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间不全是用来浪费在等你们安抚完谁的情绪这件事上的。”握着公文包的男人,站得笔直,“整理完了吗?没整理完我现在按秒计费,等待的时间算额外加班。”
鼻尖上的金边眼镜,和出租屋,格格不入。
他长得高,周围环境都逼仄。
“要不要那么冷血?”郁珩衍看他,“能不能代入我出什么意外了你的心情?”
“国家会补偿妈一笔巨额抚恤金,我也不用每天为你受伤提心吊胆。”郁项公事公办,“这回拿了多少奖金,换算一下,够我几天的咨询费。”
“……”
亲兄弟,明算账。
工作狂是没有感情的。
从小就喜欢吹“我的律师哥哥”的郁珩衍,在郁项面前,只有嘴炮打不过对方的份。
郁项开口,“你胆子是真肥,一惹就惹到了市里烦了几年的黑恶势力。”
纪还:“……”
他在工作状态,她也不好继续嘤嘤掉泪。
看过郁项的资料。纪还清楚,他是怎样优秀的人。
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精英,一张纸容纳不下他的优秀履历。
年纪轻轻,已是高贵的合伙人。
他冷淡地扫过她,自觉在小小的沙发上坐下,“资料有吗?”
“有……”
她手忙脚乱地翻着。
郁珩衍控诉的目光投去,被哥哥冷冷一瞥,“我记得没教过你,不清不楚地在陌生女孩家留宿。”
“……”
“你的人情。”郁项看向林星湛,“从我接下委托的第一秒,已经还清。”
后者点头,“有劳。”
打量的目光略过秦驰温,在他有伤的手停了一秒。
郁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纪还捧着一沓资料,小跑出来。
他眉毛轻轻动了一下,很快恢复无表情的冷漠状。
接过她整理的资料,翻了两页。
“从现在开始。”他开口,“我是你的辩护律师。什么都能跟我沟通,包括私人问题。”
纪还:?
“林先生预先支付给我的费用包括精神损失费……工作时间外被打扰的附加费用。钱到位,我很好说话。”
纪还:“……”
她看向给她画过大饼的林星湛。后者点了点手机,屏幕亮了几秒。
——结束后,我再支付。
被硬控了。
她想,需要用到大钱的地方绕不过他。
大概是一种新的……维系手段。
纪还仍有些担心,“……接了这个案子,会不会影响你。”
她也问过一些小律师,和平年代,依旧面对着“对不起,我是个普通人,而对方不太普通”。
人会畏惧暴力、强权。
“什么影响?”郁项问。
“人身安全之类的?”
他嘲讽一笑,“那他还真有本事。”
顿了顿,“更该在局子里呆着。”
太久没跟这么多人接触,纪还分不清他接下来的话,是暗示、亦或是别的。
“我很少因为私情接案子。但我接手的案子,赢的概率……比你想象的更高。”
乍一看,是有几分精英律师的风采。
她轻易被专业人士唬住。
郁项起身,“保护当事人隐私权,闲杂人等——”
秦驰温面露担忧,“小还……”
郁珩衍揽住他的肩膀,“别担心,秦哥。他的人品信不过,还可以信我的。我以我的荣誉担保,我哥工作时间,还是很认真的。”
“可他在那个世界……”
“说不定是数据模拟出来的,林星湛一天到晚净干这些无聊的破事!”
林星湛哂笑,“无聊吗?”
贫瘠的人看来、她是他现实生活中,感情的载体。
缺爱得有些可笑。现在的想法也很可笑——林星湛不想她死,他想她活着,像以前一样……在游戏里被虐也好、真实地被她羞辱也好。
好坏全盘接受。他只想她的注意力,向外分散,别再纠结纪文钦的死。
活着才能创造更多。
闲散人等离场,郁项往沙发后一坐,“可以开始你的陈述。”
“……陈述什么?”
“过程,亦或是感觉。说什么都行,说你想说的。”
纪还:“……”
“你现在这个状态。”郁项摘下眼镜,“很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炸的地雷,先解决你的情绪,再解决事件本身。”
她抿唇,看他时,眸底仍有防备。
郁项残忍地勾唇,“就是这个表情,推进不顺利就要用刀子捅人的表情。”
“控制不住,在庭审现场发泄。就算你哥哥真的无辜,你的冲动,也会给他蒙上一层阴霾。”
“……”
“别人会怎么说?”他持续嘲讽,“别人会说他、死的活该——”
“啪——”
郁项的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她毫无章法地动手,体面的西装男,面不改色地躲避。
“对……是这样、哭啊、叫啊、喊啊、动手,能发泄,全部都发泄出来。”
社畜多年的郁律师,第一次亲自解决委托人的情绪问题。
也是,叁十年一遇的心动。
他舍不得真的让她真的为一个死人自杀。
爱与恨相对,郁项愿意做那个承载“恨”的载体,让她在这个世界坚持得再久一点。
什么“我要和他比命长”“那么讨厌的家伙一定要死得比我早”,这样浅显的愤怒也可以。
恨比爱长久,不是吗?
现实08:我的律师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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