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李冬青不是不敢,是真的挤不出时间。
本科毕业的暑假,她没有就业压力,研究生也有了着落。刚确认留在本校时,朱虹帮忙攒了局,她和研究生导师郑好吃了顿饭,日后不说在项目和论文上有所偏颇,好歹是加强了基本的了解,屁烦恼都没有,除了定时去给陈祐上课,不就往酒吧跑嘛!
起先丁蕙如也说过来找她玩的,冬青迅速帮她规划好行程,到了蕙如却说,家里头有事儿,估计又要推延。她心里明白,富贵之家总是少不了更多的掰扯。前些年假期回家,徐燕就有意无意地在餐桌上,问她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关系最密切的朋友,姓丁的那个。见冬青不排斥,她就宣扬起人家的家事。
隔了数千公里的大洋,想要查找八卦的人仍旧能从蛛丝马迹里拼凑出人家生活不幸福的痕迹。晚上散步时,徐燕就喜欢扎在只会搓麻将的大妈堆里。人人都道她性格亲和温顺,冬青更觉那是臭味相投,嘴巴大。
丁蕙如爸爸的风流轶事她管不着,做朋友是图她对她好,干嘛去在意别人家里的情况。这样费心费力,不如专心傍大款。李冬青不明面上指责她,一是维护表面的和谐,二则为了李裕松的面子。最敏感的青春期,还是不要再添堵了。
生活就是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堆积起来,甜蜜与痛苦皆在。外公说,约上叁两好友,喝一壶小酒,说说笑笑,这烦恼也就过去了。过日子总是如此,不能笑对,便是熬。冬青记得牢固,稍稍长大些,也迷恋上酒精。
她酒量好,高中毕业那会儿跟舅舅对吹白酒,一人干了半斤,大家伙儿都说,老杨家的酒仙之力还得传几代,一个接一个地又给她满上。冬青心里清楚,高兴才愿意多喝些。
高兴要喝酒,不高兴也要喝酒。千百年前就是今朝有今朝醉,千百年后亦是如此。她喜欢酒精淹没理智,再麻痹神经的快感。
pretender的生意向来就好,到来时已经座无虚席。她靠着墙,站在舞池边上。五彩的灯光晃过眼睛,前方都是迷醉的人,再越过人群,她看见那戏谑的人。
或许因为夏日磨人,林敢比之前见到的略微消瘦些,秋日该养膘,她却只瞧见浑身的清瘦,也因着这清瘦,气质上似乎更清冷疏离。身着短裙的女客人擦过他的手,他不慌不忙地笑笑,推拒。冬青心中奇道,这是道行又加深了?
诶,尘缘未入的人,哪有什么道行加深?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前几天林敢接到朋友的电话,说外婆因脑梗入院,差点错过溶栓黄金时间。他揪心,买了张票回家探望,从病房出来刚好遇上林维德。父子俩快一年不见,刚见面就又是吵架,再度添堵。
从前林维德专制独权,他性格乖戾。他们俩人遇上,甚至不是小学课本里的“自相矛盾”,而是最强的矛对上更强的矛,明明师出同门,可谁也不肯让步锋芒。如今一个退了职位赋闲在家,另一个北上漂流,躲在一间小小的酒吧。究竟是谁赢了,恐怕还得不出个定论。
他熟练操作着,将刚刚调好的一杯金汤力递给女客人。女客人品了一口,皱眉问他:“adam,鸡尾酒为什么叫做鸡尾酒?”
他擦擦桌面,流利道:“几百年前的英国流行赛马,纯血马难养,用来比赛的大多都是混血杂种马。行业爱好者觉得马尾巴竖起来跟公鸡尾巴一样,所以专门用‘cocktail’来称呼。鸡尾酒最初也是出现在英国,各种酒类都混在一起,所以直接借用了人家的名字了。”
女客人奇道:“还真是随便。”
林敢说:“可不就是随便嘛,平常人喝酒讲究那么多干嘛?”
