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纪事 作者:冻顶乌龙

    第四十七章

    “十七哥，你说这回咱们同汗阿玛出来打猎，能猎着一只大老虎吗？”

    “肯定行的，汗阿玛厉害着呢。”

    “那我呢？我也能猎着一只大老虎吗？”

    “你？你还小呢，嗯，没准儿能猎着一只兔子什么的。”

    “我哪儿小啦？我今年都八岁了！”

    “才八岁呐。”

    “八岁怎么了？汗阿玛八岁就君临天下了，我是汗阿玛的儿子，猎只老虎肯定不在话下！”

    从边上路过的胤祯听着两个小毛头的童言童语忍不住笑出声，一笑，就把两个孩子给惊动了。

    “谁？谁在那儿？”伴随着着一迭声的询问和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两个小毛头便出现在了胤祯的面前。

    一见到胤祯，两个孩子都顿了顿，这才异口同声地说道，“十四哥。”

    胤祯上前了两个孩子的小脑门儿，“十七，十八，你们两个在这儿干嘛呢？”

    十七阿哥胤礼母亲身份不高，他在康熙的一众儿子里也不算显眼，如今遇见了备受康熙宠爱的十四哥，人也变得有些拘谨，垂着小脑袋往后缩了缩，“回十四哥的话儿，没干什么，就和十八弟聊聊天儿。”

    相较于胤礼的拘束，胤祄就开朗许多，“是呀，我刚刚和十七哥说等同汗阿玛打猎的时候，我要打个大老虎呢！”

    看着胤祄昂着脑袋眼睛亮亮地望着自己一副信心满满地样子，胤祯也不好打击人家孩子的积极，于是便顺着胤祄的话说，“哇，这么厉害，咱们小十八能打老虎啦？”

    “是啊！”胤祄使劲地点点头，“我在里就勤练骑呢！”说着胤祄上前拉住胤祯的手，“到时候，我再打个猎物送给十四哥，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啊！”胤祯说话间余光看见胤礼那有些羡慕的表情，于是笑着伸手也拉起胤礼的手，“到时候胤礼也打个猎物送给十四哥好不好啊？”

    突然被胤祯牵起手的胤礼倒显得有些吃惊了，对上胤祯那含笑的眼睛，也赶紧点点头，“嗯，到时候一定给十四哥猎一个大大的猎物。”

    “那咱们可说好了。”胤祯说着和两个孩子拉了勾，这才又重新牵起两个孩子的小手，“好啦，也别在这儿呆着了，我先把你们送回去。这行比不得里，可不许到处乱跑。”

    胤祯一摆兄长的谱儿，两个孩子立刻乖了起来，一同点点头有着胤祯将他们送回他们住的院子里。

    只是还未走出多远，两个孩子就被前方传来的吵嚷之声吸引了注意力，只是碍着胤祯在身边而不敢挣脱手去瞧瞧热闹，但是小脖子还是忍不住地往那边一伸一伸，胤祯听着那嘈杂声中夹杂的尖利的骂人的声音皱了皱眉头，转身对孙东喜道，“你把两位阿哥送回他们住的院子里。”

    “嗻。”孙东喜应了一声也没多问然后上前低声对两个小阿哥道，“十七阿哥，十八阿哥，请跟奴才来。”

    瞧着这意思他们的十四哥是不会让他们去瞧热闹了，两人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乖乖地给胤祯告了别后便让孙东喜带着他们绕路回院子里了。

    而胤祯看着两个孩子和孙东喜的背影消失不见后才转身朝那声音来源处走去，越走近，那尖利的声音就越清晰，胤祯脸上的寒意也就越重。

    “打，给咱家狠狠地打，不打便不知道什么叫做上下尊卑！”

    “你也给咱家好好记清楚，咱家是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太子是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你不把咱家放在眼里那便是不把太子放在眼里，这就该死！咱家倒是要瞧瞧你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了……”

