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娃。”昏沉沉的睡梦中，鬼娃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睁开眼一看，就看见沐千歌正一脸温和地看着自己。
    “沐千歌，你醒了吗？你身体怎么样？”鬼娃一见是沐千歌，顿时欣喜地说道，但是下一刻立刻发现了怪异，眼前的沐千歌，不是人，而是一缕魂魄，让她惊讶道“这是你的梦里面。”
    沐千歌扯唇露出温柔的笑容，嬉笑着道：“嗯，因为我有话想要和鬼娃你说，所以把你叫到我的梦里面来。”
    “什么话？”鬼娃好奇地问道。
    沐千歌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温声道：“就是想和你好好做一次最后的告别，还有就是想看看你。轹”
    “你在说什么，什么告别？”鬼娃倏地瞪大眼，大声问道。
    沐千歌望着鬼娃凝声道：“鬼娃，你们救不活我的，那个妖怪的毒，是无药可解的，那是一种傀儡毒，可以控制我的身体和魂魄，现在虽然暂时被压制住，但是缓不了多久的，而且我已经不能醒来了，到时候就算我醒来，只怕那也不是真正的我，而是已经毫无意识的发狂的我，我会伤害你们，我更怕的是伤害到你，所以，你们放弃我吧，然后杀了我。”
    “杀了你，怎么可能，我不会让你死的，欧阳谷主说一定会救你的，我们一定会找到解药的。沐千歌，你不能放弃，请你坚持下去好不好，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的。”鬼娃激动地抓住沐千歌的手臂恳求道，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着酏。
    沐千歌扯唇轻轻一笑，戏谑道：“如果能让你记住我一辈子，内疚一辈子，对我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至少这样，你不会忘了我，我也能在你心里占个位置。”
    鬼娃紧咬了下唇，愤怒地瞪着沐千歌道：“我不要，我不要这样，我不想再继续亏欠你了，沐千歌，请不要我让我痛苦的回忆里有你，我真的很在乎你，我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当做我的亲人，我的心里也一直都会有你。虽然你总是说话不正经，但是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很真心，也一直很好，你在我失落难过的时候一直鼓励我，我很感激。沐千歌，你不是说你最喜欢看到我笑吗，为什么还要把这种痛苦赐给我，若是你死了，我以后怎么还能笑得起来。”
    鬼娃说着，声音也越来越无力，眸子里就凝聚着泪水，模糊着她的视线。
    “是呀，这样我真的很自私，也很卑鄙，我说过想让你快乐的笑容。可是鬼娃，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我已经太累了，你看，我的灵魂已经快要被腐化了。”沐千歌凤眸里面闪过一丝内疚，将自己的袖口挽起，露出已经变黑绿色的手臂。
    鬼娃惊骇地看着沐千歌的手臂，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
    “所以对不起，请允许我自私一次，鬼娃，这种痛苦我已经无法忍受了，而且若是等我的灵魂彻底被腐化后，我会沦为没有意识的魔魂。所以在我变为魔魂之前，杀掉我吧，这样我还能再世为人。”沐千歌低沉着嗓音，无奈地说道。
    鬼娃不停地摇着头，无助地恳求道：“不，不可以这样的，求求你，沐千歌，就当我这次求你，请你忍受吧，就当为了我好不好，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只要你能坚持，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沐千歌望着泫然欲泣的鬼娃，凤眸里闪过一丝不忍和内疚，薄唇轻抿，沉默了下半响后，他目光凛了凛，然后低声道：“真的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鬼娃，其实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也许我会有坚持下去的动力了，只是那个要求，我想你不会同意的。”