女客人抿嘴赞同,喝了小口就端着酒去找了朋友。冬青趁机站了空位,坐下。林敢望着她,眼神迷离:“还是干马天尼?”
冬青点头,看看女客人的曼妙背影:“其实还有更故事性的说法。”
林敢问:“什么?”
李冬青答:“十八世纪的纽约,有家酒吧的老板丢了一只公鸡。他说,只要谁帮忙找到这只心爱的公鸡,就把女儿嫁给他。不久,有个部队的军官将那只鸡带给他,老板认亲,虽然当时公鸡的尾巴不见了,他还是遵守诺言,将女儿嫁了出去。婚礼上,女儿太过激动,不小心把各种饮料混合在一起,宴请宾客。从那以后,这样混合的饮料就被叫做cocktail了。”
林敢倒了点金酒,笑:“你还挺博学?”
冬青玩味驳他:“博学是真的,可你不会不知道。”
林敢问:“怎么?我看起来像是该知道?”
冬青说:“我觉得你知道。要是真不知道,那就是我高看你了。”
她不去多做争辩,让林敢自己选择。林敢轻哼一声,开始stir,杯子中的透明液体随他拨动,送到她眼前。冬青小啜一口,在熟悉的味道下感到平静。她喜欢干涩得剌喉的感觉,叁口喝了个干净,又续了一杯。面上晴朗,动作也潇洒些。
林敢问她;“遇上什么好事儿了?心情这么好?”
李冬青挑眉:“喝酒看帅哥,算不算大好事儿?”
林敢哑笑,舒了眉头。又有想交友的客人来找她搭话时,他顺着气氛就帮忙打发了,两人的紧张就此缓和。
午夜的pretender热闹非常,林敢从来只上半场的班,下半场留给主调酒师。冬青见换了人,也没再待着。老练的调酒师固然手法到位,可她不喜欢太娴熟的东西,没意思。
午夜的车难排队,今日这一片似乎约好了一起搞活动,来来往往人流无数,偏偏就是没有一辆空车。冬青看着手机上还有七十多位的等候,有些伤心。
林敢从巷口出来,越过她身边,打开一辆电动车,看样子是要骑回去。这里离学校不近,骑回去可不是个小工程,冬青多看了两眼。林敢回头正好看见她,周围人人好友相簇,独她路灯下身影瘦削,深秋时节更显落寞。他心一软,请了清嗓子:“你要不跟我走一段,到人少点的地方再打车吧?”
冬青说:“我还是再等等吧,挺快的。”
她看看手机,嗯,上头还有70位等候中,计算下时间,明早还得去给陈祐上课呢……她犹豫。林敢不多劝,跨上座位要走,冬青上前拉住他的衣角,开始示弱:“还是带我一程吧。”
她看着他,眼睛水汪汪的,两人对视两秒,林敢奇道:“那你倒是扫辆车呀!”
冬青呆住,转头看了看车又看向他,有些可怜:“这个点……交警很多的。”
林敢一惊:“交警还查这个?”
“嗯!”她点头,飞快跳上他的后座,搂住他的腰,不肯松手,催促着他快些开。
《道路安全法》里确实规定了机动车不许酒驾,可也规定了不能载人。林敢不懂她的逻辑,回去的路上尽量避免了人流,见着车堵住就换道,小心翼翼地躲避挨骂。冬青不好意思告诉他,其实不是怕酒驾,单纯只是她不会骑车而已。
常年跟父亲有隔阂的女儿,孤身长大,小初高的学校又离家很近,没有工具亦没有指导者,更没有户外运动的兴趣,该怎么去学会骑自行车呢?
