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皮的刺痛让帝凌轩瞬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就像有谁曾经总爱扯着自己的头发一样，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相公，你怎么了？”就在帝凌轩感觉自己快要想起一些记忆的时候，蔓娘的声音忽然传来。
    蔓娘一看到沐千歌站在帝凌轩旁边，看见他脸上露出的痛苦模样，顿时心一阵惊慌，一把将手中的纸鸢丢在一旁，急忙地冲到他的身前，对着沐千歌气愤地说道：“你对我相公做了什么？”
    听到蔓娘的质问，沐千歌挑了下眉毛，声音虽然依旧温和却带着一抹寒意回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一时兴起，不小心告诉帝凌轩，我与我心爱之人的故事，不知道怎么的，他就变成这个样子，我也是十分焦急。说不定，是因为听了我的故事，想起他和他娘子的事情吧，蔓娘姑娘不是该开心吗，你不是自称是他的娘子，他若是想起来，你也该高兴呀。”
    沐千歌的话让蔓娘身子一颤，内心的心虚让她无法去看他的脸，只得别开目光，对着帝凌轩道：“相公，你不要想了，冷静下来，什么都不要想。塍”
    蔓娘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运掌想要用妖力让帝凌轩平静下来。
    沐千歌一看到蔓娘用妖法，脸色一沉，大手倏地抓住她的手腕，低笑着道：“难怪帝凌轩无法想起记忆，原来都是你在作怪，是不是打算运用妖术抹掉帝凌轩好不容易想起来的一些记忆呢。”
    “你在胡说什么，快放开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感觉到帝凌轩投来的目光，蔓娘慌乱地大叫道栗。
    沐千歌听到蔓娘的威胁，挑了下眉梢道：“你只是区区一个妖怪，我对你可是做了防范，以为这次我会让你任性妄为吗，我沐千歌好歹也是个修行僧，诛妖的本领虽然比不过帝凌轩，但是对付目前的你，还是绰绰有余，因为你现在身体里只有一半妖丹吧？”
    明明沐千歌嘴角噙着的笑容如同青光一般温暖，但是他的话却如冬天的冷风一般直刮进蔓娘的心里，让她害怕地想要挣脱开他的手。
    “说实话，蔓娘姑娘，其实我还是蛮喜欢你的，想到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虽然是个妖怪，却单纯可爱，没有多少害人之心，还帮助我们找到去冥界的路救鬼娃，但是没想到，现在的你已经同其他妖怪没什么不同，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干出这么卑鄙的事情。不过蔓娘姑娘，我好心提醒你，鬼娃的位置，可不是你能替代的，照顾帝凌轩这么久，你也该知道一点，就算是失忆的他，他对你也没有什么感情。”沐千歌抓住蔓娘手腕的手微微加大了力气，温声缓缓劝道“趁还没有彻底迷失自己，及时回头吧，帝凌轩他不会变成你的。”
    手腕处传来痛楚，让蔓娘蹙起眉头，不甘地说道：“那也不关你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帝凌轩失忆，最开心的是你吧。”
    沐千歌正准备再说什么，突然帝凌轩的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臂，低声道：“沐千歌，放开蔓娘，你弄痛她了。”
    见帝凌轩这么说了，沐千歌便松手放开蔓娘的手腕，然后对着她温柔一笑，用着抱歉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蔓娘姑娘，一时情绪激动，不小心用大了力气，不过你相公的确很疼你呢。”
    一获得自由的蔓娘立刻扑进帝凌轩的怀里，眼里闪烁着泪花，委屈地说道：“相公，你把他赶走，我不喜欢他。”
    帝凌轩没有说话，虽然站着十分吃力，他却强撑着身体，伸手将怀里的蔓娘拉开，眸光幽沉地看着她道：“刚刚沐千歌说的是真的吗，包括你故意让我不要想起过去的事情，一切都是真的吧。”
    蔓娘脸色一白，贝齿咬了咬唇瓣，抽了下鼻子认真道：“是真的，但是我是为了你好，因为你想不起来的，你的情魄都没了，就算你再怎么努力，也想不起来，而且只会让你痛苦，所以我才这么做。但是我是你的娘子，我们成过亲的，只是没有拜堂而已，在蔓娘心里，你已经是我相公，所以我们是夫妻并没有错，我也可以叫你相公。”
