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有些迟疑,委婉的劝道:“一乘小轿抬进去的人,还带丰厚嫁妆,是不是不大好?似乎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一样。”杜大人道:“你懂什么?虽然是一乘小轿抬进去,到底也是轿子抬进宣王府的人,之前宣王府还从来没有过呢。”
武氏拗不过杜大人,只好答应了,“好,我替仪儿办份体面嫁妆。唉,也不知她进到宣王府后会怎样,只盼老天保佑她吧。”
杜大人、武氏只不过是云仪的舅父舅母,云仪得了这么个结果,他们只是可惜云仪将来不够有用处而已。消息传回锦绣里,云仪的母亲杜氏母女关心,却像被雷劈了似的,先是呆呆傻傻,继而哭天抢地,“我可怜的仪儿啊,你这是被人坑了啊!”
杜氏哭的都背过气去了,丫头害怕,忙去各房告诉了。二太太李氏和五太太方氏万分同情,都过来安慰杜氏,“大嫂,事情已经这样了,哭也没用,还是为仪儿准备嫁妆吧。不管她进到宣王府是什么身份,总是要银钱使用的,对不对?”
四太太程氏也来了,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笑,“仪儿攀上高枝儿了,恭喜恭喜。大嫂嫁女儿可真是省事,连亲戚朋友的喜酒也省了啊。”
杜氏眼中冒火,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
程氏笑容愈浓,“王府之中以王妃为尊,其次是侧妃,再其次是夫人,仪儿这一乘小轿抬进去的人,连夫人的身份也没有,只是名侍妾而已。这样嫁过去的女儿,自然不需要大摆酒席,宴请亲友。大嫂,我说你嫁女儿省事,并没说错啊。”
杜氏正是悲痛伤心的时候,听了程氏这火上浇油的话真是不能忍,嗷的一声扑了过去,“敢这么污蔑我仪儿,我撕烂你的嘴!”一肚子气正没地方撒,下手格外狠,程氏只觉得两腮巨痛,原来杜氏真的用力扯着她的嘴,好像要撕烂似的。程氏忍不了疼,杀猪般的大叫起来。
李氏见了大惊,“大嫂,快别这样!”要过去拉架。方氏却一把拽住她,小声的道:“二嫂,她俩是嫡亲妯娌,咱们犯不上胡乱搀和。”李氏犹豫,“真的……真的不管么?”方氏笑的阴冷,“二嫂,她们是什么人,咱们又是什么人,便是咱们想管,难道管得了么?”
云湍和小方氏的事情闹出来之后,程氏不肯收下小方氏母子,后来越闹越僵,小方氏气愤不过,让人来云家闹事,生生把云湍的腿给敲折了。云湍现在不能正常走路,要出门只能用拐杖,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变成了残疾人,自然心生怨恨,把小方氏恨到了骨子里。现在小方氏母子在乡下庄子里住着呢,倒要方氏出钱来养着。
方氏娘家为了这件事把方氏骂得狗血淋头,“妹妹是投奔你去的。你既护不住她,当初便不该收留她!她被人弄大了肚子你也不管,生下野种你也不管,现在知道孩子爹是谁了,你任由云家把她们母子赶出来,还是不管!要你有什么用!”
方氏既要管小方氏母子的衣食住行,又要听娘家人的怒骂,冤枉不冤枉?她思前想后,觉得这事全怪程氏,“你若大方些,收了我妹妹和她的孩子,你丈夫的腿不会断,我妹妹也不用这么惨。”早已把程氏恨的入骨。她看着杜氏手撕程氏,心里痛快的不行,哪会让李氏过去阻止。
李氏性情懦弱,虽然她觉得应该过去拉拉架,但方氏这么说了,她便犹豫不前,一脸焦急的道:“大嫂,快别打了!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莫动手啊。”
方氏只管拽着李氏不许她过去劝架,李氏说什么她却是不管的。不光不管,她还跟着假情假意的劝说,“大嫂,四嫂,别这样,大家子的夫人太太学市井泼妇打架,成何体统?”越劝越高兴,眉花眼笑。
云仪本是在房中暗然神伤独自发呆的,听到丫头的禀报,忙打起精神过来了,“娘,四婶婶,别打了!云家已经够乱的了,你们莫再添乱行么,算我求求你们了。”
云仪前脚到,云佼后脚也赶来了,听到这话便即冷笑,“四姐姐说的好风凉话!云家已经够乱的了,这是谁造成的?还不是四姐姐你么?若不是你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硬要倒入宣王怀里,锦绣里也不至于这样!”