    待到走到拱门口，胤祯便看到一个面白无须一脸得瑟的太监舒舒服服地坐在太师椅上拈着兰花指端着一杯茶一边喝一边教训着被按倒在地上的小太监，伴随的还有木棍击在上的闷响之声，眼瞧着那趴在地上的小太监臀部的衣服已经渗出了血色，人也是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了，而围在那坐着的太监旁边的一群太监皆是一副低眉顺目的神情。

    胤祯看着那得意洋洋的太监，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笑着开口道，“胡公公好大的威风啊！”

    胤祯一开口，院内的人动作皆是一顿，那被胤祯称作胡公公的坐着的太监也是一愣，转头往声音的来源处望来，见是胤祯立刻脸上堆满了笑将手中的茶水放在一边，站起身冲胤祯行礼道，“奴才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吉祥。”

    而他身后的小太监也俱是一同弯腰朝胤祯行礼。

    胤祯没搭理那满脸堆笑的胡公公，只慢步走上前看了一眼那地上已经人事不省的小太监，漫不经心的问道，“胡公公这是在干什么呢？”

    胡申河想不明白十四阿哥怎么忽然到这儿来了，但脸上还是那副恭恭敬敬的神色，“回十四阿哥的话，一个小太监不懂规矩，奴才怕这狗东西到时候会冲撞了主子们，所以这会儿教教他规矩。”说着又弓腰道，“十四阿哥千金贵体，没得让这狗东西污了您的眼，奴才让小豆子送您出去吧。”说着侧头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神。

    一个瘦瘦小小眼珠子却轱辘轱辘转的小太监赶紧上前对胤祯陪笑道，“十四阿哥，奴才……”

    只是这小豆子话还未说完就被胤祯一脚踹倒在了地上，“作死的狗奴才，爷到哪儿去还要你来安排？”

    胤祯这脚一踹，胡申河脸上的笑也僵住了，也许是在太子手下抖惯了威风，所以对着胤祯语气也不太好了，“十四阿哥，您这是什么意思？”

    胤祯看着胡申河，两步上前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狗东西，什么时候由得你一个奴才来问主子是什么意思了？”说罢也不给胡申河说话的机会，转身端起那碗茶嗅了嗅，又转身对着胡申河冷笑，“上好的大红袍贡茶，胡公公喝得够好的呀？”说着抬手就将那盅茶砸在了胡申河的脸上，“你给爷跪下！”

    “十四阿哥！”胡申河被胤祯这么一砸一喝，整张脸都扭了起来，声音更是尖锐的几乎要戳穿人的耳膜。

    “怎么，我堂堂一个阿哥的话在你这个奴才面前竟是不管用了？”胤祯霍地上前几步像胡申河厉声问道。

    胡申河被胤祯那动作吓得后退了两步，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腰杆子又挺直了，“十四阿哥，若是奴才做错了什么，十四阿哥指出来便是。可是十四阿哥您一来什么都不说就对着奴才们又是骂又是打的，这奴才可是不明白。奴才自问在太子身边伺候多时，兢兢业业时刻不敢懈怠，便是太子也是对奴才赞誉有加，奴才如今倒是想问十四阿哥一声，奴才究竟是何处得罪了您引起您这滔天怒火？若是有，奴才上边儿还有个太子爷，断没有您越过太子爷来教训奴才的道理！这要是传了出去，怕是对您也不好吧……”