    鬼娃急声道：“不管什么要求，我都会同意的，沐千歌，只要能让你想要活下去，我一定答应的。”
    沐千歌脸上的神情一怔，凤眸微垂，眸底闪过一缕深意，温声道：“如果我这次可以醒过来，你愿意同我成亲吗？”
    “成亲？为什么？”鬼娃大脑瞬时出现了一瞬的空白，双眼因为震惊而不自觉地睁大。
    沐千歌冲着鬼娃微微一笑，笑容中却藏着一丝苦涩与苍白：“因为我想要同你成亲，我想要名正言顺地同你在一起，我知道我自己赢不了帝凌轩，在你心里，他是独一无二的。其实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努力，我也许都得不到你，但是我舍不得放弃你，鬼娃，我想要成为你的夫君，这样我就能够为了能和你长久在一起而努力，舍不得死，也不愿意死。当初在那个蔓娘妖怪的胁迫下，你选择了我，你知道我有多么高兴吗，我当时以为你一定会选择帝凌轩，而不是我，可是你选了我。那一刻，我真的觉得特别幸福，也是那个时候，我下定决心，我想和你成亲，这是我这辈子的心愿。你能同意吗，鬼娃，这样过分的要求？我想你一定不会同意，所以，不要管我了。”
    “难道除了这个要求，就没有别的能让你活下去的动力吗，你的母后和王兄怎么办，你不想见他们吗？”鬼娃的心顿时变得慌乱无措，只得话锋一转问道。
    沐千歌黯了黯目光，摊开手道：“我的确很舍不得母后和王兄，但是在我决定闯荡的时候，我已经接受了我会随时死掉的命运。而且有王兄在，母后不会过得很辛苦，我的这种想法，让我无法渴望强烈的活下去。所以，鬼娃，不要再劝我了，放弃救我吧，再见了。”
    说罢，沐千歌便转身朝着他身后的黑暗里走去。
    鬼娃紧看着沐千歌离开的背影，紧咬着唇，垂着的双手渐渐攒成拳，抬头对着他喊道：“是不是只要我和你成亲，你就不会放弃，会努力活下来对不对？”
    远走的沐千歌听到鬼娃的声音，脚步一顿，回头看着鬼娃微笑着道：“如果你能一直在我身边，那我再怎么辛苦，我都愿意忍受，也愿意活下去。”
    “那好，我同你成亲，所以不准死，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努力活下来。”鬼娃用尽全身的力气呐喊道，可是心却像被狠狠地撕了一块，浑身痛得麻木。
    沐千歌脸上的笑容一怔，凤眸幽暗地看着鬼娃，倏地薄唇轻勾，嘴角的笑意加深，轻声道：“好，那我会努力活下去，努力醒过来。”
    不知道为何，鬼娃看着沐千歌脸上那温柔的笑容，突然感觉到里面有一股无言的悲伤，她想要上前去确定，看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是脚才刚迈出一步，身体就忽地跌倒，让她全身一动，紧闭着的眼骤地睁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依旧沉睡着的沐千歌，只是握着自己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松开了。
    目光落在沐千歌的脸上，鬼娃的心中百感交集，侧头看着桌前正支手撑着下颌入睡的帝凌轩，她的心里就惶恐不安。
    自己要同沐千歌成亲，帝凌轩知道会是什么反应，想必一定是会气得暴跳如雷，想着到时帝凌轩知道时那生气痛苦的样子，鬼娃就觉得心疼。
    起身踱步走到帝凌轩跟前，蹲着身子仰头望着他那丰神俊逸的脸，手就痴情不自禁恋地抚上他的脸庞，手指轻绘着他的英气逼人的眉眼，高挺的鼻子以及那不薄不厚却完美的唇，伤心的泪水就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无声地滴落在地。
    对不起，帝凌轩，我又要伤害你了，对不起，你这次，一定会恨死我吧。那么就这一次，把我恨个彻底吧，然后潇洒的走掉吧。
    鬼娃眸光黯淡地准备收回自己的手，却没想到自己的手才刚一离开，帝凌轩的支在桌子上的手就倏地一把抓住她的手。
    “为什么要哭？”帝凌轩黑眸紧锁着鬼娃，看着她满脸的泪痕，还有她眸底那无助哀伤的神情，心就猝痛起来，让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泪水，叹了口气沉声道“你越来越爱流泪了。”
