,都好像长了翅膀,飘浮了起来;一些原来灰暗的意念,也都焕发出无穷的希望光采。无怪乎古人说是藉酒消愁了。
按理说,在消闲的太平岁月里,贪杯买醉并不是一宗太坏的事。但一般人喝酒,却难以自我节制,纵饮无度的结果,呕吐狼籍,或是醉得人事不知,倒卧街头,所见皆是。有许多发酒狂的醉汉,歪斜踉跄着,不是胡乱骂人,就是毁物伤人。人说:酒能乱性,一点也不错,它会把好端端的一个人,在醉后变成一匹脱缰狂暴的野兽。由此可见,一个真正的饮者和一般的酒徒是大相径庭的。
入学之后,读到李白的将进酒一诗,诵至“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的诗句时,不由得频频点头,真的心向往之,希望自己长大后,能够和诗酒结缘,同父亲一样,能够浅酌低斟,饮而有度,使酒受役于人,而非人受役于酒。
大概是自己本身性格太豪放的关系吧,或是多年一人浪迹在外生涯的影响。我逐渐嗜好饮酒,却始终不能像父亲那样有节制。有时遇上文友,举起酒杯,简直是“白日放歌需纵酒”的那种饮法;若是碰上旧时气味相投的同窗,回首当年,饮法更豪,全部都显露出不醉无休的气概了。
近年来,做了阑尾切除手术,由于自己身体素质的缘故,时时发生羊肠线不能同肉体相溶合的反应,苦不堪言。医生多次劝告不能再饮酒,无奈积习难改,酒兴仍浓,量却短浅了起来。每饮必醉,又常自夸海量,每每使妻儿和朋友哂笑。醒后,自惭喝了这么多年酒,虽没沦入暴饮的酒徒之列,却距离其境不远也。
偶尔,也学着父亲那样,弄几碟精致可口的菜肴,凭窗夜饮,饮着饮着,在曹孟德“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感触外,另有太多的沉愁涌上心头。酒入愁肠,一盏未竟,已先醉了。既不能做一名真正的饮者,戒酒的意意念也会偶然兴起过。但当默诵到:“梦里乾坤短,壶中日月长”的诗句时,戒酒之念复又打消了。事实上,戒饮并不容易。看来此生只好做一名不称职的饮者了。
我虽然嗜饮而未得更上一层楼的门径,也曾纵酒烂醉过,但藉之体悟人生,做一名真正饮者的心却始终存在着,未敢或忘;若顺乎流俗,作酒肉的徵逐,或是纵情声色,以醇酒美人与俱为图,那更忘其初心,违其初志,深陷进去,难以拔脱了。世间得酒之益的人,为酒讴歌;蒙酒之害的人,责酒为毒物。其实,酒之为物,原无益损可言,好坏全操之于人,真正做一名饮者,那种境界仰之弥高,以我愚钝的资质,恐怕终生求取,也难登其堂奥了。
能把壶中的天地,当成一门休养性情的学问,倒也顿合养生旨趣,至少,能领略一点点意不在酒中的情怀。这样,即使醉了,醉也醉得优雅。
爱酒。真的没有商量哟!
酒一份难舍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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