“五妹妹,你胡说什么?”云仪脸色煞白。
“我说的话还不够清楚明白么?你听不清楚,听不懂?”云佼轻蔑的道。
云仪气得浑身发抖。
李氏见这两个本该来拉架的人又吵上了,顿足叹惜,“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锦绣里本来是好好的一家人,怎么会到了这一步呢?大房和四房本是嫡亲兄弟,怎么会水火不相容呢?唉,云尚书若在京城,断断不至于到了这一步……
杜氏和程氏打成一团,云仪和云佼吵得激烈,李氏瞧着眼前越来越乱腾,忽然觉得把云佩送到石桥大街是对。云佩能远离锦绣里,在云三爷、何氏身边安安静静过日子,是她的福气。
“云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云佼瞪圆了眼睛。
云仪气极,“若人人像你一样,生下来便注定要嫁回定国公府的,自然不必使心计,不必耍手段,坐在家里等出嫁便可以了!什么也不必做!”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云佼咬牙。
云仪已经气得昏了头,口不择言,讥讽的道:“你以为嫁回程家一定就好?五妹妹,你外祖父外祖母若是长命百岁的活着,定国公府自然无人敢惹你。有一天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走了,难道定国公世子一家人还会继续供着你么?哼,爵位到手了,压在头上的大石搬走了,他们理你才怪!”
云仪这气昏了头方才说出来的话,成功的把云佼气昏了,“你……你这是嫉妒我,你嫉妒我!”
李氏眼看着该打的还在打,该吵的还在吵,有些怕了,“五弟妹,不如把五弟叫过来吧,或者到石桥大街把你三哥三嫂请回来……”
方氏不耐烦,哼了一声,“五爷来了有什么用?嫂子们打架,他做小叔子的又能劝什么?请三哥三嫂回来就更不必了,人家好不容易住到石桥大街了,可以躲个清净,二嫂还巴巴的让人去请三哥三嫂回来,不是给人家添麻烦么?”
李氏被噎的没话说。
凭心而论,李氏也觉得锦绣里这一出接一出的事很丢人,很麻烦,没人想插手,可她总以为自己是个寡妇,家里没有撑门户的男人,所以遇事就应该靠着别人,就应该别人替她出手解决问题。这不,杜氏程氏打的不可开交,她就想去请云三爷、何氏了,因为她管不了。
幸亏程氏带来的陪房吴氏孔武有力,丫头们哭哭啼啼把她叫了来,吴氏见自家姑奶奶被杜氏发了疯般撕打,大吃一惊,不要命似的扑了过去,“你放开我家姑奶奶!”杜氏发了疯的人力气格外大,但吴氏一则体壮,二则一心护主,用尽吃奶的力气,总算把程氏从杜氏的魔爪下解救了出来。
程氏脸被撕得生疼,话都说不出来,恨恨指着杜氏,眼中全是仇恨。
杜氏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两个都是呼呼喘着粗气,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谁也不服气谁,眼睛瞪得像铜铃。
云佼看着程氏这个样子也是心疼,含泪扶着她,“娘,咱们先回去,请大夫替你瞧瞧。这里的人太凶了,咱们应付不了,还是命人禀告外祖父外祖母,让外祖父外祖母替咱们做主吧。”
程氏欣慰点点头,狠狠瞪了杜氏一眼,由丫头们扶着慢慢走了。
杜氏“呸”了一口,“吓唬谁?有个国公府的娘家了不起么?”想到定国公夫妇会上门替程氏讨公道,却也很是恐惧害怕。
李氏和方氏见她们不打了,乐得省事,说了些不咸不淡的安慰话,先后离去。