    鬼娃忙低下头，慌乱地用衣袖擦着泪眼，自责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明知道你最讨厌人哭，我总是任性惹你生气。”
    “我不讨厌你的眼泪，这世上让我唯一不讨厌哭的人就是你，鬼娃。”帝凌轩低沉着嗓音严肃道。
    心尖处生出的苦涩混入血液中，流至身体每个角落，让鬼娃心一阵紧缩，红唇微抿，看着窗外开始泛白的天际，她冲着帝凌轩嫣然一笑道：“帝凌轩，我们去看日出好不好？”
    “现在吗，那沐千歌怎么办？”帝凌轩诧异地看着鬼娃道。
    鬼娃表情微怔，继而失声笑了笑道：“也对，看我又开始贪玩，我们走了就没有人照顾沐千歌了。”
    “公主，我来照顾沐公子，我已经休息好了，你和帝公子去看日出吧，混沌谷的日出很美的。”就在这时，欧阳莺儿清脆的声音传来，让鬼娃抬眼一看，就见她站在门口，目光朝着沐千歌望去。
    看着欧阳莺儿眼中对沐千歌痴迷的神情，鬼娃只觉得内疚与痛苦一波接着一波来袭，自己与沐千歌成亲，到时伤害的，不止是帝凌轩，还有她呀。
    “这样最好，那走吧。”帝凌轩站起身来，一把握住鬼娃的手，牵着她朝门外走去。
    欧阳莺儿笑嘻嘻地看着帝凌轩和鬼娃，羡慕地说道：“公主和帝公子真般配。”
    鬼娃没有说话，只是轻笑了笑，感觉到帝凌轩握着自己的手加重了力道，她抬头一看，便看见他正目光宠溺地看着自己，那温柔的神情，像无形的火灼痛着鬼娃的心。
    一路跟着帝凌轩离开了欧阳鹤家，朝着不远处的山坡走去，鬼娃放眼一看，那山坡上全都种满着发着银光的魂息草，在还没亮的天空下，如同一片银色的海洋，美不胜收。
    “好漂亮。”鬼娃情不自禁地看着眼前的美景感叹道。
    帝凌轩不以为然地说道：“是吗，勉强一般吧。”
    “这种都叫一般，那什么样的在你眼里才是美景呢？”鬼娃侧头看着帝凌轩，撇了下唇问道。
    帝凌轩没有说话，只是牵着鬼娃走到那银色的海洋中，银色的光芒挑染在两人的身上和脸上，让原本就超凡脱俗的他们此刻看起来更加如梦如幻。
    “我眼里现在所看到的风景，就是我心中的美景。”帝凌轩忽地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鬼娃，正色说道。
    鬼娃不太明白的帝凌轩的话，但是当目光注视着他的眼，看着他眸子里倒映出来的自己，脸颊就忍不住发烫起来，让她有点不自在地想要移开目光。
    “帝凌轩，想不到你现在总爱说这样的话，真让人诧异，这些肉麻兮兮的话，你是从哪学会的呢，难道是沐千歌教你的吗？”鬼娃故意扯着嗓音问道。
    帝凌轩眉梢微挑，淡声道：“这不是什么肉麻的话，我只是把我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你而已，我才不屑沐千歌那一套花言巧语。”
    “现在我觉得你其实和沐千歌差不多了，在花言巧语上面。”鬼娃抿着唇低低地笑着，让帝凌轩不悦地瞪着她道：“不要将我和那种家伙相提并论。”
    “好吧。”鬼娃偷笑了下，然后眸子看向天边，便看到红彤彤的的太阳正微微露出一小缕踪影，让她兴奋地说道“帝凌轩，日出开始了。”
    “嗯。”帝凌轩微颔首道，然后认真地看向正缓缓升起的太阳。
    帝凌轩和鬼娃不是没有见过日出，在人间，他们看了无数的日出日落，却第一次觉得眼前的日出美得让人心动，当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升起，直至那消散阴暗的日光肆无忌惮地洒向大地，覆在万物身上，传递着那丝丝温暖，鬼娃一直隐忍着痛苦的心就像感受到这温暖一般，慢慢变得十分平静与舒适，让她的脸上也情不自禁地泛起灿烂的笑容。
    “终于又看到你这样的笑容了。”帝凌轩侧头看着鬼娃，目光看着她脸上那纯粹的笑时一怔，嗓音略低地说道“真希望以后能够常见到你这样的笑，好了，我们回去吧，那家伙一日没好，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放心，我会让他好起来的。”
    鬼娃听着帝凌轩的话，心陡的一沉，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散去，低垂着眼道：“嗯，走吧，回去吧。”
    折身跟着帝凌轩朝着回去的路走去，鬼娃的心愈来愈低沉，就算日光比之前变得更加温暖，但是她所感受到的，却是体内的心灰意冷。
