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憬琛的目光看着他，在格外亮的月色映照下像是某种珍贵的宝石，熠熠生光，一张脸似乎在无声问着他——“然后呢，为什么来找我?”。
    下意识咬了咬下唇，苏淮试探性问了问，“苏洺他人怎么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苏淮的错觉，起初在周憬琛眼里一闪而过的那抹不快突然快速爬上他整张脸，让他忽然有些阴沉，“你关心他?”
    随即，又颓然地想明白，他大概是被酒精蚕食了一半的大脑，居然隐隐期盼眼前这人是关心自己。真是奇怪的妄想，恶心的自作多情。
    苏淮没法儿承认也没法儿否认。如果不是担心苏洺，他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连件外套都没穿急匆匆地跑不过来。如果是担心苏洺，他怎么会不由自主地走向眼前这人。
    周憬琛似乎在苏淮的沉默中得到答案，声音和今晚的夜风一样，冷得不行，“他被我打了。”
    听到这话，苏淮抬眼，对上周憬琛冷漠目光的时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看着周憬琛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也知道他没在苏洺那里吃到亏，明明心情该松宁下来。可整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压得人没办法松口气。
    既然苏洺说的是真的。那周憬琛打他的原因他大概率也没说谎，还有那个手机备注。原来自己在周憬琛眼里就是个没有心、彻头彻尾的坏人，他真的对自己讨厌到这种地步。
    即便心理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样被每印证一次，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难受的滋味。
    看着苏淮有些沉重僵硬的脸色，周憬琛几乎在发作的边缘，他没想到，苏淮居然真的关心那个同父异母的疯子弟弟多过关心自己。他开口就问苏洺，一点儿也没在意自己手上受的伤。
    两人在夜风里沉默对峙片刻，心思各异。又是几阵冷风刮过，周憬琛忽然抓起苏淮的手腕。
    “上车。”
    苏淮的手被冷风吹得冰凉，在看见周憬琛有些可怖的面色时，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像是回绝的意思。
    “你不走，是想进去看苏洺吗?”
    周憬琛说话间，抓苏淮抓得更紧，较高的皮肤温度钳制在苏淮的手腕上，像是一副滚烫又危险的镣铐，“上车，别让我说第三遍。”
    微哑的声音夹杂着隐忍的怒气，让在原地愣住的苏淮心底一颤。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70章 做甲方该做的事
    这好像是第一次，周憬琛用如此强硬的态度和语气跟苏淮说话。
    苏淮从前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在面对周憬琛这莫名而突然的怒气时，他还是惯性地产生了逆反心理——没有动，甚至想尝试挣脱周憬琛。
    只是在抬头看向周憬琛极差的脸色时，才反应过来，他是没什么资格在周憬琛面前说不的。现如今，他们的地位并不平等，抗拒的动作既无用，又显得可笑。
    风吹得苏淮身上的衬衣鼓胀起来，他的皮肤因为冷风泛起一层细微的疙瘩，身体瑟缩着抖了一下。
    最后，苏淮还是识相地跟着周憬琛上了车，那些看似漫长的心理斗争也不过才消耗了一分钟的时间而已。
    但一分钟，似乎刚好是周憬琛耐心殆尽的节点，他眼睛里的不快几乎溢出。
    上车后，周憬琛身边的气压很低，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头也扭到看不到苏淮的那边。
    苏淮试图揣摩周憬琛的心理活动，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苏洺在如今光鲜亮丽的他面前提到了从前的狼狈事，还是因为自己这个他讨厌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想不明白，因此也不敢贸然开口惹得周憬琛更加不快。在沉默压抑得氛围里，沈星回甚至在心底开始后悔，今晚就不该鲁莽地被情绪操控赶过来，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其实，归根到底，只要他出现在周憬琛面前，周憬琛就会不开心吧。从重新遇见后，他没见周憬琛在自己面前发自内心的开心过。
    一次也没有。
    他即便是对着自己笑，那笑容也更接近于皮笑肉不笑，带着冷漠与嘲意。
    车窗外是宁城繁华的夜景，苏淮望着外面发呆，想把周憬琛从自己脑海里甩出去。可宁城的每条路，似乎都不可避免地有他和周憬琛一起的回忆。
    十七八岁的年纪，好像就是有用不完的活力，把宁城哪哪都跑了个遍，跑出一张绵密坚实的大网，把人死死困在里面。无论时间如何流逝，它都有魔力让人无法逃离。
    一起吃过夜宵的烧烤店，一起散过步的公园，借夜色遮盖偷偷接吻的红绿灯路口。目光落过的地方，都有他们青春的碎片。
    苏淮心烦意乱地收回目光，干脆靠在后座上假寐。
    周憬琛余光扫到苏淮不安分地在靠背上滑动的脑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的手用了用力，然后偏过头，假装看不见。
    只是没过几分钟，他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无声地移了移自己的位置，将苏淮的脑袋轻轻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没过一会儿，肩膀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苏淮的头发时不时蹭着周憬琛脸颊处的皮肤，有些痒。周憬琛忍不住侧头，默默盯着苏淮看了一会儿，目光一一扫过他脸上纤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还有微微张开的嘴唇。
    好乖。周憬琛忍不住在心里想，明明睡着的样子这么乖，为什么每次开口说话时，总是那么容易让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