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算是聊死了。
    *
    一个时辰后，黑塔火篝“噼里啪啦”地烧着，围着火堆坐着的人表情都藏在阴影里。
    苏云湉是被麻辣香味给刺激醒来的，一睁眼，她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阿切……”。
    她正准备开口呼唤谢安钰，苏云湉就发现自己被周围五六个人团团围住，又是给她把脉，又是给她擦脸，一个个动作体贴又细致，将她方方面面照顾得无微不至。
    好家伙！这殷勤的态度把苏云湉都给整懵逼，甚至怀疑自己死亡后又穿越了。
    这时，从火篝盘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慢慢走过来：“你好，我是夏至风。”
    苏云湉疑惑地抬头看他。
    对方高大魁梧，居高临下的视线令她脖子仰得有些不舒服。
    她正准备往后挪一挪，就看见对方后退半步，然后深深地鞠躬。
    “我为我之前的偏见道歉，很感激你救了我们一命。”
    苏云湉诧异地看向对方。
    一开始还不明白对方为何会这般说，直到旁边好几个修士差异地喊了一声夏队，然后也有样学样地向苏云湉鞠躬时，苏云湉脑中闪过一个灵感。
    莫非这个夏至风，就是火夫军班长说过的，带队她的金丹期修士？
    苏云湉眼睛眯了眯，看来之前的猜测没大错，被人安排在炊事班确实是有些缘由。
    这事吧，虽然没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甚至她还玩出花来，但并不代表这种行为就不恶劣，打个比方，就好像大家都在准备统考，大家一起在外找补习班上课，结果你却被有偏见的人安排到隔壁做饭。
    不涉及生死，但行为很讨厌。
    苏云湉神色变淡了些：“嗯，我听到了。”
    副手的神色微变，他听对方这话就知道不妙，“听到了”和“原谅你”完全是两个概念。
    自家队长还是太着急救人，说话冲动了。
    夏至风直起身上前半步，神情有些急促：“能请您和我们一起……”
    “不可。”
    从不远处走来端着热汤的谢安钰一脸冷漠，然后他看向苏云湉时，表情非常的温和：“感觉怎么样？”
    苏云湉笑道：“满血复活。”
    谢安钰细细品了几个字，笑了笑：“不可大意。”
    “我真的没事！我这是补过头了。怎么说呢，就和吃饭没事，但吃撑了反而吃坏肚子一样。”苏云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差不多的情况。”
    谢安钰想了想，脉搏强健有力，气血充沛，确实有这个可能。
    但他补充道：“还是去医仙谷检查一下为好。”
    苏云湉本想说不必，但见对方目光很坚持，便道：“行吧。”
    等两人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一直杵在旁边的夏至风忽然又搭话：“苏队，能否请您与我们一起……”
    谢安钰眸光一冽，语气很重：“不行！瘴魂的话也敢信？”
    夏至风紧紧地攥紧拳头，声音有些大：“我不信！但那是三条人命，我用我的心魔发誓，过去之后凡事将以苏师妹的安危为第一紧要，我只是想找到一次靠近援救的机会，绝不会任由瘴魂……”
    苏云湉一边端着暖汤喝，一边慢悠悠地听两人吵架，回溯原因。
    原来在她昏迷过去的时候，夏至风和牧余一同前往灰雾的老巢祭坛寻找线索，没想到撞见奄奄一息的灰雾，以及被操控的尚且还活着的三名修士。
    两边爆发了对战，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后灰雾提出，若是能邀请苏云湉过来聊一聊，他愿意将这三名修士安然无恙的送回去。
    至此，夏至风和牧余发生了重大的分歧。
    夏至风想救人，他认为既然灰雾认定苏云湉是王的转世，又一直尊重护着她，那么可以为了救人去试试。他为此不惜发下心魔毒誓。
    谢安钰却根本不愿意苏云湉去冒险，首先，他表达了极度不信任灰雾的说法，其次，他提出，灰雾向来是包裹后直接吞噬生命，或者谋夺神识，换句话说，它说要将人还回来其本身或许就是一个圈套和阴谋。
    双方交流中，互相踩爆对方的雷点，又互相有自己的坚持。
    直到苏云湉醒过来前一秒，这两人已经有一个时辰没有对视过一个眼神，关系降到冰点。
    ……
    “原来是这样啊……”苏云湉放下刚喝干净的碗，抬头看向夏至风，“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在得罪我后，就准备简单地道几个歉，然后站在正义的制高点让我去救人？”
    苏云湉这话用的有些新，但理解起来很容易。
    夏至风的脸顿时有些红，眼神中充斥着无措，说实话，他之前没那么想，但等苏云湉点破后他又感觉好像确实这么做，眼神中充斥着尴尬。
    谢安钰赞赏地看了苏云湉一眼，很好，不是那些会被几句大义就忽悠得找不到北的孩子。
    倒是夏至风的副手若有所思，好像有些听明白这话里的潜台词。
    他看了苏云湉一眼，然后给了夏至风一个台阶下。