    帝凌轩和鬼娃才刚进大门口，正端着药准备给沐千歌送去的欧阳莺儿就激动地说道：“公主，帝公子，你们回来了呀，沐公子他醒了。”
    “他是清醒的吗？”鬼娃紧张地问道。
    欧阳莺儿点点头道：“嗯，很清醒，哥哥说他能这么快醒来，简直就是奇迹。”
    “太好了。”鬼娃心中一喜，连忙抽出自己被帝凌轩握住的手，快步朝着沐千歌所在的房间走去，一进到房间，便看见欧阳鹤正在把脉，而脸色苍白的沐千歌则靠在床头，垂眼等待着结果。
    鬼娃怕耽误欧阳鹤把脉，便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站在房间内。
    “你的毒现在正被压制住，心脉周围的毒也散了一点，虽然这毒时不时还会发作让你痛苦，但是你现在能够醒来就是好事，这样也能让这毒减缓侵蚀你身心的速度，也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此外，在我们找到解药之前，若是再毒发，希望沐公子你能够忍住，切记不能再昏过去，否则只会加剧你心脉被毒侵。”欧阳鹤收回自己的手，缓声告诫道
    沐千歌勾了下唇角，声音略虚弱地说道：“我会尽力而为的，只是这每次毒发的痛苦实在太大，我都有点担心我自己坚持不住。”
    “坚持不下去也得坚持下去。”鬼娃扬声认真道，让沐千歌诧异地抬起头。
    看着她那不安的表情，沐千歌冲她微微一笑，温柔着嗓音道：“嗯，我会的，我答应过你不是吗，我会好好坚持住的。”
    “嗯。”鬼娃抿着唇点头应道。
    “沐千歌，这点痛你都忍不住，你觉得你不丢人吗？”帝凌轩嘲讽的声音在鬼娃身旁响起，接着还不忘冷声警告道“你最好不要随便死，否则我会很麻烦，先不说要给你筹备后事，到时你死了，你师父只怕因为没有了财路而要倍受打击，到时候要是你师父的寺庙倒闭了，他赖到清心观，只会增加清心观的负担，所以你给我坚持下去。”
    沐千歌嬉笑着扬了下眉毛道：“听你这么说，我好像的确不能死，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坚持下去。”
    “沐公子不用担心，我和哥哥一定会尽快找到救你的办法的，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请不要放弃希望。”欧阳莺儿端着药走到床前，微笑着定声道。
    沐千歌伸手摸了下脸，拖长着音调揶揄道：“看样子我的魅力真的是很大，让你们这么多人都舍不得我死，要是我死了，你们一定要痛哭流涕了，好吧，我最受不了女人哭了，那我就好好活下去。”
    听着沐千歌玩笑的话语，鬼娃和欧阳莺儿都忍不住笑了笑。
    “哦，对了，沐公子，这药熬好了，虽然不是解药，也很苦，但是良药苦口，能够散掉你体内的一些毒素。”欧阳莺儿将药碗端到沐千歌跟前，神情有些羞涩地说道。
    “好，谢谢。”沐千歌感谢地说道，伸手准备去拿药碗，却发现自己的手触碰到碗，却使不上力气拿起来，让他凤眸一暗，然后假装震惊地说道“这碗好像很重，我居然拿不起来，欧阳姑娘你力气看来比我都大呀。”
    欧阳莺儿自然知道沐千歌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的身体被毒侵蚀得太厉害，能醒来就已经是万事，现在的他只怕连下床都不行，为了不揭穿他的话，她便干笑着道：“是呀，这是我们家的药碗，因为为了保持药性用很特殊的土做成的，比一般的碗重很多，普通人都拿不动，连我哥哥都拿不动，不过我力气很大，所以很轻松。既然这样，那我喂沐公子喝下去吧。”
    “已经让欧阳姑娘为我辛苦熬药了，听欧阳谷主说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我，一定特别辛苦，为了让你好好休息，以后不用这么费心了，鬼娃，能喂我喝药吗？”沐千歌温柔地说着，但是话却让欧阳莺儿的心一沉。
    鬼娃还没来得及回答，帝凌轩就径直走到床前，没好气地瞪着他道：“沐千歌，你这是得寸进尺吗，借着生病缠着鬼娃，我来灌你喝下去。”
    沐千歌黑眸在狭长的凤眼里轻轻一转，慵懒着嗓音道：“是呀，难得生这么大的病，正好借机让鬼娃多关心我，有她在，再苦的药我都能喝下去，所以我希望日后鬼娃能够在我身边照顾我，而你们负责帮我们筹备成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