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奇怪着,慢吞吞出了门。
红倚红绣和李姨娘就在屋外等着,此刻见罗纱出来,忙服侍着她回去,待到回了客栈后李姨娘去屋中独自歇息了,姐妹俩方才问罗纱发生了什么。
若是平时,丫鬟们也不会多嘴,可如今非常时期,遇到的又是六皇子,由不得她们不担心。
罗纱倒也没瞒着她们,将今日两人的谈话说与了她们听,后又问道:“依着你们看,六皇子是个怎样的人?”
两人犹豫了会儿,齐说许多年不曾见六皇子了,她们也不太清楚,继而红倚说道:“总之不该是这样才对。”
红绣点点头,接道:“就算是性子变了些,也不该到了这个地步才是。”
罗纱也觉得。
若当真是脾气焦躁沉不住气的,皇帝也不会重用他。
可当中出了什么岔子了呢?
虽说一时没想明白,可由于接下来两三天都未有任何动静,罗纱就将遇到六皇子的事情渐渐抛到了脑后,转而思量起怎么救叶之南。
长公主的来信已经收到,说是会尽量相助,又给了罗纱几个人名。
罗纱见事情有了眉目,终于放下了心,当晚早早便去睡了。
前几日没有休息好,身体已经累极,故而一放松下来,很快入睡了。
她以为自己今晚可以睡个好觉,谁知却睡得极不踏实。
一晚上辗转反侧,总是无法摆脱梦境的束缚。她知道自己应当是在睡着的,可又被困在梦境中无法挣脱,于是这样半清醒半迷糊的交替之下,她睡得极其痛苦。
清醒与沉睡抗争了极久,久到她以为自己撑不住了后,突然,她终于挣脱出来,一睁眼,发现天已微明。
稍稍翻了个身,罗纱感受到浑身粘湿的感觉,才明白过来,自己夜间出汗,竟然湿透了衣衫。
此时她再回想梦中繁杂的情形,却怎么也记不起了。
吩咐人备好水,她晨起后先行沐浴了一番,方才去用了早饭。谁知早饭还没吃完,门上就响起了“砰砰”的声音。
来人推门进屋,居然是紫艾。
此时几人是在从琅元府回箐州的路上一间客栈内,若将房门敲得响,必然会影响到旁人,故而紫艾一进门,正服侍着罗纱用饭的红倚就开了口,准备说她几句。谁知紫艾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屋内的人齐齐色变。
“叶大人,叶大人昨夜去了,说是,说是畏罪自杀……”
罗纱手中的勺子就这样跌回了碗中,渐渐沉入还剩下半碗的粥中。
红倚见罗纱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看着情形有些不对劲,赶紧在她嘴中塞了颗药丸。
红绣则在一旁急急问紫艾道:“你可听清了?”
紫艾默默颔首。
药丸入口,罗纱稍稍回过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
顿时,心酸与心痛齐齐涌上心头。
难怪,难怪昨夜总睡不踏实!
竟然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虽说和叶之南的关系算不得太亲近,可……
她努力平定了下思绪,咬了咬唇,想要继续吃粥,可刚拿起勺子,手指就不堪重负般抖了抖,任由勺子滑了下来再次跌回碗中。
她抬起手指,自己怎么瞧,都觉得看上去很正常。
怎的就没了力气呢?
“……夫人……夫人……”
不知看了多久,接连不断的呼喊声在耳边响起,罗纱木木地回了神,才发现几个丫鬟正焦急地在自己耳边不停呼唤。
她缓了缓气,仰起头,努力回想自己思绪空白前,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思索了许久,她才想起来四个字。
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
罗纱蓦地清醒过来,猛地站起身来,头晕了下,却不去管它,只拍案怒道:“好一个‘畏罪自杀’!”
由不得她不怒。
那些人,那些人不仅让他死了,还将那些个莫须有的罪名给他坐实了!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这样!
☆、116假扮之人
“走!我倒是要看看,那帮人怎的就定下了是‘畏罪自杀’的!”
罗纱气到极致,这样同红倚她们说着,带着她们几人准备离开去往叶之南被关押之所一探究竟。
谁知她刚刚走到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紫环上前打开门,来人却是位故人,看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好似是特意来此地寻罗纱的。
由于要急着去看看叶之南那事的情况,虽然见钱管事有事要对自己说,罗纱也只得让他稍等会儿,告诉他自己有事要去做。见他面容中透着疲惫,罗纱就又吩咐紫艾留下来照料。
钱管事见她要出去,忙出口挽留,说自己有事要同罗纱商议。
“……此事十分紧急,还请夫人三思而行。”
罗纱只想着自己母亲早已去世,如今父亲尸骨未寒,她怎能将父亲的事情置之不理而先顾着其他?
于是她虽好生地同钱管事说了几句话,却依然想先去叶之南那边看看。
钱管事看她不容置疑的态度,顿时急了,说道:“夫人!您这样去到那儿,那里全是他的人,万一出了点什么岔子,公子他们该怎么办?”
看提到穆景安后罗纱终于神色稍缓,钱管事就松了口气,说道:“那边情况如何还不确定,但有一点,如果夫人您当真因了这事儿和那边的人起了争执,那人就刚好有个由头对夫人您做些事情了。”
罗纱听了后,知道他说的很有道理,可一想到父亲也离开了自己,自己甚至没有好好看他最后一眼,心中大恸,哽咽着说道:“那是我父亲!”
