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子见是姐姐方撒了嘴,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用袖子胡乱抹抹嘴退到友贵家的身边。
此事惊动了夫人,让马管家带人过去问话。长生伤得太重,人已经昏迷过去。赵大玲只来及给他身上盖了一床被子,就被仆妇拽着出了柴房。
一路上友贵家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咒骂,让众人的耳朵都受了一番洗礼,“兔崽子、龟孙子、挨千刀的王八犊子、剁碎了喂狗,狗都不吃的腌臜货色……”
开始还是集中在几个小厮身上,渐渐地上升到几个人的爹娘,再到他们的祖父母辈儿,友贵家的脑洞大开,愣是骂了一路都没重样,将几个人的十八代祖宗都挨个问候一个遍。
黄茂几个先还顶了几句,但若论骂人,友贵家的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友贵家的口吐莲花,以一敌四,那几个人纷纷败下阵来。
马管家掏了掏耳朵,实在听不下去,“友贵家的,咱们还是就事儿论事儿,到了夫人跟前说个明白的好。被外人听了去,府上的名声不好听。”
友贵家的揪着马管家,“没天理啊!他们几个都骑到老娘头上拉屎了,还不让老娘骂几句出出气?老娘骂能骂他们一块肉下来?他们几个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们这一身的伤,找谁说理去?”
马管家瞟了瞟黄茂惨不忍睹的一脸血道子,又看了看被赵大玲一棍子打破了脑袋的小厮,和被大柱子咬得一瘸一拐的那个,只能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一切但凭夫人定夺。”
到了夫人的小花厅外,马管家去通传。小花厅出出进进都是夫人的亲信,光看穿衣打扮已与外院的粗使仆役不同,人人脚底生风,却偏偏悄无声息。友贵家的嗓门也不自觉地小了下来,但依旧执着地骂着,“狗杂碎,祖上缺德冒烟的玩意儿……”
黄茂几个有恃无恐,还冲赵大玲一家人瞪眼。黄茂是翟姨娘跟前得势的黄妈的儿子,自幼跟二少爷、三少爷一起长大,自是不把她们几个最末等的仆役放在眼里。
赵大玲悄悄用手捣了捣友贵家的,“娘,一会儿见了夫人可千万不要再骂了。夫人问什么,我来说就好。”
友贵家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你一个姑娘家哪能自己说这种事,明摆着他们几个不怀好意,娘替你出头!”
“娘,出头不是靠骂人的。”赵大玲小声道:“我有办法让夫人惩治他们几个。”
友贵家的将信将疑地看着赵大玲,未及再说什么,夫人跟前的琉璃走了出来,“夫人让你们都进去,不过丑话说头里,夫人好清静,在夫人跟前要轻言慢语,别失了柳府的颜面。”
琉璃的目光扫到友贵家的身上,明摆着就是说她呢。友贵家的可听不出这么委婉的警告,一手拉着赵大玲,一手拽着大柱子,昂首阔步地进了花厅……
☆、第14章 颠倒是与非
花厅里上首的红木嵌螺扶手椅上端坐一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头上带着金累丝翠玉蝉押发,赤金镶红珊瑚耳坠,身上一件宝蓝织银丝折枝牡丹褙子,下面是月白色掐金马面裙,一身的雍容华贵,正是柳府的夫人汪氏。看上去夫人保养得极好,虽不算多美貌,但胜在端庄富贵,只是鼻侧法令纹较深,唇角微微下抿,显得颇为严厉。
一干人跪倒在她面前,赵大玲也随大流拉着大柱子跪在了友贵家的身后。赵大玲最讨厌跪来跪去,此刻跪在地上浑身别扭。没办法,现代人的思想又在作祟了。再不甘,也得老实跪着,赵大玲在心中将这场该死的穿越咒骂了一百遍。
夫人也不叫起,伸出保养得白白细细的手接过一旁丫鬟递过来的宣德青花盖碗,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抹去茶水上漂浮的茶叶,间或轻啜一口。整个花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茶盖磕到茶杯的清脆细响。
这阵势,连六岁的大柱子都老实了,一声不敢出。赵大玲偷偷抬眼望去,就见前面跪着的友贵家的已经在簌簌地发抖。
过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夫人才缓缓开口,“我最近是精气神儿不济了,这府里上下鸡飞狗跳的,全然不把府里的规矩放在眼里。老爷是三品大员,这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府上,这要是传出去府里下人恣意寻事,你们让老爷的脸往哪儿搁?老爷放心将府中的事务交给我,却在我手里出了岔子,让我如何向老爷交代?”