    “队长。苏队这话说得也没错，毕竟在修真界断人修炼，如同杀人父母。你之前把苏队安排到火夫班，相当于抢夺对方的资源，现如今想用几句轻飘飘的道歉就揭过去，那决计是不可能的。”副手一边说，一边观察苏云湉的表情。
    “但，但是三个修士……”
    副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夏至风几眼，没给对方开口提人命的机会，既然苏云湉有松口的意思，有些话就不能由夏至风再开口，说了就有胁迫救人的味道，反而不美。
    “这事还需要你反复提点？说真的，要不是有这事苏师妹早翻脸走人了，还会坐在这里听你说话？夏队，你现在应该展现充足诚意！必须表达出你的愧疚和补偿才可以！苏队也不是多狠心的人！难道她自己想不到去救人吗？还需要你在旁边敲边鼓？”
    副手快速提示，等他说完，发现苏云湉始终沉默不吭声，就明白自己没听错之前的潜台词。
    之后，副手的目光犀利地落在夏至风身上，满脸都写着“你别掉链子”几个字。
    夏至风迟疑地看了副队一眼。
    昏暗的火篝，夏至风微微垂头，神情几乎藏在阴影里，似乎在思索。
    副队一会看看苏云湉，一会又看看夏至风。
    他心里很着急，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替夏队开口时，就看见夏至风忽然单膝跪下。
    副队见状一愣。
    夏至风开口道：“我以心魔发誓。在不背叛人境，不肆意烧杀凌虐……我以后将以听从苏云湉的命令为第一优先……”
    他还在承诺，其他人目瞪口呆。
    就连一开始希望夏至风表态的副手都是一脸快要晕过去的表情。
    夏队啊！
    只是让你将修炼资源尽数奉上，再用负荆请罪这样的形式好好赔礼道歉，以获得对方谅解！
    没让你就这么傻乎乎地将自己给卖了！
    你这相当于是做家臣了啊！而且起的还是心魔誓，完全找不到漏洞的那种！
    夏至风来这么一手，连站在一旁的谢安钰都有些无语。
    他看向苏云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什么运气，居然白捡一个金丹期大圆满，即将元婴期修士的效忠？难道这也是拜一拜能获得的？
    一时间，谢安钰的三观都有些被冲击。
    所有人都在沉思安静的时候，苏云湉忽然开口道：“你先等等，我问几个问题。”
    夏至风一顿，微微颌首。
    “我之前见过你吗？”
    “没有。”
    “你认识我吗？还是听谁说起过？”
    “……听人说过。”
    “唔，不认识我，只听人说起过我。那就是……我哥之前得罪你……或者你认识的人？抢了你未婚妻？或者谁的表妹？还是杀了朋友……”
    苏云湉越是一本正经，其他人脸上的表情越是不忍直视。
    这真的是亲哥亲妹么，留的都是些什么印象。
    “这不重要……”夏至风忍不住打断对方，他知道自己之前做错事，但也不想继续牵扯到旁人，“我……”
    “这当然很重要。这牵扯到我的品德和名誉！”苏云湉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夏至风。
    然后她振振有词道：“我是厌恶你，但并不厌恶那些被绑架的人。我不会因为迁怒你，就不去救人，这除了给我留下心魔还能有什么？我可不是那些拎不清的蠢货。你的道歉我听了，效忠就算了不感兴趣，带路吧。”
    众人震惊脸：“……”
    这可是金丹大圆满修士愿意发下心魔誓言的效忠啊！居然这么不当一回事？
    他们看向苏云湉的背影都忍不住敬佩起来。
    若是附近能具现化出数据，估计会出现一堆好感度“+10”从这些修士头上冒出来。
    谢安钰余光落在夏至风身上，又看向了走在前方的苏云湉。
    他很清楚，苏云湉这番话仅仅是出于本心和真挚。
    但他也看得很明白，原本内心还处于挣扎阶段的夏至风如今真的被收服了，这比什么心魔誓言都惯用。
    谢安钰忽然微微一笑，小夫人真的时不时会给他惊喜。
    然而走在最前方的苏云湉并没有想太多。
    说实话，苏云湉只是不想接一个烂摊子打手罢了。
    心魔誓在其他人看来无法破解，但苏云湉知道，很快修真高层就会公布一部分真相，到时候所有修士都会清楚人境事态有多严峻，以及明白上空的天道烂得和渔网一样。
    在未来，心魔誓就是个笑话，苏云湉懒得因此去背一份人情。
    所以她干脆借着这个机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对着金丹期修士疯狂输出，爽就完事。
    ……
    此时，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灰雾的主场，祭坛前面。
    苏云湉深吸一口气，就往里面周，紧接着，谢安钰拦住她：“我先进去。”
    不光谢安钰等人露出不赞同的眼神，连夏至风本人也坚定底表示不能让苏云湉冒险，苏云湉的任务到底这里就结束了，剩下的就靠他自己进去救人。
    “算了吧！你若是硬闯就能救人，你之前也不会过来请求我。”苏云湉摇头道。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