杜氏凄然看着云仪,“若命的仪儿,在乡下熬了几年,好容易说服了你舅舅,将咱们从乡下接出来,回了京城。才回来便遇上了这种事啊。仪儿,一乘小轿抬进去,你只是个姨娘,将来你怎么办?不敢想像你以后会过什么日子……”
“娘。”云仪扑到杜氏怀里哀哀痛哭。
重生一世,她怎么越活越凄惨了呢?前世她使了使心计,被太后聘为宣王妃,这一世她使使心计,太后却传口谕,命令一乘小轿抬进宣王府。她重新活的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你回家之后便躲到房里,不吃不喝,也不肯说话。仪儿,你告诉娘这是怎么回事,行么?”杜氏含泪道。
云仪抽抽搭搭把今天的事说了说,“……我立脚不稳摔倒了,正好宣王殿下在一旁站着,大概是不忍见我摔倒出手,扶了我一把。唉,他本是想扶我一把的,谁知却将我推到了这一步。娘,这都是我命苦。”
“可怜的仪儿。”杜氏号啕大哭。
云仪嫁给宣王她当然是高兴的,可这样嫁过去连个身份也没有,这岂不是要心疼死她么?
云仪轻声道:“我便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六妹妹运气却好得让人不敢相信。今天她也很危险,你知道么?她和宣王私会,被安皇后逮个正着,最终她还是逃脱了,什么事也没有……”
“为什么?”杜氏连哭都忘了,急忙追问。
“因为,燕王府的四王子来了。”云仪咬唇,目光闪烁,“四王子要护着她,又有谁会和四王子过不去呢?娘,燕王是很不得了的人物,燕地兵强马壮,地灵人杰……”想到前世燕王攻进京城,气吞山河,不由的又妒又恨,又后悔莫及。
她要宣王做什么呢?她稀罕的是陆晟啊,可前世她到死也没见着人,这辈子见倒是见着了,却是在她倒入宣王怀中之后。唉,命苦,实在太命苦了。
“这个死丫头居然勾搭上了四王子。”杜氏气得肺都要炸了,破口大骂,“她也配?仪儿,从前在锦绣里她就是你身边一个陪衬,有你在,哪轮得上她露脸了?”
骂了好一阵子,杜氏还没解气,却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一件事情,握紧了云仪的手,两眼冒光,“仪儿,咱们现在便到石桥大街,求求你三叔三婶!”
“求三叔三婶什么?”云仪不解。
杜氏笑,“一则是求他们给你添添妆,你以后到了宣王府总是要银钱使用的,对不对?你三叔三婶有钱,你做侄女的出嫁,他们给添些嫁妆,这是应该应份的。二则是探探他们的口风,看他们和四王子究竟是什么交情。若果真交情很深,四王子能开口替你说句话,说不定你便是侧妃、夫人了呢。”
“他若肯替我开口,自然不是问题。”云仪叹气,“燕王甚有权势,四王子是燕王最出色的儿子,驻守北方,常年抵御戎敌。这种手握兵权的王子,宣王也好,太后、皇后也好,都是不敢轻视的。”
“那还等什么?快去石桥大街。”杜氏雷厉风行,立即命人打水进来,和云仪一起梳洗了,打扮妥当,命人备轿子。
云仪既不敢去,又很想去,被杜氏只着劝着,和她一起坐轿子去了石桥大街。
到了石桥大街,只见云家门前拴着几匹骏马,其中一匹马全身毛色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龙背鸟颈,神骏非凡,便是不懂行的人也知道是匹宝马。
“这一定是四王子的马。”云仪心怦怦跳。
母女二人下了轿,扶着侍女要往云家走,却被几名卫兵拦住了。杜氏便发怒,“你们胆敢拦我么?”云仪看这些卫兵体形高大,彪悍英武,猜他们是燕地过来的,柔柔的道:“我们是云家的人,过来看我三叔三婶的。这难道也不可以么?”