    胤祯冷眼看着胡申河越说嗓门越大，腰杆子也挺的越直，到后来话里竟带了威胁的意思，胤祯眼中几乎冷的要结了冰。

    一直到胡申河说完，胤祯才拍掌道，“说的好，说的真好。爷竟不知胡公公您如此舌灿莲花能言善辩。问爷为什么教训你是吧？说爷没资格越过太子教训你是吧？爷就来告诉你是为什么，让你这狗东西死也死的明白！”说着上前抽过刚刚行刑的太监手中的木棍劈手对着胡申河双腿就是一击，直到胡申河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之后胤祯才将木棍扔到一边，站在胡申河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道，“你身边这小太监究竟做错了什么，爷不知道，但是爷知道，他就是犯了滔天的大罪也由不得你这狗东西私设刑堂随意处置！你将太子置于何处？你将皇上置于何处？你这作死的东西竟然敢对他下死手？你说的话爷都听在耳里呢，不把你看在眼里便是不把太子看在眼里？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与太子相提并论？你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哈，怪不得这贡茶想喝就喝呢。胡公公，与皇上，太子共享贡品，滋味儿不错吧？”说着胤祯抬起头眼刀子扫了周围垂着脑袋的太监一眼，又接着道，“太子忙于公务，心怀天下，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本该谨守本分，好好伺候主子。谁知如今倒好，该自己干的事儿不干，倒是借着太子的名头来抖威风逞本事了，好的很，真是好的很！太子在朝堂上辛辛苦苦，你们这些狗东西就在后面败坏太子的名声，爷看你们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说完胤祯便看见孙东喜带着几个小太监已经守在了外面，扬手道，“今个儿我也来教教胡公公什么叫做上下尊卑，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本分！给我打！”

    孙东喜接到了胤祯的眼神，一摆手，身后的四个小太监赶紧上前将瘫在地上的胡申河押到条凳上，刚想抬手打，胤祯又加了一句，“别给爷玩虚的，你们卖人情给这狗东西，也要想想你们的主子究竟是谁！”

    两个举棍的小太监齐声应道，“奴才不敢。”言罢便下了死力气朝胡申河打去，没两下胡申河便发出了杀猪似地哀嚎声。

    胤祯皱了皱眉头，“给爷捂住他的嘴，这行里这么多主子，要惊着了哪个怎么办？”

    “嗻。”孙东喜应了一声，麻溜地把胡申河的嘴巴给塞上了，于是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了棍子打在上的闷响与胡申河的呜呜之声。

    胤祯抬眼环视了一圈战战兢兢站在那儿的太监，声音又寒了三分，“爷今儿把话放在这里了，若是再被爷知道你们哪个敢仗着自己是毓庆里的便为非作歹仗势欺人，坏太子的名声，他胡申河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你们最好给我把这话记在心里烙进骨子里！别觉得我只是说说而已，不信尽可以来试试！”

    胤祯话音一落，一众人像下饺子似地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奴才们不敢。”

    胤祯看了看那跪了一地的太监，又看了看已经晕过去了的胡申河，厌恶地哼了一声后转身便离开了。

    走在路上，胤祯开口道，“你今日也去敲打敲打咱们府上的奴才，别拿着主子的名号在外边儿给我胡来，要被爷知道了，有一个爷扒一个的皮！”

    听着胤祯话语中的杀意，孙东喜抖了一下，垂下头低声道，“嗻。”

    午饭的时候胤祯被康熙召去一块儿用膳，在场的还有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四个阿哥，也许康师傅是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席间胤祄兴奋的叽叽喳喳几乎没停嘴康熙也不觉得闹，还笑的挺乐呵。

    用完午饭，康熙打发了四个孩子去睡午觉，又留下了胤祯同他在行散步。

    “听说，你上午发作了几个太子手底下的奴才？”走在鹅卵石小路上，康熙用闲聊的语气开口问道。

    “回汗阿玛的话，是这么回事。”胤祯也没想着上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能够瞒过康熙，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今儿儿臣送小十七小十八回他们院子的时候正巧路过那儿，瞧着那叫胡申河的太监张口闭口地拿着太子的名号压人，闹得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行又不比得里，人多口杂的，难免有些多嘴多舌的人会嚼舌子，这可不是往汗阿玛，太子脸上抹黑么，所以儿臣才好好地教训了那起子奴才一顿。”

    “哼。”康熙听了倒是没多高兴，冷哼了一声道，“你又知道这只是那起子狗奴才狐假虎威而不是得了太子的默许呢！”