钱管事听罗纱这样说,知道她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便深深叹息着,也不说话,只背过身去不看罗纱的泪颜。
过了许久,罗纱终于平静了许多,嘶哑着声音问道:“先生来此所为何事?”
钱管事这才转过身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他神色肃然,罗纱将丫鬟们遣了出去。
待红倚她们出了屋子后,钱管事方开口说明了来意。
他说完后,见罗纱神色不明,又道:“此事是公子安排的,只是先前事情还未紧急到如此地步,故而未曾实施也未曾同夫人明说。如今国公夫人与二夫人已经先行离开,夫人您也尽早动身为好。”
听说长公主和冯氏已经离开了,罗纱知道此事当真是刻不容缓。
她细细琢磨着他方才的话,沉吟半晌后,问道:“哥哥也与母亲在一起吗?如今父亲出了事情,哥哥也需得回家……若我们回家一趟再赶过去,不知时间上来得及吗?”
“我前些日子收到消息,如今穆家已经不再安全,世子让我开始行动。若是夫人此时回去,不啻于将自己置身于刀刃之下,若是哪天那人一个不开心将刀刃往下挪上几分,事情便无法挽回了。”
罗纱咬着唇想了半晌,终于,微微颔首。
其实就算他不说,罗纱也知道如果自己落了单,难保会不会遇到些什么事情。可如今叶之南亡故,她若不去那里也不回家的话,等于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可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让穆家人担忧她、因了她的事情而分心,她也做不到,毕竟穆家现在举步维艰,任何的差池都不允许出现。
只是,如今老夫人病了,叶之南又去了,叶家那一大家子人该怎么办?
钱管事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说道:“叶大老爷应当会回去的,夫人不必担忧。”
听到“叶大老爷”这个词,罗纱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叶之扬,疑惑道:“大伯?”
“是。当初他脱离叶家也是为了叶家好。如今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他必然会回来陪老夫人的。”
罗纱想到叶之扬和赵氏会回到叶家,稍稍安了心。
她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好,我走。只是你们安排的人新近去到叶家,恐怕有许多不方便。好在我们兄妹已经离开府中有段时日了,而且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府里都不会太平静,若他们的行为举止有上一些不同,想来其他人也不会太在意。我再将紫艾紫环留下来分别服侍他们二人,也不至于出很大岔子。”
“如此甚好。”
事情已经谈妥,罗纱就唤了四人进来,将钱管事所说之事同他们讲了。
原来早几年之时,穆景安他们已经意识到总有一天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就提前着手安排退路,当时便从死士中寻了年龄样貌与几人相仿之人,刻意训练着。后来穆景安又加上了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却是为罗纱和叶颂青准备的。
平日里就有人专门训练他们的行为举止,不看样貌,已经能有□分相似了。
钱管事精通易容之术,前段时间罗纱她们大婚后他去见穆景安时,穆景安便吩咐他去教习那几人一段时日,让他们学会了怎样装扮出自己所需的样貌,临走前,钱管事又将一段时日内易容所需的材料留给了他们。
后来穆青涯、罗纱和穆景安、长公主陆续离开国公府后,钱管事就安排人慢慢进入国公府。先是让替代冯氏之人进到府中,而后是装扮成长公主、穆景霖和叶颂青的人。
替身一到,冯氏便悄悄出发去往北地军营。她身边有钱管事安排的人跟着,帮忙掩去冯氏本身的样貌。
长公主接了穆景霖和叶颂青后,也转道去往穆青巍那儿——国公府派去接人的马车自出了荣昌府后,里面就已经换了人。
如今钱管事来,则是专程来安排箐州这边的事情。
他原本看着罗纱在北地,就想着直接让替代之人回到国公府,再另行通知罗纱暂时不要回来,穆家已经不够安全。
谁知叶之南出了事,罗纱赶了回来不说,叶颂青也要回来奔丧。如此一来,二人的模仿者便不得不来叶府顶替他们了。
这是始料未及的。
其实训练者都是极其认真小心的。当罗纱在国公府的时候,就有训练者专程去国公府伺候茶点,顺便观察过罗纱,那时也有另外一个训练者去到荣昌府,寻机观察了叶颂青几日。
虽说模仿者技艺学习得不错了,却还没来得及见过本尊,行事间难免会有些疏漏,若是在国公府还好,大多数人就连罗纱都不熟悉,更遑论叶颂青了。
可如今却是要去到叶府里,直接在亲人面前“上场”……
所以,罗纱将紫艾紫环留下来,有她们分别在二人身边提点着,就能弥补这些不足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身边伺候保护她的就少了两个。钱管事担忧不够安全,就又派了几人跟在她身边护卫。
罗纱颔首答应了。
她明白此时保护好自己的重要性。保护好自己,就等于让穆家少一份担心,这是她应当做的。
将事情商议完毕,钱管事先出了屋子避开来让罗纱唤了衣裳,又带了个往后跟在罗纱身边的一个侍女给她上妆。
罗纱闭目感受着脂膏涂在脸上的感觉,忽地想到一事,问道:“六皇子那时易容,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样行事会不会被他发现?”
她第一次见到六皇子,是在荣昌府的一家银楼内。当时盛家兄妹和罗纱针锋相对,六皇子却是易了容改了样貌隐在青衣人中。
想到他手下也有人会易容之术,罗纱便有些担忧。
钱管事听到后,却是面露不屑。
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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