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俊很坚定:“不行。”
他坐在沙发里安静地看报纸,不知过去多久把报纸拿开,葛晓云站在窗户旁没动过,天色慢慢沉了,但雪光非常明亮,像银色的镜面一样照着,葛晓云的脸白得发亮。
李英俊看了看她改了主意,问:“想堆雪人吗?”
葛晓云高兴起来,忙说:“想啊!你要带我出去了吗?”
李英俊说:“你留这,我到外面给你堆一个。”走时不忘叮嘱一遍:“不要随便出门。”
葛晓云搬了圆椅到窗户旁坐下,外面李英俊走来走去,很快把雪人堆起来。这里很僻静,满眼全是厚厚的雪,雪人歪歪扭扭地长在上面,好像蛋糕的造型。
葛晓云捧着下巴看了好一会,越看越喜欢,心里的童趣像藤蔓一样一下子生长起来。悄悄把窗户开出细小的缝,雪味随着风进来,冷冽干净。她手到外面窗台抓了一把雪,用力捏紧,对准李英俊扔过去。
啪地一下,雪球在李英俊后背上四分五裂,他没反应过来,脸转过来的时候懵懵的。
葛晓云很得意地笑着,然后快速把窗户关死。
他们的晚饭在医院食堂吃,吃完了李英俊回公寓,葛晓云回病房。青青的电话到现在也没人接,到处找不到人,挺烦人的。
葛晓云不想管青青,重新坐回圆椅上。
外面的雪人没有什么装饰打扮,眼睛鼻子嘴巴和手用了石头和树枝,非常朴素。它的头和身体很结实,雪不停地下,像厚重的棉花一样盖在雪人上,但它好像根本不受影响。
葛晓云觉得李英俊堆的雪人很像李英俊自己,很朴实很踏实。她定定看了一会,忽然想到什么,到铁柜里找出围巾,兴冲冲地到外面去。
围巾是李英俊的,很长很厚,墨兰底色混杂锯齿白纹,很简单很好看。
她把围巾围到雪人脖子上,一下一下地围了好几圈,前后左右看了一会,好像更像李英俊了。天已经完全黑了,她用手机拍照,照相机自动打开了闪光灯,把雪人照得太白了,像鬼。
她看了一眼觉得毛骨悚然,直接把照片删除了。
冷不丁地不知谁问她:“在干什么呢?”
她猛地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把她拖到了靠墙的地方。她定睛看了看,没想到是阿龙。
“你怎么来了?”
葛晓云惊魂甫定地看着阿龙,阿龙吸了吸鼻子,说:“来看看你呀!”
“看我干什么,我现在很好啊!”
阿龙上下打量着葛晓云,说:“你很好,但我很不好。”
葛晓云看着他,没来由觉得不安,小心地问:“你怎么了?”
阿龙靠到葛晓云耳朵旁,反问:“你说呢?”
葛晓云没说话,阿龙手起刀落一般,啪地打了葛晓云一巴掌,不等她反应,用力捏住她两颊,像钳住核桃一样,随随便便地粉身碎骨了。
“你他妈玩老子啊?联合李英俊要把老子抓起来是不是?”
阿龙呸了葛晓云一脸,凶巴巴地说:“老子不信邪!他妈的要不要看看是你先把老子搞死还是老子先把你搞死?!”
葛晓云怕得不得了,抖着嘴说阿龙你肯定搞错了,阿龙皮笑肉不笑地瞪着她,说:“是吗?青青和我说的,她没你心眼多!你是不是要把我踹了和李英俊复婚?你肚子里的也是李英俊的吧?他妈的老子成什么了?!”
阿龙回想到自己躲警察的感觉,越来越觉得葛晓云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已经在警察的黑名单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他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
这里什么人也没有,雪越来越大,仿佛要掩盖恶人的罪行。
雪人很安静,世界也很安静。
葛晓云完了,阿龙动着眼珠子想,要怎么把她弄死好呢?
-
李英俊回公寓没一会接到医院电话,葛晓云要生产了。他一惊,忙问:“没到预产期,怎么忽然提前了?”
医院说:“不知怎么回事产妇倒在雪地里,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快不行了!现在进产房了,家属快过来!”
李英俊开车到医院,宋诚实等他好一会,已经急得不行了:“葛晓云是怎么回事啊?”
李英俊什么也不知道,于是宋诚实说:“走廊监控看到葛晓云到外面的时候好好的,她出事的地方是监控死角,什么也没照到。”
很快葛晓云的父母到了,抓住李英俊一边哭一边喊:“你怎么没把我女儿照顾好!”
李英俊拧着眉:“叔叔阿姨,我和葛晓云已经离婚了。”
葛晓云父母强词夺理地说:“离婚怎么了?我女儿当过你的妻子,要生下来的是你儿子,你别想推脱责任!”
手术室门冷面无情,好像要分隔阴阳。葛晓云父母肝肠寸断地哭喊:“我的女儿啊!我的孙子啊!”
李英俊什么也没说,整个人紧绷得不得了。宋诚实把手扶到他背上,葛晓云非常危急,他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
不知等结果的时间是长是短,好像长得手术室门打不开一样,也好像短得很快打开了一样。李英俊迎上去,医生的神色不像乐观的样子。
产妇好像忍受了不断的殴打,全身乌青没有规则。剖腹产的时候发现产妇宫颈裂伤,羊水进入母体血管系统,引起机体的变态反应和凝血机制异常。
羊水栓塞,死亡是一眨眼的事情,神医之手也根本改变不了。
哭天抢地之中,李英俊一字一句地问:“全死了?”