    “太子自幼由汗阿玛抚养长大，怎会纵容自己手下的太监作出这样的事情。”胤祯眉心一跳，扶着康熙低声道，“儿臣觉着，这里的太监女这样多，咱们做主子的哪儿能个个都管得过来，里面难免有些心思不好的在里面裹乱，对上老老实实，转个身对着下面儿的人倒摆出主子的谱儿了。若是有心想要欺瞒，也未尝不行，毕竟谁也不能见天儿地盯着那些人每天做了什么干了什么不是。”

    也不知道是胤祯的那句话触动了康熙，一时间康熙的神情倒显得有些迷茫有些伤感，也就不再围着胤礽说事儿，只开口道，“你说的也是，这样的奴才很该好好教训。即使有人即或有罪，上头还有他的主子，还有朕，天下唯有一主，他人岂可乱用刑法。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黑心奴才，着实该死！”

    胤祯听出了康熙话中寒意，低下头应道，“汗阿玛说的是。”

    又同着康熙走了一段儿路，胤祯转过话题道，“今儿儿臣在花园里遇着小十七与小十八的时候，小十八还说这回要跟着汗阿玛一起去猎大老虎。后来还同儿臣说，要猎个猎物给儿臣呢。”

    康熙一听，笑了起来，“今儿小十八也同朕说了，这孩子人虽小志向倒大。”

    胤祯陪着笑道，“都是汗阿玛的血脉，自然都是像汗阿玛一样勇猛果敢的。儿子小时候肯定也这么说过吧？”

    “你啊。”康熙因着胤祯的话回忆起了往昔，想着笑出了声，“你小时候比小十八还贪心呢！朕带你去木兰围场的时候问你想猎什么，你说要一次放三支箭，一支老虎一支熊一支鹿。哈哈哈，朕倒没看过兄弟之中有比你还贪心的了！”

    胤祯听康熙这么说心里也吓了一跳，正版十四弟还真是心有多大梦想就有多大啊，面上还是露出一丝难为情的表情，“哎呦，这丢人劲儿的，早知道不该问汗阿玛的。汗阿玛可得为儿臣保密，要不然儿臣可在弟弟们面前丢脸了。再说，若是被弘春弘明知道了，儿子这当阿玛的威严可就没有了。”

    康熙显然不想如胤祯的意，“看看吧，若是你让朕不高兴了，瞧朕不告诉你兄弟你儿子去！”

    难得见康熙像个老小孩儿似地，胤祯乐得陪着康熙幼稚，拉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摇，“哎呀，汗阿玛，别介啊……儿子哪次不让您高兴了？您可不能这么吓唬儿子呐……”

    饭后陪着康熙散了会儿步之后，老爷子也回去休息了，胤祯也揉着眼睛回去睡了个午觉，起来后翻翻书练练字也就到了傍晚。

    吃饭的时候胤祯开口问在身后伺候他吃饭的孙东喜，“胡申河的事儿怎么说了？”

    孙东喜听着心里都觉得没辙，您上午把太子手底下的人削的那么惨，到了傍晚您才想起来问后续，这是不是心也太宽了点儿？要知道那可是太子面前的得意人儿啊！可是如今孙东喜已然知道了后面的事情，对于自己主子的行为也只能竖起大拇指说个福字，自己主子心宽的有理，心宽的有资本！

    心里叽咕了这么一大通，孙东喜面上还是对胤祯汇报道，“那几个太监将胡申河送到太子院子里以后，一干子人又被太子狠狠地责罚了一通，听说太子殿下发了好大一通火呢。”

    胤祯听了心里倒是舒了一口气，点点头道，“知道了，待会儿饭后咱们去太子那儿走一趟。”

    孙东喜以为胤祯还要去劝谏太子，表情有些为难，“既是太子已然罚了那些太监，主子您就不必……”

    胤祯摆手止住了孙东喜的话，“我找太子另有事儿。”