马管家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上,“老奴该死,都是老奴没有约束好底下的人,但凭夫人处置。”
夫人冷笑一声,“嘭”地将茶盏重重地蹲在旁边的红木机案上,“你治下不严的罪责自是逃脱不掉。不过,我倒要先看看是哪几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在惹是生非,这样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夫人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谁是挑头闹事儿的?”
喊冤也要讲究火候,不见得第一个喊冤的效果就好。赵大玲明白这个道理,友贵家的可不吝这个。没等赵大玲伸手拉友贵家的衣角,友贵家的就一个头磕下去了,瓮声道:“夫人,是这几个小厮到外厨房寻事儿,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男人去的早,得老夫人和夫人体恤,给了外厨房的差事。可是总有人瞧我们娘儿几个不顺眼,循着奴婢不在,到外厨房欺负奴婢一双儿女。幸亏奴婢女儿机灵让奴婢的小儿子来报信,奴婢赶回去的时候,正看到这几个杀才打奴婢的女儿和外厨房的一个小厮。求夫人为奴婢娘儿几个做主啊!”
友贵家的说话着三不着两,又兼粗鄙,让夫人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没等夫人发话,黄茂就开始喊冤,“奴才冤枉。夫人明鉴,奴才们就是长了几个脑袋也不敢在府里生事儿。奴才几个是去外厨房领早饭,因大玲子给我们的馒头粗黑,米粥更是清汤寡水见不到几粒米,忍不住询问了一下,谁知大玲子恼羞成怒,呵斥奴才说:爱吃不吃,不吃就滚。还抡起门栓追打我们,当时就把我的脑袋打开了花。”黄茂指着自己的脑袋给夫人看,“您瞧瞧,血都糊住眼了。还有那友贵家的回来不论青红皂白挠了我个满脸花,肉皮儿都挠烂了。”
另外几个小厮也跟着起哄,“我们也挨打了,那友贵家的上来就打,连打带挠,还有她们家大柱子,差点儿咬我一块肉下来。”
要论伤情,确实几个小厮更加触目惊心,女人打架一来挠脸,二来揪头发。所以几个人都披头散发,满脸的血道子。
夫人将视线掉向一直低头不语的赵大玲,“赵大玲,他们说的可是属实。”
赵大玲一言不发,只垂着头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友贵家的着急地拽拽她的胳膊,“玲子别怕,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让夫人替你做主。”
赵大玲依旧不言声,只把头压得更低。友贵家的恨铁不成钢地偷偷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心中暗骂:死丫头片子,刚才在外面还说不让老娘说话,都由你来说,怎么这会儿成了据嘴儿的葫芦。
大柱子气红了眼,“他们几个就是欺负我姐,我姐让我找娘回去的。”
黄茂扭头对着大柱子,“柱子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讲的,你看见我们欺负你姐了?你跑出去的时候,我们可是刚进来,那时候,你姐还没给我们拿早饭咧。”
“这……”大柱子一时语塞,忍不住又恶狠狠地重申了一遍,“你们都不是好人,一群狗不吃的杂碎,你们就是欺负我姐!”
赵大玲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这就是小孩子有样学样,跟着友贵家的学不来斯文。但愿夫人就当小孩子童言无忌吧。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翟姨娘带着黄妈匆匆走了进来。翟姨娘一身蜜腊黄五彩绣花圆领褙子,头上也金光灿灿,打扮的颇为富贵妖娆,向夫人见礼后款款道:“夫人息怒,都是奴家没有管好底下的人,让他们惹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儿。奴家这就把这几个刁奴带回去严加管教。”
夫人冷笑一声缓缓道:“你带回去严加管教?这府里什么时候由一个姨娘掌家了?我知道,这黄茂是你跟前黄妈的儿子。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便是你的亲信,也不能寻这个私情。我既然是管着府里的事务,自当行端坐正,不让老爷为后院的事儿烦心,更不能让外头的人说府里的不是。所以这事儿我还得审个明白。”
翟姨娘挑了挑眉毛,还是硬压下心中的怒气,毕竟身份上比夫人矮了一头,不好明着抢人。翟姨娘心知夫人想借着这事儿做垡子,她扫了一眼跪着的友贵家的一家人,冷哼了一声,就凭这一家子下等的仆役,也想扳倒她的人?若是黄茂惹了别人还不好说,惹了这没根没基的厨娘一家有什么打紧!