    “这样吗，我知道了。”帝凌轩淡声说道，俊脸上依旧是平静的表情，但越是这种平静，蔓娘就愈发感到不安。
    “沐千歌，寒暄完了，你可以走了，我有些累了。”帝凌轩抬眼看着沐千歌，平和着语气说道。
    沐千歌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就转身朝着院外走去，留下帝凌轩和蔓娘两人。
    见沐千歌走了，蔓娘暗地里舒了一口气，继而扯了下唇角，对着帝凌轩露出一抹妩媚的笑容道：“相公，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蔓娘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去扶住帝凌轩的身子，却不料她的手被他迅速抓住，让她惊愕地抬起头。
    “我真的无法恢复记忆吗？”帝凌轩直视着蔓娘的眸子，沉声问道。
    明明眼前帝凌轩的目光没有以前那般锐利骇人，明明现在的目光是如此的苍白脆弱，但是蔓娘却还是感觉到惊慌与害怕，让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咬牙说道：“嗯，没有办法，因为你没有情魄了，你无法想起过往了。”
    “这样呀，我知道了。”帝凌轩扣住蔓娘手腕的大手渐渐无声地滑落，他的语气再度变得无力。
    看到毫无生气的帝凌轩，蔓娘的心感到一阵刺痛，让她垂着眼说道：“相公，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蔓娘。”帝凌轩撑着石桌重新坐了下来，支手撑着下颌，缓缓阖上自己的眼帘，低浅着嗓音说道。
    蔓娘神情一怔，抿了抿唇，闷声道：“好的，相公。”
    话音一落，蔓娘就红着眼眶离开了，听到她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帝凌轩这才慢慢睁开眼，迷惘地说道：“无法想起来吗，明明开始对这个名字有感觉的，明明感觉到有些记忆的，但是我却一个也看不清，我是不是又会立刻忘了你呢，鬼娃。”
    咀嚼着鬼娃这个名字，帝凌轩只觉得心又开始揪痛起来，就连带着泪水也开始从眼中莫名流出，明明这个身体都发出这么悲痛的信号，为何自己一点记忆也没有，为何。清心观内的一处雅亭内，沐千歌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自己手中的茶，薄唇紧紧抿着，脸上没有往日的温润表情。
    “沐千歌，你为何要刺激帝凌轩，明明大家都不希望他想起那些过去，明明你已经相信鬼娃死了，为何非要把帝凌轩扯进痛苦里？”蹲在对面凳子上的醉柳，一脸不解地看着沐千歌问道。
    沐千歌抬了下眼，嬉笑着说道：“你有没有听过有句话叫做患难与共呢？”
    “听过，但是关帝凌轩什么事情？”醉柳挑了下眉梢诧异地问道。
    沐千歌伸出一根指头，刮了下他高挺的鼻梁，笑呵呵地说道：“虽然帝凌轩总是看我不爽，不过我一直当他是兄弟，所谓兄弟就应该患难与共，现在我因为鬼娃的事情很痛苦，他是我兄弟，所以也希望他同我一起感受这痛苦，这样我也不会孤零零一个人想鬼娃。”
    沐千歌的话让醉柳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然后倏地从凳子上跳下来，指着他大叫道：“沐千歌，你太恐怖了，居然因为自己而想让帝凌轩痛苦，你好狠毒呀。就算帝凌轩想不起来，你也不会一个人，我们都会记着鬼娃，都会想着她。”
    见醉柳居然相信了自己的话，沐千歌忍不住勾着唇角溢出一抹愉悦的笑声，忽地语气一沉道：“不，不一样，只有帝凌轩才能和我一样感受到失去鬼娃的那种痛苦，因为我们都那么爱她，所以知道这种生不欲死的痛。你们会想她，但是却不会感到痛，只有我们的思念会痛。而且，我不想让帝凌轩忘了鬼娃，因为被自己心爱的人遗忘，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就算鬼娃已经不在了，她一定也想被帝凌轩记住，被忘记，两人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就都无法存在了。”
    “你们说什么，帝凌轩那家伙又忘了鬼娃？”仙语气愤的声音忽地从他们身后传来，让醉柳先是身体一愣，继而转过身，就看见她一脸不悦的表情。
    “仙语，真的是你吗，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醉柳骤地伸手一把抱住仙语，激动地大声说道。
