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皇帝痛苦的抚着额头,口气并不怎么忧思悲恸,反而怒气居多,“他哪来的英明?”
郭元礼暗暗皱眉,见势不妙,立刻跪倒在地,“奴才该死,奴才失言。”
“若他安安分分,朕还能保他一世无忧。”皇帝冷冷看着地面上已毫无气息的太子,“在他今夜来到营帐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死不足惜。”
郭元礼垂着头,战战兢兢地缩在一旁。
“弄下去吧。”皇帝声音冷漠,“就朕当没这个太子。”
“是!”
“沈云疏如何了?”皇帝问道。
“受了重伤,御医正在医治。”郭元礼立刻道,“据说是为了救他那夫人而受伤。”
皇帝了然,对此并不多言。
沉静许久,郭元礼试探道,“皇上,近日奴才听闻,在京城的时候,沈大人的确与九皇子走得极近,有人说,那秦太师和沈大人,合力,全力培养九皇子……”
皇帝眼眸变得幽然起来。
“皇上,沈大人今日此举,是论功行赏?还是……”郭元礼见皇帝深思,便知他开始在意沈云疏此举,便得寸进尺问道。
“此事再议。”皇帝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打断了郭元礼的话,冷冷道,“你近日管得事情越来越宽了。”
郭元礼瑟缩了一下,立刻匍匐在地,“奴才该死!”
营帐外的尸体与受伤的人不少,血腥味却不浓,草原上的风一吹,便将那些味道全都吹散了,仿佛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时间不早,原本候在沈府帐外想要关怀巴结沈云疏的群臣都被苍松劝走了,原本李凤鸣和黎阳准备进去看看,可黎阳看到尹湄那魂不守舍的模样,最后还是拉着李凤鸣走了。
她轻声说,“让他们单独说说话吧。 ”
李将军了然点头,“不错,正是如此,当年我受伤的时候,除了公主之外,任何人都不想看见。”
黎阳用拳头轻轻锤了锤李将军的胸膛,“你还说,如今我才知道,那箭伤对你而言算什么?一天下来就活蹦乱跳了,弄得我为你担心那么久!”
“好公主,我那不是想让你多心疼心疼我吗?虽然不舍得,但是你哭起来……真的好看极了。”李将军一把将公主抱起,凑到她的耳边,”黎阳,今日乏了,我们回营帐休息吧。“
“讨厌……”黎阳揪着他的耳朵,眼底却有些隐隐的担忧, “你说沈大人的伤,会不会有事?看起来好严重 。”
“没事,他跟我差不多皮实,别被他白嫩的外表骗了。”李凤鸣道。
“他的伤比你当年严重多了!”
“那算什么,我下次受更重的伤给你看。 ”
“呸呸呸!你傻不傻!你的胜负欲能不能不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黎阳在他的怀里扑腾,李凤鸣笑了笑,将她抱回了营帐。
外头愈发安静,御医将药方交给尹湄,与她细细说了些事项,备好了药,便离开了营帐。
好在皇家围猎,备的药十分齐全,伤口处理完以后,已是深夜。
沈云疏靠在塌边,肩膀处的伤口被细致地包好,虽已经止了血,可那伤口处仍旧隐隐透出血色来,晕染开来,十分醒目。
他披散着黑发,唇色不及寻常那般红,有些泛着淡淡的苍白,他的脸色更是苍白,只有一双眸子亮的吓人,乌黑如浓墨,灼灼看着尹湄。
尹湄让人将擦拭过后满是血色的水拿出去倒了,为他倒了杯热水,浅浅的喂到他的唇边。
沈云疏却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裹在其中。
他的手依旧温热,却没有从前那般灼热滚烫,尹湄心中一疼,眼眶又红了。
“怎么又哭。” 沈云疏看她有些红肿的眼,睫毛微颤。
“沈矜严,你真的很好。”尹湄声音轻柔,有些微颤。
沈云疏静静地看着她。
虽然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可沈云疏却读懂了她的意思。
尹湄心中情绪翻滚,泪流满面。
她极少被人护着,小时候,别人家的哥哥,都会护着妹妹,但她只会被尹兴欺负。她听人说,她从山崖上掉下来之前,曾有个哥哥护着她,可她已经不记得那人的长相和名字,大家都说,在那之前,大家都不爱理她,也没有人与她玩,反而大家都爱欺负她为乐,看她大哭,孩子们就围着她笑。
长大了以后,凡是也是尹湄独自处理。
尹湄的母亲对她极好,可她早年病逝,尹湄甚至对她没有多少印象……
尹湄父亲尹洪玉之前倒是健在,可他却为了利益,要将自己的女儿送人做外室。
“我孤立无援至与你成婚前,矜严。”尹湄落下泪来,“除了我娘之外,你便是我遇到过的,对我最好的人 。”
沈云疏捉着她的手,眼眸复杂而沉重。
与第一次见到他时相同,到现在为止,她依旧看不懂沈云疏情绪深沉的眼神,可她却知道……
她轻轻附身,眼眸含泪,在他的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
“能与沈矜严成为夫妻,乃尹湄此生幸事。”
沈云疏呼吸一窒,伸出完好那只手,控住她的后颈,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尹湄紧张地浑身僵硬,她差点没坐稳倒在他的怀里,可他身上还有伤。
她艰难地撑着手,被他强势裹挟,却不敢轻易乱动,怕碰到他的伤口。
正因如此 ,尹湄比平日里更加配合 ,仿佛是想要尽快结束这个吻似的,竟开始主动勾住了他。
沈云疏眉头一皱,却没有将她轻易放开,反而动作更甚,强烈的气息将她倾覆,她几乎透不过气来,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掌控。
原本稍稍尝试的主动,也被迫成为被动,尹湄不知不觉便被他搂入怀中,毫无挣扎之力。