翟姨娘换了一副笑脸,“夫人说的是,这府里的事儿当然都由您掌管。奴家进府这么多年了,自是明白府里的规矩。再说奴家也不是偏向自己人,若是黄茂他们几个犯了府里的规矩,任凭您处置。不过,黄妈跟了奴家这么久,她儿子的品性/奴家也略知一二,怎地几个小子就跟个厨房里的丫头动起手来了?您不觉得稀奇吗?而且一个个的还都挂了彩,那脑袋都成血葫芦了,看着怪吓人的。我看这丫头囫囵个的可没伤到哪儿。”
翟姨娘作势打量赵大玲,“咦,这丫头看着眼熟,抬起头来。”
赵大玲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将脸对着翟姨娘。
“哎呦,老天爷!”翟姨娘手抚胸口,一脸惊愕,“这丫头我记得,不是上回伤了二小姐的那个云湘吗?想起来奴家就心口疼,二小姐那么金贵的人,玉雕出来的一样,怎么就让这下作奴才给伤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落下什么毛病。年纪轻轻的,有时候啊,落下点儿隐疾是一时看不出来的,将来显出来就要受罪了。也就是夫人宅心仁厚,依着奴家,早就把这肇事的丫头打死了,怎么还留着她这个祸害。”
夫人听到翟姨娘说自己的女儿什么毛病隐疾的,气得心口疼,这不是诅咒自己女儿吗?偏偏翟姨娘一脸殷勤的笑意,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时候若是发作出来失了颜面也落了下乘,所以夫人只能咬牙当做没听见。再看赵大玲,越发觉得不顺眼,满腔怒火都放到了赵大玲身上,一拍桌子道:“当日你伤了二小姐,我念你老子娘都是府里的老人,没把你撵出府去。你不知悔改,竟然还敢惹是生非。”
友贵家的慌了神儿,叩头不已,“夫人,我家玲子向来最是乖巧听话的,肯定不是她挑的事儿,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去招惹几个小子?”
翟姨娘恻恻一笑,“乖巧懂事?冲撞了二小姐的可不是她么!她不挑事儿?那二小姐是自己摔倒的吗?”
翟姨娘复又向夫人一拜,“夫人,奴家刚刚在外面也听到只言片语,听黄茂说,起因是外厨房的早饭,这丫头将黑面馒头和见不着米粒的粥当做早饭分给他们几个,这才起了纠纷。奴家倒是觉得,几个奴才争吵打架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是外厨房克扣油水的事儿可要好好查一查。一来府里早就有规定,一应的饭食都有定量,怎么就敢以次充好,偷工减料呢?二来,若是传了出去,说咱们御史府苛待下人,连饭食都不管饱,岂不是有损老爷的清誉。老爷责怪下来是小,若是让咱们老爷丢了颜面那才是天大的事儿。”
这已经不是赵大玲一个人的罪状了,若是罪名坐实了,今天她们一家三口都没了活路。赵大玲冷眼看着翟姨娘颠倒黑白,一个人演戏演得浑然忘我。
☆、第15章 拼的是演技
黄茂几个配角适时出来抢镜,“求夫人做主,从外厨房领回来的饭食难以下咽,我们顿顿吃不饱。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替府里效力!”
黄妈也不甘放过此等发挥的机会,抹着眼泪叫了一声,“我的儿,难为你了。怪不得最近见你瘦了这许多,每次到我哪儿总跟饿鬼似的。”
友贵家的已经吓得堆在了地上,哆嗦着一叠声道:“奴婢冤枉……他们胡说八道……奴婢冤枉……求夫人做主……”
火候到了,该自己登场了。赵大玲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顿时眼泪汪汪,她悲愤地扑到友贵家的怀里,“娘,女儿不孝,连累您和弟弟了。女儿也没脸活在这世上,这就找爹去,将冤屈和爹去说。”
赵大玲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瞅准了向人多的那个方向扑去,作势要撞墙。当然被几个婆子七手八脚的拦下。
友贵家的嚎得震天响,“闺女,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好好的寻什么死?你这是要亲娘的命吗?”友贵家的扑在金根家的怀里,鼻涕眼泪揉了金根家一身,“大玲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柱子就交给你照顾了。他爹留下的香火,我不能带着柱子走,你替我把柱子带大,让他喊你娘,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
大柱子不明所以,但见这阵势也跟着哭了起来,“娘,姐姐,你们别丢下我啊,我不要给别人当儿子,咱们一起找爹去!”