    被醉柳突然抱住，仙语身体立马变得僵硬，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怪异，待反应过来时，她急忙推开醉柳，玉笛从袖口一滑至手心，她毫不客气地敲在他的脑门上，粗声训斥道：“你这个臭色鬼，不准你随便碰我，不知道我讨厌男人吗？”
    “你这泼妇，这么久不见，性格还这么恶劣。”醉柳伸手捂着灼痛的脑门，龇牙咧嘴地控诉道“抱一下你会死吗，不对，反正你都死了，那么在意干嘛。”
    “你有胆子再说一遍。”仙语恶狠狠地瞪着醉柳，手中的玉笛再度扬起。
    醉柳一看见仙语扬起玉笛，身子赶紧往空中飘去，缩了下脖子道：“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说正事吧，你从哪冒出来的？”
    “仙语，鬼娃真的死了吗？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沐千歌抬眼看着仙语正色问道。
    仙语听到沐千歌的问题，立刻敛去脸上的怒气，双手在石桌上一拍，冷声问道：“刚刚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帝凌轩忘记鬼娃，这到底是怎么样一回事，还有，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先把这些告诉我。”
    看着仙语焦急的模样，沐千歌点点头，于是将帝凌轩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着沐千歌的叙述，仙语的眉黛不时紧皱起，在听到蔓娘居然自称是帝凌轩娘子，而帝凌轩还信了的事情后，她便火冒三丈地愤恨道：“帝凌轩那家伙疯了吗，失忆了就变蠢了吗，居然相信一个妖怪是他的娘子，他把鬼娃至于何处，还说什么会为鬼娃守身三年，现在居然就把鬼娃忘得一干二净，气死我了，我要去见见那个不要脸的妖怪，居然敢打鬼娃夫君的主意。”
    一看到仙语要离开，醉柳连忙飘落在她跟前，制止她离开，急声解释道：“不可轻举妄动，那个女妖虽然不怎么厉害，但是她的一半妖丹在帝凌轩的体内，若是伤了她，帝凌轩身体也会出现状况，而且要是惹急了她，她会带着帝凌轩离开的。”
    “不让她带走不就行了吗？”仙语气愤地说道。
    沐千歌摇摇头道：“不行，师叔说帝凌轩的身体要不是有蔓娘姑娘的一半妖丹支撑，只怕早就撑不下去了，就算不死，要么会永远醒不过来，要么就只能躺在床上当废人。帝凌轩的筋脉尽碎，根本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让身体动，那一半的妖丹虽然无法修复他的筋脉，但是却可以让他站起来。但是若是妖丹一失去作用，那么帝凌轩的生命就危险，而帝凌轩体内的妖丹必须感应到蔓娘的主丹才能好好运转，若是将两人分开，受到伤害的，便是帝凌轩。”
    “可恶，那个妖怪明显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控制住帝凌轩。”仙语咬牙恨恨地说道。
    沐千歌叹了口气，继而温声问道：“那么现在告诉我，你们从混沌谷离开去了冥界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鬼娃会死掉？”
    “不，也许鬼娃没有死。”仙语定声回道。
    听到仙语的话，沐千歌欣喜地站起来，声音激动地说道：“真的吗，鬼娃没有死，那她在哪，身体怎么样？”
    “等一下，沐千歌，你先别激动，仙语，你刚刚说也许，是什么意思？”醉柳疑声问道。
    仙语深吸了口气，然后启唇将他们一行人离开鬼谷到冥界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一遍。
    当听到鬼娃被挖心而死时，沐千歌紧握着拳头，咬牙悲伤地说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该有多痛。”
    “我想最痛苦的，应该是我家主子帝凌轩吧，鬼娃亲眼死在他怀里，他不疯了才怪。”醉柳皱着眉，低喃着嗓音伤心地说道。