    “哎，嗻。”胤祯都这么说了，孙东喜也只能应声。

    饭后胤祯在书房里找了一通，又指挥着孙东喜拿出事先让他收拾好的纸来将找出来的东西包了包，便领着孙东喜往胤礽院子走去了。

    刚刚走到院子门口，那两个守在门外的小太监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地身子一抖，然后才低眉顺眼地上来请安，“奴才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吉祥。”

    “嗯，起吧。”胤祯抬了抬手，“太子殿下可在里面？”

    其中一个小太监躬身道，“回十四阿哥的话，主子在屋子里呢。”

    胤祯说道，“那你去通传一声儿，说十四阿哥求见。”

    “嗻。”那小太监应了一声，麻溜儿地往里面跑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主子说请十四阿哥进去。”

    “嗳。”胤祯点了点头，抬脚就往里走去。

    走到花厅门口，胤祯倒是停下了脚步，先谈了个脑袋进去，一抬头便与坐在椅子上的胤礽的视线对上了，胤礽眉一挑还未开口说话，胤祯倒是挤眉弄眼道，“嗳，二哥就吃完饭了？弟弟还想来蹭好吃的的呢！”

    “你就没个正形儿吧，若是想来吃饭，还会这个点儿才跑来！”胤礽啐了胤祯一口，“还不赶紧给我进来！”

    胤祯嘿嘿笑着蹭进了花厅，自动自觉地在胤礽身边坐下，讨好道，“二哥，喝茶呐？”

    胤礽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用茶盖撇去茶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这才斜眼看向胤祯，“上好的大红袍，十四弟来一杯？”

    听胤礽这么说话，胤祯立刻苦了脸，装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扯着胤礽的袖子道，“二哥，生我气啦？”

    胤礽还是那副端着的表情，“我生你什么气啦？”

    胤祯瘪嘴，“今儿也没跟你打招呼就教训了你手底下的奴才，落二哥面子了吧？”

    回答胤祯地是胤礽赏给他的一个爆栗，“你就装吧！”

    胤祯像是演戏上了瘾，捂着额头继续皱脸，“敲了我脑门儿，二哥心里舒坦了点儿不？”

    “还装！”胤礽瞪胤祯一眼，想想又补上了一个，这才开口道，“你是为我好为我歹我还看不出来？若是为这事儿真生你的气，那我成什么人了！感情我在你十四弟心里就是这样一个是非黑白不分的人了！”

    胤祯这会儿变脸比什么都快，前一秒还皱眉皱脸，这一秒脸上就一副乐呵呵的表情了，“弟弟就知道二哥不是那样儿的人，像二哥这么清楚明白的人，哪儿能作出哪种是非不分的事儿啊，对吧？”

    胤礽看着古灵怪的胤祯真想给他再来一下，但到底是扑哧一下消除了声，伸出修长的手指去点胤祯的额头，“你啊你！”

    说话间胤礽瞥见了胤祯放在一旁的东西，打趣儿道，“莫不非十四弟怕我生气还带了礼物来赔礼来了？”

    胤祯顺着胤礽的视线看过去，然后伸手拿过那东西，得意的朝胤礽晃晃，“才不是为这个呢，这是送给二哥的生辰礼。”

    “生辰礼？”胤礽愣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不是送了吗？”

    胤祯笑的狡黠，“那是臣弟送给太子的，这是弟弟送给二哥的。”

    这一句话又是让胤礽一怔，而后嘴角勾了起来，“这倒是我第一次收‘弟弟’的礼物呢。”那弟弟二字特意用了重音，语毕与用乌亮水润的眼珠子望着自己的胤祯相视一笑。

    胤祯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东西，“嗳，给你，别太感动啊，别流眼泪啊。”

    “调皮！”胤礽笑骂了胤祯一句，然后接过那东西，瞧着用用花了花草的纸包着的东西，还有这上面那用细绸扎的花，胤礽倒有些为难，“瞧瞧你包的那么致，我倒有些不落忍去拆开了。”