一时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金根家的翻了个白眼,心道谁稀罕这白捡的傻缺儿子。但面上也只能安慰友贵家的,“你这是干什么,夫人在呢,有什么冤屈说出来,夫人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夫人被吵得头疼都犯了,一手揉着额角,一手捶着桌子,“肃静,肃静,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夫人吗?”
哄的哄,劝的劝,友贵家的瘫倒在金根家的怀里,一声长一声短的捯气儿,金根家的无奈地给她顺着后背。大柱子也止住了哭声,只是在干抽着,间或吸一下要流到嘴里的鼻涕。
夫人指着抽抽搭搭,好像随时要昏死过去的赵大玲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外厨房有没有克扣粮食,以次充好?”
赵大玲勉强跪起来,饮泣道:“夫人可以去外厨房看看,馒头都在笼屉里呢,都是白面加玉米面蒸的,个个都有碗口那么大。粥也煮在锅里,密密稠稠的一大锅,插/进去筷子都不倒。夫人若还是不信,可以搜搜我们住的屋子,但凡能搜出银两来,不用夫人下令,我们一家三口即刻就自行了断。”
夫人打发跟前的仆妇去外厨房查看,不一会儿查看的人带了一个馒头和一碗粥回来。夫人掰开馒头看了看,又用汤勺在粥碗里搅了搅,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点头道:“吃食还算可以,没有克扣。”
一旁的翟姨娘撇了撇嘴,“你们是管着外厨房的,自然是将好的留着,将黑馒头和稀粥给了黄茂他们。”
“没有!”赵大玲断然否认,“外厨房里两个灶,一个蒸馒头,一个架着铁锅熬粥。府里六七十号人由外厨房供食,我娘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哪有时间准备好的坏的两样东西。府里在外厨房领饭的吃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我们母女三人不例外。夫人和姨娘自可询问一下其他下人,可有吃不饱,吃不好的时候。”
翟姨娘勃然变色,“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夫人面前,岂有你指手画脚,巧言令色的份儿?”
赵大玲冷眼看她,“那姨娘的意思是让我们冤死也不能分辨一句了?奴婢只是府里的一个末等丫鬟,每日不过做些生火扫地的活计,但是奴婢身在御史府,受老爷和夫人的感召教诲,自然懂得做人的道理,中饱私囊、利欲熏心的事儿不能做,那样的银子烧手拿不得。奴婢一家一直在府里勤勤恳恳的做事,莫名被指证做了背主背信之事,奴婢当然不能认。这若是稀里糊涂被定了罪,奴婢一家生死是小,御史府荣辱是大。”赵大玲一脸决绝“今日奴婢可以以死证明一家人青白。”
翟姨娘不屑道:“不过是个奴婢,也敢跟我这里寻死觅活,拿死吓唬谁呢?一条贱命能值几个钱?”
赵大玲目不斜视地看着夫人,话却是对着翟姨娘说的,“姨娘这话奴婢听不明白,奴婢的命是不值钱,但一切有夫人做主,夫人才是奴婢的正经主子,奴婢犯不着跟姨娘面前挣个长短。那半个主子的另一半也是奴婢不是!”
“你……”翟姨娘气得仰倒,指着赵大玲的脑门说不出话来。
夫人挺直了脊背,在主位上坐得更加端正,声音中也透出威仪,“行了,翟姨娘退到一边去吧,跟个丫头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成何体统?也不怕失了颜面,让底下人看笑话,连带着两个哥儿也跟着你没脸。”
翟姨娘咬着下唇,气鼓鼓携着黄妈的手退到一边。
夫人微微点了点头,“赵大玲,现在你可以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吧,你若果真有冤屈,我自会给你做主。”
赵大玲泫然欲泣,恭恭敬敬地给夫人磕了一个头,“奴婢没有冤屈,只求一死。”
“这是怎么话说的?”夫人讶异道,“我都准了为你做主,你还要寻死?”