    “没错，帝凌轩的确很痛苦，甚至都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说，话也不说一句，整个人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除了躯壳，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和龙池还有冥夜殿下都多番劝过，但是帝凌轩什么反应都没有，最后，冥夜殿下才告诉他，如果他死了，那么他就永远会忘掉鬼娃。害怕自己忘掉鬼娃，帝凌轩才算真正活过来，他打算等自己的生命耗完之后，魂魄在冥界游荡，一直等到鬼娃的再生为止，他不会选择轮回转世。后来，在离开冥界的时候，帝凌轩想再去一次鬼谷，我们三人就去了，临走时，我突然从空中接到原本应该是鬼娃贴身物的玉佩。在经过分析和讨论后，帝凌轩告诉我们，鬼娃还活着，她在魔界，她的死只是一场闹剧，为了保护冥界和其他人的闹剧。”仙语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时而皱起眉，时而叹口气。
    听到这里，沐千歌便低声道：“当知道鬼娃还活着的时候，帝凌轩就一个人去了魔界找鬼娃，然后受了重伤回到了人界。”
    “嗯。”仙语颔首说道“我们约定在鬼谷等他，但是等了很久，他都没有消息，我们便只好去找冥夜殿下，让他确定帝凌轩是生是死，但是冥夜殿下却发现帝凌轩就像从世上消失了一般，找不到他的魂息，在玄冥镜里面也看不到，最后求助鬼姬，才知道他原来在人界，所以我们便来了人界，却没想到我刚出来，就听到你们的话。”
    “虽然不知道帝凌轩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但是他的伤应该是魔界的妖怪造成的。”沐千歌略低着嗓音思忖道。
    仙语也赞同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手道：“找到了帝凌轩，应该同冥夜殿下报告一声的。”
    “我这就回冥界禀告冥夜殿下。”玄洛低低的嗓音蓦地响起，让仙语惊吓地转过身，看着他站在身后，便讶声道：“玄洛冥使，你怎么在，我记得你刚刚已经走了的。”
    “因为听到了帝凌轩的名字，我会将我听到的，全都禀告给冥夜殿下的。”玄洛刚平静地说完，身子就立刻消失不见。
    仙语低声喃喃道：“希望冥夜殿下能够有办法治好帝凌轩。”微叹了口气，她眸子一转，不经意地看见不远处躲在树后偷听的蔓娘，脸色陡沉，快步朝着她走去。
    “我们又见面了。”仙语冷眼盯着蔓娘道。
    蔓娘身子轻微地颤了颤，对着仙语怯怯一笑道：“是呀，真是有缘。”
    “不要和我装亲热，别以为你利用卑鄙的手段就可以得到帝凌轩，就算他一辈子想不起来，他也不会爱上你，当初亏我还好心地夸赞你，让你好好修行，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自毁前程。现在我们找到帝凌轩，冥夜殿下也已经知道了，你逃不了的，等冥夜殿下让帝凌轩恢复记忆后，他一定不会饶过你，因为帝凌轩最恨耍心机的女人，特别是你还敢霸占鬼娃的位置。他会毫不犹豫地消灭掉你。”仙语直言不讳地讥讽道，看着蔓娘脸上露出的担忧，眼底就忍不住露出一丝不屑。
    仙语的话就像刀一般刺进蔓娘的体内，让她害怕地拔腿就跑。
    看着蔓娘离开的背影，仙语眯了下眼，喃声道：“当初看到你的两个未来，原以为你会拥有另外一个未来，却没想到会选择这个，真是可笑。”
    一路逃回到房间的蔓娘伸手按着自己狂跳的胸口，咬着唇道：“我不能让他们恢复帝凌轩的记忆，我要带他离开。”
    坚定着心意，蔓娘便快步出了房，朝着隔壁帝凌轩的房间走去，见房门敞开，而他正扶着桌子在练习着走路，眼看着他因为体力不济而要摔下去，她急忙冲进去，伸手抱住他的身体，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
    “谢谢。”帝凌轩客气地感谢道，伸手想要推开蔓娘，却没想到她双手紧抱着自己的腰，让他剑眉微蹙。
    蔓娘将脸贴在帝凌轩的胸口，听着跳得极其缓慢的心跳声，小声说道：“相公，我抱你一会可以吗？”
    帝凌轩转了转黑眸，手慢慢地放在蔓娘的肩膀上，渐渐用力将她拉开自己的怀里，微凛着声音道：“对不起，蔓娘，我不想被你抱，更或者说，我不想让你碰我的身体。虽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的身体很排斥你的碰触。”
    蔓娘脸色煞白地看着帝凌轩，颤声道：“你讨厌我？”
    “不，不是讨厌，只是我的身体排斥而已，我不想隐瞒你，因为你说你要永远跟着我，我只能坦白告诉你，希望你明白。”帝凌轩淡淡地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