    “这就是为了让二哥心里期待更大呀。”胤祯昂着头，像个骄傲的小公**，“到时候惊喜更多哦。”

    “着倒像是书呢！”胤礽恶趣味发作，打击胤祯的积极。

    胤祯一点儿不受影响，伸出一手指在胤礽面前摆了摆，“不不不，你肯定会惊喜的。”

    被胤祯这么一说，胤礽倒是起了好奇心，原本以为是胤祯给自己寻的什么孤本独本的，可是瞧着胤祯那样子，又好似不是。

    胤礽低下头小心地拆开那细绸扎的花，又将那外面包着的纸给细细撕开了，里面果然是六本书，只是看到那书的名字的时候，胤礽又愣了，表情甚至有些傻，“武林外传？”

    “对啦，武林外传。”胤祯整个人得意的好似浑身都在冒着光，他冲着胤礽努努嘴，“翻翻里面，更惊喜。”

    胤礽闻言又翻了翻里页，这一番更是让胤礽浑身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半晌才抬起头望向胤祯，当了多年太子已经见多识广没什么能让他失态的胤礽再度露出了那有些激动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这……这是……”

    “我画的，厉害吧？”胤祯像个求表扬的孩子，得意地对胤礽说道，“从第一本到第六本，都是本阿哥一笔一笔画的。其实说起来四十三年的时候就想给二哥的，可是我也知道追连载很痛苦的啊，再者画画也不像写字儿，速度能快，我事儿也多，只能抽空就画两笔。谁知道这么一拖就拖到今年了呢……”

    胤祯在那儿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创作历程，那边的胤礽却已经全然听不清胤祯说了什么，他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被填满了，那满到快要溢出来的东西只让胤礽觉得想要笑，那种纯粹的，不沾染任何杂质与虚情假意的笑，满心满眼都是快乐——这样的感觉，对于胤礽来说太过久违，久违到陌生，久违到胤礽已经不再奢望会有这样的纯粹的快乐。

    当胤礽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胤祯搂进了怀里，嘴里也只剩下了一句话，“谢谢你，十四弟，谢谢……”

    胤祯也被胤礽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可是在听到胤礽那带着些颤音的话语的时候，脸上倒是带上了理解的笑，伸手拍拍胤礽的背，“兄弟之间说什么谢，二哥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我也想要对二哥好啊，别的我也没法儿为二哥做什么，只想着让二哥高兴一点儿，再高兴一点儿……”

    是的，这就是胤祯的想法，他知道胤礽与康熙之间的裂缝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决的。但是胤祯也明白，康熙对于胤礽的容忍度还是相当之高的，只要胤礽不去作出触怒康熙的事情，康熙绝不会轻易提出废太子的事情。所以，胤祯想着让胤礽放松一点儿，开心一点儿，不要每天被困在‘失去圣宠，太子之位不保’的焦躁情绪之中，在这期间，胤祯自然也希望能慢慢地开导着胤礽打开心结。他相信，若是胤礽肯主动亲近康熙与康熙示好，康熙这个将太子作为掌上明珠宠爱了几十年的父亲绝对会高兴地接过那支橄榄枝的。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胤祯才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去学了表演而不是心理，那样同时轻轻松松搞定了康熙与胤礽那才叫皆大欢喜呢。

    不得不说，胤祯送的礼物的确让胤礽心情大好，后来甚至让人准备了几个小菜与胤祯对酌起来，一直喝酒谈天到月至中天，到最后胤祯就这么顺理成章的留宿在了胤礽这儿。

    临睡前胤祯还引着胤礽说了些小时候高兴的事情，还聊了聊那时候康熙对胤礽的关爱，气氛一片大好，在胤祯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心里还挺高兴，觉得自己革命道路还是走的很顺遂的。