夜里的秋风凉又凉,暗黄色的灯光从头顶落下来,一盏又一盏,冬青呼着酒气,感觉像是在永夜里追赶一轮夕阳。林敢没问她想在何处下车,他们一路兜风,见了河过了桥。
迎着风,午夜的街道灯火辉煌,这条路上却只见他们俩。冬青张开双手开始大呼,林敢赶紧叫她搂住腰身,免得摔了下去。她折腾了一会儿,在林敢急不可耐前听话地收回动作,脸颊贴在他的后背,冻得凉凉的小手也因为他的温度开始发热。然后摸摸搓搓,像个色狼一样,隔着两件衣裳试探人家的肌肉。
末日狂奔一样,林敢感到胸腔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开。
一个小时后,到达校内,他们一路走去,到了岔路口才要分别。林敢转身,听见冬青的一个酒嗝,回身过来望向她,又追上她:“李冬青!我们做朋友还是炮友,你选一个吧!”
话问得突然,冬青笑得意味不明:“非得二选一?”
林敢想了想,语调清冷:“也不是。还有第叁个选择,如你所愿,陌生人。”
他的语调清冷,暗黑的校园刮起一阵风,教学楼内还有通宵学习的同学。他们站在偌大的草地前,她凝视着他,好像想通了什么,忽然就笑了。她敞开胸怀,落下一句:“那我两个都要。”
林敢原地愣住:“什么意思?”
她便解释:“又做朋友又做炮友,应该也可以吧?”
这一解释,林敢更混乱了:“你会跟朋友打炮?”
“不会,”冬青停顿一秒,兴许是一小时前那长长的漫野的光迷幻了眼,将她拉入一条名为疯狂的隧道,她说:“不过好像有点想试试。”旋即又瞥见他的六神无主,张口找补,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你当真啦?我开玩笑的,就当我酒喝多了又发疯!”
她潇洒离去,林敢却望着那背影难以回神。若真是两个都选,就是又交友又做爱,那不近乎谈恋爱?
他早些年醉心玩乐,根本没往男女关系上想,这些年也不乏有人示好,可统统都没能入了法眼。朋友都说他没开苞,点不透,现在想想,应该是一物降一物,得有更疯的人才能压住他。
就像完全没有预料过,会在被一个假装酒醉的女人霸王硬上弓。他没胆量告诉她,自己那么耿耿于怀,只是因为,在那之前,他还是个处。
冬青睡了个天亮,精神饱满地去了陈喻家。陈祐的状态不是很好,见到她才展出笑颜。陈喻心里有刺,冬青之前带陈祐去玩自然是好心,可她不能不在意孩子的安全。昨天前夫那边给她发消息,说是要过来探望孩子。陈喻清楚,探望里头怕也存了不少带人走的心思。
一个吸毒好赌的男人有多可怕,她都不用多想。肩后侧还留了不少被玻璃碎片划过的痕迹,这事儿她没法告诉陈祐,更不可能告诉冬青。单亲妈妈的苦果,她只能自己吞下,当个恶女角色也认了。
李冬青给陈祐买的书到了,是他最喜欢的电影摄影集。陈祐很开心,连着做了两套习题,还想留冬青下来吃饭。冬青在意陈喻的情绪,没答应,找了个最烂俗的借口,与人有约。陈祐的小脑瓜子转得飞快,问她:“是和adam一起吃吗?”
陈喻看过来,不知道陈祐又上哪儿认识了个adam,眼神愈加坚硬。冬青见势否认,扬言是跟导师喝咖啡,讨论论文,立了个努力学习的人设,陈喻的表情才稍稍缓和一些。她也松了一口气。
校内食堂的餐点不算丰美,她想不到吃什么,随手点个常吃的外卖套餐,酒足饭饱就睡觉。下午六点,她恍然被手机震醒。往外看,天已经蒙蒙阴了一片,像是潜伏了无数的噬魂怪。冬青接起电话,一阵焦急的声音就传入耳际。
陈喻问:“小李,陈祐有去找你吗?”
冬青还有些迷糊:“没,怎么了吗?”
陈喻心一沉,有些失神:“小祐不见了……”
试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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