他不动声色的将沉重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尹湄被迫仰着头,感觉到他的动作不轻,像是故意要留下痕迹似的。
好不容易循着间隙,尹湄艰难地开口,“矜严,不要这样……你的伤……”
声音已经软得如同锤烂的年糕,粘乎乎白嫩嫩的,勾着人的耳朵,让沈云疏心中一阵发麻。
他轻柔将她搂住,“所以你……不要乱动。”
不过沈云疏最后还是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他搂着尹湄,闻着她发间的暖意和香气,看着她脖颈上的指印已经看不清晰,悠悠轻声道,“等我伤好些。”
至于伤好些要做什么,沈云疏没有多说,但是他知道尹湄听懂了。
因为怀中纤细的姑娘虽然假装睡着,没有言语,却已经是耳根通红。
第二日,皇上亲自来看望沈云疏的伤势,沈云疏虚弱无比,仿佛一张纸片,看起来连下榻都难。
“免礼,沈矜严,受了这么重的伤,就不要与朕行这么些虚礼了。”皇帝让沈云疏回榻上休息,见他虚弱无比,反而面色轻松了许多,笑道,“矜严身体变得这样虚弱,朕难辞其咎啊。”
沈云疏见皇帝话中有话,心中清楚,他幽幽然看了一旁的郭元礼一眼,勉强笑道,“皇上与臣说笑。”
“此次太子谋逆,若不是沈大人有勇有谋,恐怕朕此时已经是尸体一具了。”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应你。”
“皇上,臣倒是有个不情之请。”沈云疏虽然虚弱,可吐字却依旧清晰,他不紧不慢缓缓道,“臣已多年没有回乡,家乡还有位伯父,如今年事已高,臣想携妻子回乡一段时间,家乡水土养人,臣也刚好休养一阵。”
皇帝眼眸深沉的看着他,仿佛想要看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尹湄在一旁静静站着,手心已经紧张的冒了汗。
她极少接触朝堂,如今是第一次看到沈云疏在圣上面前的模样。
皇上如今对沈云疏似乎有些忌惮之意,反反复复试探,沈云疏看起来应对自如,可尹湄却知道,他身子略有些紧绷,此时正在病着,应对这场面,当也并不轻松。
“休养?京城中可容不得你休养太久,朕老了,太子已死,储君之事,还需矜严你多多筹谋,替朕好好想想。”皇上笑着说。
“皇上折煞臣。”沈云疏此时却一反常态,忽然伸手,握住了尹湄的手。
尹湄冷不丁被他捉住手,一时紧张,当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顺势便倚在了他的身边,脸微红的垂下头来。
“皇上,您几年前与臣说过,男人成家立业,立业重要,成家也重要,当年年轻气盛不懂风情,拒了不少皇上钦赐的姻缘。如今臣也算是开了窍,与夫人琴瑟和鸣,倒想借此休养机会,为我沈家延续些香火。”沈云疏笑道,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不远处的郭元礼。
郭元礼额头上冒出青筋。
郭元礼知道事情不妙,沈云疏定是猜到自己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话,故意用这话刺他。
理智上,郭元礼知道自己不该有情绪,毕竟沈云疏此举分明是故意的,可沈云疏说的正是他最在意却又此生最为得不到的,他心中怨气顿起,却又不能流露出异常,只能硬忍着。
他实在是太着急了。
他清楚,待回了京,沈云疏一定会第一个收拾他。
“哦?是吗?”皇上此次却是真笑了。
沈云疏对他这位夫人,的确与其他人不同,昨夜甚至愿意为了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与赵成麟换人。
也是为了救她,受了重伤。
与之前毫无牵挂冷心冷情的沈云疏相比,如今的沈云疏,无异是有了最大的软肋,并且看起来有些乐不思蜀的趋势。
就如同李凤鸣将军,公主嫁给他之前,皇上日日夜夜忌惮他的兵马与一呼百应的军中气度,可现在,皇帝并不担心他会如何,只要公主在,他便不敢轻举妄动。
而如今,沈云疏也步入后尘。
身后有人要护着,便再也没有孤身一人那般不好掌控了。
“好吧,那朕便再准你两个月的休沐,你与夫人回乡去吧。”皇上这句是笑着说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他仿佛又变成了从前那个温和的皇帝,“两个月够吗?”
“足够。”沈云疏笑了笑。
“沈大人也不可因儿女私情,抛下国事不管啊。”皇上站起身,缓缓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养伤,休沐结束,立刻回来替朕处理麻烦事。”
“谢皇上。”
尹湄立刻起身行礼,送皇帝离开了营帐。
沈云疏脸上笑意收敛,缓缓靠在榻上。
尹湄手心都是汗,她缓缓坐在他身边,问,“那郭元礼着实有些古怪。”
“何处古怪?”沈云疏颇有兴致的看着她。
“说不上来,但总觉得他阴森森的,看着你的眼神很是忌惮,又有些排斥。”尹湄刚才刚好看到郭元礼脑袋上冒着青筋瞪着沈云疏的模样,心中一直觉得很不舒服。
“你的感觉是对的,郭元礼是太子剩余的势力。”沈云疏缓缓道,“这也是我们要离开的原因。”
“如今京城,我再插手,以后赵成逸便会如同今日一般,对我忌惮。”沈云疏缓缓说,“该是让九皇子自己整合势力的时候了。”
“那郭元礼呢?”尹湄问。
“也留给赵成逸处理吧。”沈云疏缓缓道,“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他还继承什么大统。”
尹湄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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