    但是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革命道路永远是曲折的，艰难的，险阻的。

    所以胤祯被胤礽的大叫惊醒的时候他觉着之前那些关于未来光明的想象就像是啪地一下炸掉的灯泡一样，一丝儿光亮也没有了，还得面对着那钨丝炸掉的黑色印迹。

    “二哥，二哥，醒醒，醒醒，二哥……”胤祯眉头紧的几乎可以打个结，他轻轻地摇着胤礽，试图将胤礽从梦魇中唤醒。

    可是胤礽却一点儿醒的迹象都没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也越冒越多。甚至在外间守着的小太监都被惊动过来了，胤祯瞧着小太监那表情，觉着这样的情况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唤了好一会儿胤礽在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大口地呼吸着。

    胤祯拿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布巾，一边为胤礽擦汗一边低声问道，“二哥这是怎么了？被梦魇着了？”

    胤礽的眼神有那么一小会儿地失神，后来才渐渐地将视线聚拢在胤祯的脸上，嗓子有些沙哑地问道，“吵醒你了？”

    胤祯浅笑着摇头，“没呢，刚刚正准备起身喝口茶的。”说着示意小太监端了杯茶过来，递到已经坐起身的胤礽面前，“二哥，喝口茶缓缓吧。”

    “嗯。”胤礽顺从地喝了几口茶后然后闭着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只是脸色依旧难看的吓人。

    胤祯示意小太监退下后也没说话，只静静地陪着胤礽。

    过了好一会儿，胤礽才睁开眼睛，看向坐在一旁不言语的胤祯，笑的有些勉强，“当初真应该让孙东喜伺候着你回去的，这会儿被我闹得你也没法儿睡。”

    “二哥说的是什么话儿。”胤祯弯着嘴角摇摇头，“多难得才能与二哥抵足而眠啊，况且，二哥也没吵着我，我之前就因为口干醒了呢。”

    说完胤祯看着胤礽，轻声问道，“二哥是这一阵儿都睡得不好么？我瞧着二哥眼皮子都有些乌青呢……”

    胤礽原本想要否认，可是对上胤祯那澄净的眼，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心里老是有些烦躁，总是静不下来。”说着还抬手揉了揉额头。

    “其实当初在福建的时候，弟弟还在普陀寺住了几晚，听着那些和尚的诵经之声心里倒觉得宁静了不少。”胤祯的声音在胤礽耳边响起，便随而来的还有那按摩在太阳的指尖的微凉触感，胤礽有些讶异地抬眼看向胤祯，胤祯只笑笑，引着胤礽睡在自己腿上，一边为胤礽揉着太阳一边低声道，“二哥身为太子，自然事儿也繁杂，心中难免会有些嘈乱。不若弟弟给二哥念念金刚经吧。”

    胤礽枕在胤祯腿上，闭着眼睛感受着那力道适中的按揉，从鼻腔里应了一声，“嗯。”

    胤祯见胤礽应了，便调整好坐姿，开始声音低柔地诵起金刚经来，“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

    此时已是半夜，万籁俱静，只余下胤祯轻柔的声音在卧房内响起，胤祯衣间清甜的香气萦绕在胤礽的鼻间，让他一颗躁动不安的心随着这声音，随着这香气渐渐平静下来，后来意识逐渐模糊，到最后便这样心绪宁静的陷入沉睡……

    胤祯缓缓地念着金刚经，到最后发现胤礽的呼吸变得规律而平缓的时候停了下来，低头一看发现胤礽已经睡着，眉宇间再不像刚才那样紧皱。

    无声轻笑一下，胤祯刚想抬手将胤礽搬到枕上去睡，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胤礽那带着菩提子佛珠的手与自己带着沉香木佛珠的手握在了一起，十指交扣。胤祯想要从胤礽手中挣脱出来，却让胤礽扣的更紧，眉头也再度皱了起来，好似准备醒来。

    好容易让胤礽睡着了，胤祯也不愿再把他吵醒，便由着胤礽抓着自己的手，用空余的另一只费劲地小动作地将胤礽给弄回了枕头上，然后自己才慢慢嘘着气也在胤礽身侧躺下，握了握与胤礽交扣的手，也闭上了眼睛静静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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