医生累得不得了,闭了闭眼,什么也说不出。
李英俊很困,但整晚醒着。旁边人来了一拨去了一拨,像潮涨浪退一样没有停歇。他坐在走廊塑料椅上,手臂放在膝盖上,没有意义地看着地面。
宋诚实接了电话回来,问李英俊:“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要知道吗?”
李英俊吸着气,像鸵鸟一样把脸按进自己手里,什么也没说。
产妇发生羊水栓塞母子死亡的新闻铺天盖地地报道,局里不少人谈起这件事,陈玉兰有意无意地跑了李英俊办公室数次,没看到过他。
下班了陈玉兰给李英俊打电话,接通了但他一句话不说,电流滋滋滋的。
陈玉兰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软下去,然后一下子硬起来。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李英俊说:“你在公寓里吧?我现在过来!”
李英俊没挂电话,直接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背靠茶几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时间是不是在走。
陈玉兰进来想把他扶起来,但他太重,于是说:“你怎么坐地上了?”
他看了看自己,说:“我也不知道。”
公寓里干干净净,没有空酒瓶,也没有烟蒂。什么也没有,好像另外的公寓葛晓云搬走的时候,没什么生气。
陈玉兰什么也不想问,跪在他前面直接把他抱住。他把头靠进她脖子和肩膀里,什么也不想说。
☆、第59章
陈玉兰和李英俊在公寓里什么也不干地过周末,冰箱里囤积的粮食已经吃得所剩无几,李英俊在睡觉,陈玉兰起得很早,随便穿上外套拿着钱包准备出去采购。天寒气冷,日头还未升起来,没有**的天阴沉沉灰蒙蒙的,干净得吓人。到处寂静无声,倒是和光秃秃的枝桠组成一派和谐的景象。附近超市没开门,要去很远的菜市场。
于是她到李英俊的枕头旁,说:“我用下你的车好不好?”
李英俊半梦半醒,脸和眼睛朦朦胧胧,陈玉兰看了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他,大拇指顺着他眉毛过去,充满了爱意。李英俊好像无知无觉,过了一会猛地惊醒一般抓住了陈玉兰的手,沉沉地问她:“想干什么?”
她啪啪地拍了他几下,说:“醒了去洗脸刷牙,我去买菜,你车钥匙在哪?”
“在我衣兜里。”
他完全醒过来,一边撑着坐直一边说:“你车技不行,等我一会,我来开车。”
快到中午,他们拎着七七八八的东西回来。陈玉兰把东西搬进厨房,李英俊在客厅打电话。好像冬眠了很久,好不容易到外面活动了下,整个人清爽起来。葛晓云的事了结了吧?陈玉兰看了看李英俊,现在他好像已经好多了。
她把东西整理好,然后取出鸡蛋和牛奶,准备应付一下空了一上午的胃。这时候李英俊过来说:“午饭想不想出去吃?”
她好笑地说:“我们买了很多菜啊。”
李英俊哦了一声,对手机说:“你们自己吃吧。”
陈玉兰一边煎蛋一边问李英俊是谁,李英俊说:“卫明和美玲去农家乐了,好像钓了挺多鱼,一会给我们送过来。”
陈玉兰问:“什么时候过来?”
李英俊说:“快了。”
陈玉兰嗯了一声,一边把蛋铲出来一边说:“我们晚点吃午饭吧?一会我给你做鱼。”
“好。”
没过一会郑卫明和美玲到了,活蹦乱跳的肥鱼装在水桶里,鱼尾折了。郑卫明说:“换到浴缸里吧!养几天完全没问题!”
李英俊笑了笑说:“养什么养,一会我们直接吃了。”
郑卫明眼睛一亮,看着陈玉兰说:“我们是不是也有口福了?”
陈玉兰说:“鱼挺大的,我们一块吃吧!”
她把鱼带进厨房,很熟练地处理。郑卫明十指不沾阳春水,觉得很新鲜,像什么看客一样把烟取出来夹手上,调侃她:“大厨水准,了不得啊!”
陈玉兰笑了一下,说:“要吸烟到阳台去。”
郑卫明到阳台,李英俊把烟灰缸拿出去给他,什么也不说,背靠着护栏站着。
郑卫明随便看着阳台外的绿化,慢慢把烟吸完掐灭。
“阿龙已经抓到了,连同他几个手下一窝端了,他们肯定完了,你好安心了。”
“谢了。”
“谢什么?爷爷等着吃鱼呢!”
-
厨房里开了火热烘烘的,陈玉兰做红烧鱼,美玲给她打下手。她不由回想到她们合租的时候,厨房非常小,但她们不觉得拥挤,共用起来很顺手。
现在同样,陈玉兰什么也不用说,美玲知道她想要什么,什么时候要加水,什么时候要加调味,什么时候准备出锅。
鱼在锅里滋滋滋地烧着,美玲说:“鱼不辣没味道,多加辣吧。”
陈玉兰说好。
静了一会,美玲不知怎么提起:“我打你脸,是不是很痛?”
陈玉兰愣了愣,轻描淡写地说:“我已经忘了。”
美玲心知肚明:“你肯定没忘,我也没忘。回去我反悔了,但也没和你说对不起,现在说来得及吗?”
陈玉兰笑了:“你说说看。”
美玲:“对不起。”
陈玉兰嗯了一声,说:“没关系,全过去了。”
美玲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她对陈玉兰说:“但你知道吗?要是重回过去,我肯定还是要打你巴掌的。”
关于他们的春天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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