士兵听说她们是云家的人,上下打量几眼,“稍等片刻。”进去通报了。
“好大架子。”杜氏撇撇嘴。
云仪苦笑,“娘,他是燕王的四王子啊,架子能不大么?”
杜氏又是妒忌,又是羡慕,“你三叔三婶从来也不会钻营的,竟然攀上这样的贵人了。唉,你三婶不会应酬,认识贵人也是白认识了,还不如将这机会让给我,我长袖善舞,好好奉承四王子,云家都跟着平步青云了。”
她们在门前等了许久,有士兵笑着出来了,“云三爷、云太太有请。”
杜氏和云仪随着兵士进去,见沿途都有人守卫,心中便怯了,不由的低下了头。
进去之后,只见院子中间高高搭着一个台子,四周遍布鲜花,青罗伞盖,伞盖下置着桌椅,云家、韩家、何家这三家人都在,欢声笑语,酒香扑鼻。
“三房这一家人过的倒滋润。”杜氏见云三爷、何氏这般逍遥,满心不是滋味。
她可是云家大太太,代表着云家长房,长房难道不是应该比三房强上百倍千倍么?
请看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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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高台上用鲜花隔成了两半,左侧是男客,右侧是女客,男客席中坐着位年约十八-九岁的男子,肃肃如松下徐涛,灼灼如岩下灿电,俊美爽朗,翩翩皎皎,正是四王子陆晟。
杜氏和云仪远远望着他,便生出自惭形秽之心。
一个小男孩儿咯咯笑着冲陆晟扑过去,陆晟牵起他的小手,陪他离席玩耍。
小男孩儿热情的冲云倾招手,云倾笑盈盈过去了。
云倾和陆晟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
云仪本就心中悲伤,被眼前这一幕刺激到了,更是泪水横流。
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越来越惨,而前世悲惨死去的云倾会和她可望不可及的陆晟站在一起了?同样是重活一世,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陆晟柔声道:“你若不喜欢她们,不见便是。没人敢说三道四的。”
云倾望望台下的杜氏母女,轻轻一笑,“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云倾前世被杜氏害的太惨,曾经是恨她的,现在却已经不是了。
杜氏对她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之人。杜氏好或不好,她不复关心。
现在的她太幸福了,已经没有必要去恨人。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v章只要买一次就行,比如说我发出来的时候是两百字,一个点,后来增加到了三四千字或四五千字,甚至六七千字,读者付的还是原来的那一个点,不会再扣点数。
我当然不是为了防盗啊,是严重拖延症。大家的好意谢谢了,不必替我可惜点数,多留言就行了。
谢谢大家,明天见。
☆、第76章 拒绝
云倾曾经是恨杜氏、程氏这些人的,毕竟这些人前世害得她那么惨。
重生之后,每每看到杜氏、程氏等人悲惨失态,她便心中快意,把她们的丑态当好戏看。
或许是看得太多了,或许是她太幸福了,现在的她已经不爱花力气恨这些人。提起杜氏、程氏等人的时候,看到杜氏、程氏等人的时候,已经无感。
她有父母、哥哥宠爱,有韩家、何家的亲人陪伴,还有陆晟的守护,这些人已经害不到她了。
杜氏已经落魄,她失去了云大爷,成为众人眼中可怜的未亡人。儿子云儒没出息,女儿云仪做事顾前不顾后,杜氏这辈子已经注定暗淡凄惨,翻不过身了。程氏虽然有定国公府这个靠山,但云湍已经残疾,不能再做官,儿女平庸,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娘家父母罢了。
云倾现在太幸福,杜氏和程氏却太倒霉,这两人面目可憎,丑陋不堪,连在云倾面前作戏的资格也没有了。云倾就是想看戏也挑些有意思的看,像杜氏、程氏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意思?
杜氏、云仪小心翼翼踩着台阶向上走,都有些惴惴不安。
这母女二人之前决定来石桥大街还是理直气壮的,认为云三爷、何氏就应该帮她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不知怎地,到了石桥大街之后,望到高台上的这些人之后,杜氏和云仪却生出恐惧之心,那种天经地义、理直气壮的感觉再也没有了……
倾城记(重生) 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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