赵大玲蹙着眉头,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挣扎,须臾咬牙道:“奴婢谢夫人,但奴婢已经没脸活着了,只能让这冤屈烂在肚子里,随着奴婢尸首带到地下。老天若有眼,让奴婢死后化作厉鬼找仇家复仇,定让他们不得好死。”
夫人见她话里有话,还说得如此阴森恐怖,不禁手捂心口。事到如今,也只能放缓了语气反过来劝说赵大玲,“有冤诉出来便是。咱们御史府向来对下人宽厚,有什么是说不得的?再说你年纪轻轻就说这丧气话,即便不顾及自己,也要为你娘和弟弟着想。”
赵大玲泪流满面,“事关奴婢清誉,奴婢没脸说啊!再说……”她瞟了一眼翟姨娘和黄茂他们,浑身哆嗦了一下“奴婢一家位微言轻,在府里无依无靠,奴婢惹不起那些有根基的。”
夫人敏锐地嗅到不一样的风向,有点儿意思,看来今天要有意外收获了。夫人的目光在屋里扫视了一圈:“什么根基?这府里谁的根基能让你怕成这样?但说无妨,我保你全家无忧。若是谁敢因为你说了真话而怪罪你,那就是没把老爷和我这个夫人放在眼里。”
赵大玲咽了咽口水,面色坚毅起来,仿佛下定了决心,虽跪在地上,但脊背挺得笔直,“夫人说的是,谁的根基也不能在您面前称大。奴婢也想明白了,夫人如此对奴婢,奴婢就是肝脑涂地也无法报之万一。奴婢的名声算什么?比起御史府的清誉和几位少爷小姐的前途来说不值一提。”
夫人皱了皱眉头,“这里面怎么还有少爷小姐的事儿?你细细说来。”
“是。”赵大玲换上一副羞愤的表情,“今天我娘到您这儿来开晨会,按照惯例早饭时间错后一个时辰。可是黄茂他们几个趁着我娘不在跑过里说是要领早饭。我见他们鬼鬼祟祟的,就让弟弟大柱子去找娘回来。谁知他们几个并不是来领饭的。他们围着我让我喊他们‘亲哥哥’,还说跟着他们能吃香的喝辣的。他们中的一个说:‘黄茂,你整天带二少爷和三少爷逛青/楼,喝花酒,怎么还看得上这种丑丫头。’黄茂就说了,‘虽然这丫头连花楼里姑娘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但这世上的女人一百个就有一百种妙处。花楼的头牌就好比是妖娆的牡丹芍药,又娇又媚。这府里的几位小姐就好比是兰花茉莉,又香又甜。这种野丫头就好比是路边的野花,虽然不起眼但胜在够泼辣,与园子里的花都不一样。’我听他们说得难听,又辱及府里的少爷小姐,就抡起门栓打了黄茂的脑袋,黄茂恼了几个人上来要欺辱我,幸亏外厨房的小厮拼死抱住黄茂的腿,被他们几个打得满身是血昏死在柴房里。就在这时,我娘和马管家他们就赶到了……”
夫人听得目瞪口呆,气得浑身哆嗦,一把抓起手边的盖碗砸向黄茂,茶杯磕到黄茂脑袋上,又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友贵家的也明白过来,“嗷”的一嗓子,“你个下三滥的王八蛋!竟敢欺负我闺女!”扑过去接茬儿挠黄茂的脸。
黄茂一脸的血和茶叶渣子非常狼狈,一边躲闪着友贵家的,一边哭丧着哀嚎,“夫人,这下作丫头满嘴胡说,小的从来没说过那些话啊!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少爷和小姐的坏话!”
赵大玲转头狠狠瞪着他,“你当然是胆大包天,岂止这些,还有好多的腌臜话呢,什么小姐虽美也不如花魁会服侍人,什么两位少爷夸你会给他们找乐子,花楼里的姑娘就是花样多……”
“够了!”夫人一声断喝。
友贵家的在最初的震怒后,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女孩家的名声和清白啊!她止住对黄茂的扑打,扭身捂赵大玲的嘴,“我的小祖宗,再说下去,你这辈子就都毁了!”
赵大玲明白,今后的名声毁不毁的先放一边,她今天必须一击而中,让黄茂他们没有翻盘的机会。
☆、第16章 名声最要紧
那厢翟姨娘还沉浸在自己两个儿子逛花楼的震惊之中,黄妈已经尖利地喊了出来,“夫人,您不能听这贱婢红口白牙的胡说啊,我家茂儿从小养在御史府,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呢?定是这贱丫头想勾搭我家茂儿,勾搭不成又反咬一口。”
“夫人,”赵大玲拉开友贵家的,往前膝行了几步,“我虽是烧火丫头,但也是个女孩家,礼义廉耻还是懂的。我若是勾搭他,又怎么会拿门栓打破他的脑袋,又怎么会让我弟弟去找我娘回来。”赵大玲双手捂脸哭泣道:“幸亏我娘和马管家到的及时,若是晚来一把,我只怕……”
说到这里,赵大玲放下手,露出满脸的泪痕,“反正奴婢贱命一条,大不了就自尽在他们面前,死也要留住清白,绝不让御史府蒙羞。”
怜卿为奴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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